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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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增兵

胡潶微微点头,说道:“嗯。校尉呢,乃至我本人,其实都不在乎官牛被谁窃走,这毕竟牵扯到我衙与校尉府多层的人际关系。是案,校尉府丘功曹已经厘清,通传小吏那日是看错了数目,将一百三十五,说成了一百三十三,确凿。牧曹嗜赌,亏欠巨额赌资,伙同黑市谋官牛已久,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通传小吏曾报错了数,便借机收买了通传小吏,栽赃到了我度支衙头上。”

说到栽赃,他的脸色也变得不悦起来。

冷冷哼了一声后,他又说道:“这厮可恶,简直胆大包天。也就在半月前,那通传小吏畏罪潜逃,在合肥被游檄发现,追讨中拒捕,为游檄所射杀。”

周坦仔细听着,心中仍觉得此案有许多疑点。

一则即便通传小吏报错,回头重新矫正也无不可,二则所谓牧曹得知通传小吏报错,牧场与校尉府相隔两地,是如何得知?必然是有人故意泄知才是。三则从小吏报错,再到牧曹“得知报错”,李干也好,许头也好,那通传小吏也好,期间明明有无数机会可以补救,却无一人来应对此事?

他立刻说道:“都尉,此案仍有疑点……”

胡潶抬了抬手,止住了周坦,说道:“何止你觉得有疑点?校尉府丘功曹同样知道有疑点,但牧曹已死,通传小吏已死,前后都失了线索。校尉那边,从始至终不愿此事过于折腾,如今,连李文录也被革去官身,此案,就到这里了。”

周坦颔首,无论是否李干在背后阴谋了这一切,如今该罪有应得人都落了罪,此事索性就告一段落好了。

胡潶又说道:“文遂,我明白你介怀此事与李文录有关。其实若说回这次楚王夜宴,亦是如此,你与李文录当值期间离衙饮酒,终归没耽误公事,所以无关紧要。但你们在楚王与众宾客面前激辩对簿,属实让校尉和我颜面上有失观瞻。”

周坦完全明白胡潶的意思,尽管来说,无论是官牛案还是楚王夜宴,都非由他主动闹事,但此刻毕竟是自己在面对胡潶,多少还得摆低姿态。

于是,他拱手道:“是属下欠考虑了,今后定当引以为戒。”

胡潶笑了起来,说道:“文遂,你是聪明人,只要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好在事情都过去了,你也无需多虑。那日校尉只是做闲谈与我说道了这些,他呢,反而更看重你那一首‘秦时明月汉时关’呢。”

周坦心下暗叹,当日,他只是为了给这首诗创作初衷找一个可靠的说辞,没成想,歪打正着,竟极其盛情的奉承了一把胡烈的父亲胡遵。

他谦虚抱笑道:“太史公言,文以治国、武以安邦。周坦虽略读杂书,但心中所慕,还是像以道公那般,行荡寇破虏、折冲讨逆之事,希冀有朝一日能天下一统,永止纷争。”

胡潶心头一乐,好小子,我才只是都尉,你却都想当将军了。不过他非但不恼,反倒颇为欣赏,自己麾下敢战之人不多,能有如此大志者,实属难能可贵。

“听说你这表字,是嵇中散所作,对吧?”称赞了几句后,胡潶旋又问道。

这是他今日回衙后刚听说的。

“正是。”周坦回道。

“好,文遂文遂,顺遂为坦,大好,大好。文遂,那这些日里,枪法可还在勤练?”胡潶问道。

“自是不敢怠慢,昨日夜里,才刚刚习过一遍。”周坦道。

“如此甚好。你诗章文赋想必是有天资,但御兵战阵,无论天资再好,都不能失后天的勤奋。这几日我得了闲,再与你跟张平元好好研讨一番。”胡潶颇有兴致的说道。

“属下谨记都尉指点,也期待得都尉更多指教。”周坦说道。

“彦云公虽让我还寿春,但据皖城探回的军情,诸葛恪可是一直在往江北一带持续增兵。局势僵持不下,迟早会有突发情况。我部因为新换屯区,彦云公体恤我部,方才暂缓我部军事,转回抢工农事。待到入冬,前线军粮转运必会加紧,少不了我部用的武之地。所以,我等必须时刻枕戈以待。”胡潶郑重说道。

“属下谨遵都尉指令。”周坦同样正色说道。

这时,押房门外有曲兵请示。

“进。”都尉应了一声。

曲兵推门而入,向都尉和周坦行礼。

“都尉,宗霆子先生那边的货物送到了,已经转交到后院。”曲兵说道。

“货物几数?是两件吗?”都尉欣喜不已追问道。

“是两件。”曲兵回答道。

“好哇好哇,说到枕戈,我新制的步战戟和长刀便出炉了,料想今明之年,必定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文遂,你且先忙,改日再叫你去见识宗霆子的新作。”都尉迫不及待,说完后便匆匆出了押房。

