第196章 城下之盟
沈放依然淡淡的笑着。
可是这时完颜希尹看到的是诡异，沈放笑得很诡异。
一种心思被人看透的恐惧油然而生。
但完颜希尹依然想证实一番。
“沈将军好眼力，本王确实有这个念想，可是宋国的典藏浩如烟海，深奥莫测，就算本王借了回去阅览，也未必能吃得透。”
沈放听闻完颜希尹一个“借”字，几乎笑出声来，这老甲鱼还把汉人祖传的谦逊抱了出来。
“大王，若是将大宋文士硕儒，臣子百工一同掳去，甚至将君王也一同掳去，岂不是更完美了。”
完颜希尹又是巨震。
沈放这话印证了拔离速当初的担忧，拔离速甚至想击杀沈放，以绝后患，却被沈放先杀死了。
现在沈放将他的预言告诉了自己，是不是也动了杀心？
难怪沈放气定神闲，放着大好形势不顾，跑到城下谈起了判。
完颜希尹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渐渐的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十步以外的侯勇，侯勇腰间挂着的火神弹异常耀眼。
“希尹大王，我这次来呢，确实有事商量。也可以说，是想跟你家国师做次交易，谈成了各自安好，谈不成嘛，你回去问问二太子殿下我是怎么应对的。”
“哦？”
斡离不在真定府两次与西军交战均没能击败沈放，在军中已是传遍了的事。
正是因为如此，旋风将军的威名才在金军中传开。
金将都知道大宋西军往往以奇取胜，可是越是奇的兵越难对付。
往往明火执仗的仗给沈放打成了一明一暗，暗中出手自然占尽先机，明的一方只能被动防御。
完颜希尹更早发现了这个规律，他挺进孟县，封锁南关，在鹅掌嘴设大本营也就是想破了西军的奇兵。
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沈放对粮洞伸出的手。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其实双方的位置一直没改变，金军还是在明，西军依然在暗。
后世人一直诟病大宋的军事实力，认为大宋的军力孱弱，将帅的作战素质低下。
可是若从头至尾将大宋两朝所有的战例翻出来晒晒太阳，或许会发现，唯有绍兴年间，中兴四将崛起时，大宋的军力才是巅峰。
而这一时期，岳飞、韩世忠等将领获得了相当于封疆大吏般的特权，能够组织防区的人力物力财力，全力抗金。
当然，这其中还有各式因素，但是赵构迫于压力，减轻了对军事的束缚是最大因素。
此后的皇帝收回了军事统治权，大宋的军事统帅再难有作为。
沈放见完颜希尹久久没有应声，又道：“若是大王觉得我沈放人微言轻，不值得与你，与你家国师洽谈，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咱们战场上见真章。告辞！”
说罢，沈放头也不回的迈开了脚步。
“沈将军，请留步！”
身后，完颜希尹出声挽留。
沈放回过头来，眼睛里满是藐视。
只有弱者才会低头，沈放不会给完颜希尹任何模糊想象的空间。
实力上，自己完全可以碾压眼前这股金军，只不过是想他当个传话人而已。
“沈将军，你有什么提议？”完颜希尹头颅高昂，不肯在气势上输半分。
沈放走近完颜希尹面前，突然伸手去拉他的手臂，道：“借一步说话，最好就你我二人知道。”
完颜希尹身材比沈放高了不止一个头，沈放去拉他，他身体僵硬着。
完颜希尹身后的斡鲁“刷”的抽出了弯刀，与金属制的刀鞘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放突然扭身，指着斡鲁的鼻子大骂：“滚开！我与希尹大王密谈，你他娘的没资格听！”
沈放神情极为嚣张，身上同时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慑力，这是作为胜利者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
斡鲁虽然身材硕壮，竟然被沈放一喝，被震住了。
完颜希尹倒是有气度，挥了挥手，算是给自己手下一个台阶。
同时，完颜希尹的身体也变得没那么僵硬了，任由沈放挽着在河边走。
城头上的金军弓手极其紧张，纷纷张弓，一路追着沈放与完颜希尹二人，行注目礼。
相隔甚远，没人知道沈放与完颜希尹谈了些什么，只是希尹大王神情凝重，显然他非常的重视。
而沈放的脸色洒脱自信，全程保持微笑，似乎这并非两军阵前交涉，更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聚首，相谈甚欢。
侯勇紧绷的神情稍稍舒缓，他能感觉出来，沈放已把控了谈话，起码人身安全能保证。
两人边走边谈，竟然在护城河边谈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待两人重新回到城门下时，神情已变得欢愉，显然成果丰硕。
“希尹大王，那就有劳了！”沈放拱拱手行礼。
完颜希尹按照塞外礼节，躬身九十度深深一躬，尔后笑道：“如此甚好，沈将军是爽快人，本王再不知趣的话，就失了格局了。”
沈放笑笑，算是回应，然后翻身上马，勒转马头。
“沈将军。”完颜希尹在身后喊了一声。
沈放回过头来。
“谢谢你赠送的《易经》，他日若是能坐在一起吃酒，本王还要继续向你讨教中原的巫卜之术。”
沈放笑道：“好说，能坐下来什么都好说。”
回程路上，侯勇禁不住好奇，问道：“哥，你都跟他说了些啥，完颜希尹看起来非常开心。”
“他是个大神棍，我是个伪神棍，神棍之间的话，能当真么？”
“你是答应他什么了？”
“我是答应他退兵了，换来山西一个多月的和平。”
“退兵？咱们明明能将他们歼灭，为啥要退兵？”侯勇的脸色没那么好看了。
“侯勇，金军南下的军队超过十五万，杀了一个完颜希尹，还有银术可、达濑、娄室父子……你杀得完么？兵书上讲‘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有道理的。”
“合着你自己当逃兵还有理了，那你自己回去跟伍阎王解释去，看他有我温和不！”
沈放顿时感觉吃饭连着空气一起吞，肚子里生出了甲烷气一般。
军中个个都是爷，尤其是打仗上的事，眼里融不进一粒沙呀。
可是高兴的事儿还真有，起码真定府那一茬麦子还能收回来，不会被金军糟蹋。
平定军谷地金军也不会再次闯进来，可以安心的播种，安心的推行自己的结砦联堡策略。
说真的，静阳寨那边的口子必须得堵上，圣泉寺军营还得重建，南关要给它修成欧洲古堡，最好浇灌水泥钢筋混凝土。
沈放在完颜希尹面前，笑吟吟的作了保证，也下了最后通牒。还敢来找麻烦，粘罕手里的皇族和黄金一个不放行，大不了鱼死网破。
当然，伪神棍跟一个老神棍拍胸脯，这保证，双方多少都有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