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行家
丹妮·狄龙
我全家来自华盛顿高地,我父亲那边是波多黎各人,我母亲那边是爱尔兰天主教徒。我妈妈平时会做爱尔兰苏打面包[1],在圣帕特里克节[2]会做腌牛肉和卷心菜。我奶奶在她那一小间厨房里塞满了萨松·戈雅[3]牌调料包。她会使用各种经典的戈雅牌调味品,因为买不到波多黎各菜所需的新鲜食材。她会把各种各样的圆锅和平底锅放进烤炉,灶炉上永远有一个煎锅,里面盛上一寸会重复使用的油。对我而言,纽约菜就是波多黎各菜。
因为要做牛肉炸酥[4]或者番石榴奶酪炸酥[5],所以她会先做白奶酪和番石榴糕。有时她会做什锦肉碎[6],就像一盘肉末。她经常做白米饭,但有时也会做米饭配木豆[7]——黄米饭里加鱼、豆子之类的,尤其是在圣诞节或其他节日。当然还有炸青蕉和炸甜蕉[8]。她会两种都做,因为家里人口味不同。她会做美味的家常菜,也会买很多曲奇饼和好迪斯[9]蛋糕,夹心海绵蛋糕和蜂蜜蛋糕卷,塑料包装袋包装的,就是杂货店里能买到的那些。
就美食随处可得这点而言,没有什么地方比得过纽约。但不可能所有东西都刚好在你隔壁,对吧?人不可能活在一个处处完美的街区。你必须要去别的地方,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认为,是那个过程,是你前往目的地的过程。
最好的贝果[10]在曼哈顿,在第108街和百老汇交会的位置——纯粹贝果[11]。大家总是拿它和来吃贝果比较,但它俩卖的贝果口感不同。真正好的贝果有一种特殊口感,只有制作流程不出错才能得到那种口感;又结实又松软又有嚼劲,一切都恰到好处。嚼起来口感太特别了,就像很厚的米线给人的那种满足感。我有幸住在丑娃娃[12]附近,他们做的泰国北方菜[13]真是神了。但我也会去皇后区的杰克逊高地和埃尔姆赫斯特[14]吃米线,因为那里太神奇了——有泰国人社区、中国人社区、哥伦比亚人社区、厄瓜多尔人社区,还有各种中南美洲人的社区。墨西哥人社区也有。如果你走远一点,去到科罗纳[15],去到印度,甚至中国西藏,那里有一种叫馍馍的东西,非常好吃。
很多厄瓜多尔移动餐车会卖大乔可洛,就是大玉米棒。不要把厄瓜多尔移动餐车[16]和卡车弄混了;前者看起来像翻新了的热狗餐车,卖的是厄瓜多尔美食。厄瓜多尔人卖那种大根的玉米,他们会拿它去烤或者炸,上面撒上脆脆的薄片,看起来很诡异,但很美味。
地铁站那边有西班牙油条[17]餐车,但不是传统的西班牙油条,而是又大又软,里面有填料的那种。餐车上的女士们还会做玉米粥,就像白粥一样,可以早上在路上吃,因为可以直接喝下去,但里面有真材实料。夏天还会有辣椒青柠汁杧果[18]。
听我讲这些最多的人,是我的丈夫欧内斯托。一聊到食物,我和他就会产生很多分歧。他是哥斯达黎加人,在纽约很多街区都住过。我们曾因普普沙展开过一场大辩论——它们太好吃了。那是一种萨尔瓦多料理,通常是将奶酪或豆子或别的东西塞进玉米面团里,然后拿去煎。欧内斯托对普普沙很着迷。他住在华盛顿高地,所以那里自然有他爱光顾的地方。但夏天我们也会去红沟区[19]。那里有一辆餐车,名叫欧罗米伽,只在周末卖普普沙,它是我的私人最爱。但他在工业城[20]上班,那里也有个卖普普沙的地方。我更喜欢欧罗米伽。它有真正的玉米面香气,口感绝佳。但除了普普沙本身,你还会配番茄酱和腌卷心菜吃,腌卷心菜就像卷心菜沙拉一样,所以我评价一个地方,不只是看它的普普沙,还要看它番茄酱和腌卷心菜的质量。任何一样不行的话,都会破坏我的体验。
我身上有点纽约人的好胜心。你有自己的观点,对吧?你有自己的观点。就算在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悄悄对你说,我知道他们或许也是对的……不行,绝对不能听它的。只有纽约人才会这样,百分百相信自己是对的。捍卫饮食偏好和店铺偏好,和坚持什么是最好的、什么不是一样,两者需要同等强度的自信。
我对普普沙的看法是对的。欧内斯托是错的。他可以有他的看法,但我也不打算改变我的看法。我不会在这件事上让步。
注释:
[1]爱尔兰苏打面包,爱尔兰传统美食,其特色是面团发酵不用酵母,而用小苏打和酪乳。
[2]圣帕特里克节,爱尔兰传统节日,为每年的3月17日,是为了纪念爱尔兰的守护神圣帕特里克。节日当天,爱尔兰人会用绿色装饰房间,身穿绿色衣服,向宾客赠送绿色三叶草饰品。
[3]萨松·戈雅,食品品牌,以生产拉丁美洲烹饪专用的调味产品而闻名。
[4]牛肉炸酥,拉丁美洲传统料理,做法是将牛肉包裹进面团里,油炸后刷上糖浆。
[5]番石榴奶酪炸酥,拉丁美洲传统料理,做法是将特制的番石榴糕和白奶酪包裹在面团里油炸。
[6]什锦肉碎,拉丁美洲传统料理,将碎肉、番茄、葡萄干、橄榄等原料混合,处理成糊状,常和米饭一起供应。
[7]米饭配木豆,波多黎各经典料理,将米饭和木豆用特色方法烹饪,米饭最终呈黄色。木豆又称树豆、鸽豆,成熟后表面呈黄色,可食用也可榨油。
[8]原文为“tostones”和“maduros”,皆为拉丁美洲传统美食,都是将大蕉用其他配料处理后油炸。具体制作方法上有差异,“tostones”为咸口,“maduros”为甜口。大蕉(plantain)原产于印度,于18世纪传入南美洲。不可生食,多作为料理食材使用。
[9]好迪斯,美国零食品牌。
[10]贝果,一种圆环形面包,中间空心,吃起来麦香味较浓,也可添加芝麻、奶油、洋葱等配料食用。由欧洲的犹太人发明并带到美国。
[11]纯粹贝果(Absolute Bagel)和下文的来吃贝果(Ess-a-Bagel)都是纽约著名的贝果专营店。
[12]丑娃娃,泰国菜餐馆。
[13]泰国北方菜系受老挝、缅甸和中国影响,口味偏淡,南方菜系受马来西亚和印尼影响,口味偏辣。
[14]杰克逊高地和埃尔姆赫斯特皆为皇后区的街区。
[15]科罗纳,皇后区内的一个社区。
[16]移动餐车,外形类似小型房车或大面包车,通常在侧方开一个窗口售卖食品,在美国街头很常见。
[17]西班牙油条,又称吉事果或拉丁果,源于西班牙,在拉丁美洲、法国和葡萄牙都可见到。通常做法为生面团油炸,再撒上糖或肉桂粉。传统的西班牙油条较小且脆。
[18]辣椒青柠汁杧果,源于墨西哥的街头小食,做法为将杧果切块,表面撒上辣椒粉,挤入青柠汁。
[19]红沟区,布鲁克林北部的一个街区。
[20]工业城,现为布鲁克林区的一个商业公园,历史上曾是负责船运、储存和制造的商业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