周坦暗暗失笑,这都尉还真是嗜好专一,这快一个月没回衙门了,第一天回来,公事问都不问一声,便去迎接自己新订造的兵器了。

出了押房,他倒也彻底松了一口气,至少楚王宴会的所有隐患,大致都可以消除了。

九月初,天气渐有了凉意。

秋风劲扫,落叶满目。

舒县驻军早已备好了秋冬厚衣,但江淮地区湿冷难耐,离了火堆,多少还是叫人难受。

自中秋之后,王凌所统魏国边军及江淮州郡军,与吴国诸葛恪部对峙了长达半月,双方都极为克制,并无轻举妄动。最多也只是侦骑小队,在桐地、枞地及喜水沿岸的荒野零星发生遭遇,彼此都欲捕获对方,于是难免交锋,偶有伤亡。

为了应对诸葛恪接连的增兵,王凌又调驻九江外军八千,由讨虏将军王基统制,在舒县与庐江之间结营设防;调九江郡兵与淮北田兵合计五千,由淮北度支中郎将贾充统制,进驻六安南部;传令庐江太守文钦,发本部郡曲之兵,加强庐江南部的津地、官冲两地的防御。

三路边军,连同舒县一万大军,合计超四万兵马,组成了长达一百二十里的防线。

王凌戍边多年,经验颇丰,又兼仁义爱民,宁可调更远的田兵来协防,也不打扰刚刚更换屯区的扬州度支部。

淮北田兵,屯田多年,营垒田埂早已熟成,开拔出战更无顾虑。再加上淮南运河开通,大军出动,可由淮水至寿春,再由寿春南下至六安、窑地,十分便捷。

这一日江雾滚滚,席卷了舒县、庐江乃至皖城多地。

诸葛恪判断淮南防线上多处魏军,是刚刚完成结营驻防,人困马乏必然疏以戒备。于是令骑都尉留略、抚军将军步协、横江将军盛曼,各领轻兵一千,分别偷袭了桐地、枞地及王基部所在防区。

碍于江雾遮蔽视线,魏军分不清敌军人数,只能坚守城郭、营垒,不敢轻举妄动。一日之内,桐地遭到劫掠最为严重,兵士百姓死伤过百人,牛马等畜牧被劫五十多头;王基防地次之,一处哨营直接被烧毁,六十余人的营兵,全营覆没。

然而,王基虽不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但曾在安丰太守任上,严谨治理州郡,长达三年的时间里,使得东吴不敢犯境。如今他所驻防的地区,多是村落和野地,并无深沟坚壁可以依赖,而他却凭借地理知识,将所部驻营根据地势环境的不同,合理排布在恰当的机要位置,形成了“一处受敌,多处合围”的阵防。

当哨营受袭之时,左近数营立刻采取行动,反倒还追击截杀了部分吴兵。

此次偷袭,是近一个月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从结局而言,魏国军民还是吃了亏。

边民每日提心吊胆,苦不堪言,每每两军有所行动,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而王凌麾下的边军将士们也憋屈日久,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只是舒县一带的魏军是新近完成的布防,据守城池营垒,尚且只有微弱优势。

相反,诸葛恪已经在皖城经营了大半年之久,攻防两端早已驾轻就熟。如今吴军的作战思路,就是以骚扰为主,诱魏军主力发生破绽为辅,滋扰边境,使长江北岸魏军的军屯工作难以顺利推进。

王凌深谙其道,于是极力坚持据守,不轻易扩大交锋的规模。同时,他也对边民采取了迁徙和赈济的策略。

前线一旦有任何动作,都会引起后勤事务的变动。

寿春做为水、陆交通关键枢纽,过去半个月里早已是忙碌不已。留守后方的扬州刺史乐綝亲自坐镇指挥,协调各方各部兵马、辎重、水运、陆运的各种事务。胡烈校尉不在城内,胡潶的度支衙自是归在了乐綝麾下调度。

只是对于胡潶而言,除非是统兵开拔之事,其他大小琐碎事务便全家给属吏处理,倒是偶尔会前往校尉府、刺史府参与会议,协调相关后勤事务。

胡潶在衙,周坦自然得在公务上多上心,每天与徐罕及另外两名功曹轮值外出,前往度支校尉府管理的码头,协助淳于长史调度仓库。

在只能依靠人力调度的时代,调度工作并无投机取巧的办法,重中之重的,就是记录好每日入仓几何、出仓几何、何物置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