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虱顾问

善娜·布朗

她在家里，从孩子的头上挑出虱子幼虫，孩子的父母站在一旁。

这位是我之前帮过的一个九岁孩子。（她举着一张满是印记的纸巾。）是不是很棒？这里有好多。她染上虱子至少六周甚至八周了，所以才会这么严重。但她这次再来，已经几乎没有了。知道自己帮大家一次性解决了问题，这种感觉很好。可惜我帮她梳头发的时候你不在。真的要十个人才够力气。

我是一名急救技术员[1]，也是一名护士。所以我有资格做这个。我已经做了35年多，我还教会我所有的女儿做这个。我有七个女儿。她们现在都和我做这行。我是这样做的。你留心看，我现在是现场演示。那么，我要做的就是拿出我的潘婷护发素，把它抹在干头发上……

（她在孩子身上演示了一遍。）

虱子也在进化。35年里我都在做这行，它们进化了。虱子变得越来越小，非常贴近头皮，非常容易看漏。以前虱子离头皮大约三厘米远，但现在，看到我给你看的那只幼虫了吗？它完全贴在了头皮上。我很容易就看漏了。如果你想确保家里干净卫生，就不能漏掉任何一只虱子。

我帮差不多15所公立学校除虱，有曼哈顿的，有布鲁克林的……差不多就这些了。我周四去了炮台公园那边，那里情况很严重。我们最开始进学校时，他们还没有防虱意识，我们一趟得处理五十多个孩子。这次再去，2000个孩子里只用处理10个孩子。因为我们一年去四次，人们开始有了防虱意识，开始听说有这回事，开始去注意……

但在公立学校，光有意识没用——太多人选择装作看不见——绝大多数情况下，是领导懒得去操心。教育局不想管这件事。教育局出台了新政策，禁止你把染上虱子的孩子遣送回家。

我在中学处理过一个男生，进来时头发是深红色的，出去时变成了偏红的金发。因为每次我去梳他的头发，都能发现好多虱子。

（她指了指面前的女孩，她正在处理女孩的头发。）她不算很多，但她比较难处理，因为她头发太粗了。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任何虱子，不错。我不会再弄掉你任何头发了，宝贝。

公立学校男生和女生染上虱子的概率一样大。没有区别。成年男性不太容易染上虱子。他们的血液偏酸性。但小男孩很容易染上。我喜欢人们走进来时说：“别坐她的沙发上。”拜托，各位，你们头上有虱子。

我女儿都很擅长除虱。她们的手很巧。她们太了不起了。她们真的很擅长这行。

（她对其中一个女儿说：“能帮我再拿几张纸巾和一瓶潘婷吗？”）

永远选择潘婷，因为潘婷是目前市场上最浓稠的护发素。其他护发素会顺着头发流下去。但潘婷，你涂上去，抹上去，它会留在头发上。不会流下来，你明白吗？所以我们用潘婷。

（她开始和丈夫讲话，丈夫问：“我要准备一下我的边落[2]吗？”）

不行，让我先处理完她头上的。如果她头上没有，我就不担心你了。我觉得你应该没有。

（她洗干净女孩的头发。）

梳头时要做的，就是用梳子轻刮头皮。幼虫非常贴近头皮，不用梳子刮头皮是除不尽的。

他的胡子应该没事，除非他染上了。如果头皮都没事，我就不担心胡子。虱子一般不会进到胡子里。胡子是另一种毛发。虱子只会在头上。而且只有人类会染上虱子。动物不会染上虱子。

（丈夫说：“我等着你说，‘好的，你可以走了’。”）

你一点事都没有。我们可以免费为你接诊。伯努斯，你没事。

（“谢谢。”）

为什么虱子会进化？我猜是为了生存。你明白吧，很多年前它们个头更大，离头皮更远。以前我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它们。但现在连洗发水也不管用了。它们现在对各种抗虱洗发水都免疫。

洗发水没用了。你明白吧，很多年前，35年前，大家进来，回家后都去用尼克斯，用RID，用那个，你知道的，百灭灵，以前是能杀光虱子的。还有一种化学药品我们以前经常用，奥维德[3]，它里面有……我不知道怎么读，马拉硫磷[4]，现在依然有效，但非常贵，而且一般不包含在医保里。几盎司[5]的一小瓶就要10美元或15美元。而且味道相当难闻，很臭。明明有别的方法，为什么一定要往孩子头上抹毒药呢？

就是说，很多年前，你用除虱洗发水，你明白吧，就没事了。你完事了。但现在，洗发水没用了。所以……我们得抹很多护发素。我每次去好事多[6]，都要买两打护发素回来。

我女儿会回来，有时我们排成一排，我和三个女儿，你明白吧，给大家庭里的几个孩子同时除虱，或者一次给几个家庭同时除虱。还有，如果我去学校，有些学校会坚持：被我发现有头虱的孩子都要跟我回家除虱。

但这样他们就能知道自己的孩子除干净了。他们还会上门复检，我会在收费里涵盖复检费用。他们要回来复检，因为幼虫需要三至五天才能长大到看得见，才能全部看见。所以我不能百分百保证孩子除干净了，除非他们上门复检。

幼虫需要长三到五天才能长大到看得见。最开始附到头发上时，它们是透亮的珍珠白色，幼虫长大后会变黑。她头上的幼虫全都变黑，准备产卵了。

虱子会从一颗脑袋传到另一颗脑袋上。在火车上，在公交车上，在地铁上，坐在一个人旁边。现在很多女生，高中女生，喜欢在朋友家过夜。你见过她们拍照的样子吗？头都挨在一起。

在纽约，大家都挨得很近。在学校也是这样。我刚去学校时，有一间公办学校，一个班有20个学生。现在他们有34个学生了。越来越多人涌进纽约。虱子越来越多，因为大家都互相挨着。我在乡下时，离最近的邻居有一公里远。你懂我的意思吧？我是说，你总不能从鸡身上染上跳蚤。

再过几年，我可能让女儿继承这份事业，然后我就，你懂的，待在家里，因为去学校你要眼神够好，才不会漏掉任何虱子。

这是我养家糊口的方式，但同时我很高兴能帮助到别人。在糟糕[7]的工作环境中收获快乐。没有玩双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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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急救技术员，简称救护员，提供简单急救服务的专业人员。救护车内通常会配备急救技术员。

[2]边落，犹太教男性常留的一种发型，具体为在头部侧面耳朵上方留一缕长卷发，平时可将这缕头发垂下或别到耳朵后面。

[3]尼克斯、RID、百灭灵和奥维德皆为品牌名，都有售卖除头虱的洗护产品。

[4]马拉硫磷，一种有机磷制的杀虫剂。

[5]1盎司约等于31克。

[6]好事多，美国连锁超市。

[7]原文为“lousy”，既有“糟糕的、令人讨厌的”的意思，也有“多虱子的”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