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荣誉”

午后的荣光大街，如往常一般车水马龙。阳光射在漂浮着油污的排水渠上，污水中现出诡异的色彩。几辆运兵车缓缓驶向街口，几名士兵从车上跳下，麻利地摆放好封路的拒马。带头的士兵一手拿着登记簿，另一只手举起电喇叭，对着好奇围观的人群，喇叭中不断重复着高亢激昂的口号:

“同胞们，伟大的复兴战争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力量！请以光荣的生命书写坦帕奇的荣耀吧！”

人群渐渐分为两拨，辟开一条狭长的队伍，队中的人在登记簿上草草写下姓名与地址后，便钻进了黑洞洞的车厢中。一旁的士兵打量着队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也许永远都不会不知道，些排在长龙中的人，不过是一帮空有一腔热血，毫无实战经验的毛头小子，为了混口饭吃而参军的地痞乞丐，或是因为战争难以维持生计的普通市民，为了生存与家庭而被迫赌上自身的性命。他们的结局如何，没有人知道。

克劳斯坐在书房中，桌上摊着本写到一半的毕业论文，他注视着窗外的人群，提笔的手悬在纸上迟迟不肯落下，任凭墨水滴落在纸上留下难以抹除的污渍。那嘈杂的人群中似乎有种魔力吸引着他，克劳斯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光荣的铁弩党员，怀有强烈“爱国情怀”的父亲被敌人严刑拷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透露半条情报，最后被布伦尔士兵刺穿心脏，残忍杀害的画面。愤怒与憎恨顿时冲昏了他的大脑，克劳斯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草草地写上了几行对母亲的离别之语，将随行的衣物胡乱塞进包里，在母亲到家之前夺门而出，挤进了蠕动的队伍中……

昏暗的车厢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汗臭与血腥味。厢顶的吊灯随着车身摇晃而胡乱摆动，发出吱嘎吱嘎的诡异声响。昏黄的灯光洒在车内每一个人的脸上，除了克劳斯，那些“志愿兵”无不面色铁青，眼神迷离，如同一副副被抽去灵魂的空壳瘫在座位上。战争已不知开始了多久，对于每一位坦帕奇人，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这“伟大”的“复兴战争”无疑是一种望不到头的煎熬。没人知道战争何时结束，也没人敢让战争结束。运兵车上稍微了解一些时政的人无不心知肚明，他们所面对的，绝不是几发炮弹就能够摧毁的小国，而是一个背后有着布兹维尔斯坦大陆上的军事大国科索沃，艾斯维罗撑腰且自身发展不错的强邦。倘若坦帕奇作出一丝让步或妥协，势必会遭到布伦尔及盟国的制裁，而原先仰仗着坦帕奇强大的重工业实力而与其建立所谓“外交关系”的国家，也会因为坦帕奇的实力大幅下降而减少或放弃工业产品的进口，甚至形成“经济断交”，这对一个国家的前途与国力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同样深知，勒尔这个战争疯子提出的“速胜论”完全是痴人说梦，前线的正规军队早已伤亡大半，所以政府不得不向平民募兵，讽刺的是，国内广播依然频频传来所谓的“捷报”。一些空有一腔热血，毫无作战经验的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成为炮灰，这便是当前的局势。战事胶着不息，民众的正常生活被破坏，人们只能披上军装，奔向残酷的战场。

运兵车乘着夕阳，驶向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