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儒学通志:隋唐五代卷·纪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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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618—907)

初唐儒学之复振

隋朝这个短命王朝共存在了三十七年。隋文帝在位初期,曾诏天下劝学行礼,厉俗敦风,倡导学习儒经,谨遵儒训。然其晚年崇尚佛道思想,不悦儒术,并废太学、四门、州县学。隋炀帝即位之初,下诏巡省方俗,宣扬风化,复开庠序。然其统治后期,穷兵黩武,统治残暴,儒学更无生机。隋朝虽终结数百年来南北的分裂,但旋即又陷入新的破碎和混乱当中,这也导致了有隋一代儒学之不昌。隋代皇权动荡,末期社会混乱,大肆征伐,儒家典籍和儒学思想的传承遭到破坏。唐朝建国之初,统治者为巩固国家统一,保障社会长治久安,虽主张三教并行,而实际更加推行儒学,重用儒臣,教化风俗,儒学一直处于思想领域的主流地位。

唐高祖崇尚儒学,疏离释道,即位之初,恢复学校,于国子、太学、四门以及各郡县学并置生员,为皇族子孙及功臣子弟于秘书外省别立小学,不时亲临国子学释奠,听诸生讲解经义。武德七年,有《赐学官胄子诏》云:“自古为政,莫不以学,则仁、义、礼、智、信五者俱备,故能为利博深。朕今欲敦本息末,崇尚儒宗,开后生之耳目,行先王之典训。而三教虽异,善归一揆,沙门事佛,灵宇相望;朝贤宗儒,辟雍顿废,王公以下,宁得不惭。朕今亲自观览,仍征集四方胄子,冀日就月将,并得成业,礼让既行,风教渐改。使期门介士,比屋可封;横经庠序,皆遵雅俗。诸王公子弟,并皆率先,自相劝励。”《高祖·赐学官胄子诏》,《全唐文》卷三,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6页。可见,其虽然主张“三教虽异,善归一揆”,但却要“崇尚儒宗”。

高祖恢复学校、并置生员等举措为儒学的进一步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而进一步迅猛推进儒学发展的,当为唐太宗李世民。武德三年,时为秦王的李世民在讨平东夏,海内无事之后,“乃锐意经籍,于秦府开文学馆,广引文学之士”刘昫:《旧唐书·儒学传序》卷一百八十九上,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941页。,房玄龄、杜如晦、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李玄道、蔡允恭、陆德明、孔颖达、许敬宗等十八人,为秦王府十八学士。李世民登基后,又置弘文馆,“精选天下文儒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等,各以本官兼署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暇,引入内殿,讲论经义,商略政事,或至夜分乃罢。又召勋贤三品已上子孙,为弘文馆学士”《旧唐书·儒学传序》卷一百八十九上,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941页。。唐太宗曾对群臣说:“朕所好者,唯尧、舜、周、孔之道,以为如鸟有翼,如鱼有水,失之则死,不可暂无耳。”司马光撰,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唐纪八》卷一百九十二,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6054页。而对于佛道二教则说:“至于佛教,非意所遵,虽有国之常经,固弊俗之虚术。何则?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旧唐书·萧瑀传》卷六十三,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2403页。“神仙事本是虚妄,空有其名。”吴兢:《贞观政要·慎所好第二十一》卷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196页。“梁武帝君臣惟谈苦空,侯景之乱,百官不能乘马。元帝为周师所围,犹讲《老子》,百官戎服以听。此深足为戒。”《资治通鉴·唐纪八》卷一百九十二,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6054页。太宗重儒轻佛道的态度显而易见。

贞观二年,太宗诏停周公为先圣,升孔子为先圣,颜子为先师,又立孔子庙堂于国学,大征天下儒士,增筑国子学舍、增置生员。史书载:“是时四方儒士,多抱负典籍,云会京师。俄而高丽及百济、新罗、高昌、吐蕃等诸国酋长,亦遣子弟请入于国学之内。鼓箧而升讲筵者,八千余人,济济洋洋焉,儒学之盛,古昔未之有也。”《旧唐书·儒学传序》卷一百八十九上,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941页。唐太宗对历代名儒进行了褒扬,贞观二十一年,诏令将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虔、何休、王肃、王弼、杜元凯、范宁等历代名儒二十一人与颜子一起配享孔庙,行其道而用其书,褒崇有加。

初唐儒学的复振和繁荣,除了统治者在政治上的支持,还因儒士们的大力阐扬。诸如,令狐德棻曾请“购募遗书”、收集儒典,以至“数年间,群书毕备”王溥:《唐会要·经籍》卷三十五,中华书局1955年版,第643页。。颜师古考定《五经》,太宗“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颁于天下,命学者习焉”《旧唐书·儒学传序》卷一百八十九上,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941页。。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正义》,“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义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经正义》,令天下传习”《旧唐书·儒学传序》卷一百八十九上,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941页。。两汉以来的繁杂多说,自此得到了统一。

较之于宋明理学,唐代儒学虽然没有实现理论体系的颠覆式革新,但其在儒学的统一和整合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而且儒学实践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大放光彩。然而,初唐儒学虽于贞观年间辉煌一时,但为时甚短,《旧唐书·儒学传序》载:“高宗嗣位,政教渐衰,薄于儒术,尤重文吏。于是醇醲日去,华竞日彰,犹火销膏而莫之觉也。及则天称制,以权道临下,不吝官爵,取悦当时。其国子祭酒,多授诸王及驸马都尉,准贞观旧事,祭酒孔颖达等赴上日,皆讲《五经》题。至是,诸王与驸马赴上,唯判祥瑞按三道而已。至于博士、助教,唯有学官之名,多非儒雅之实。是时复将亲祠明堂及南郊,又拜洛,封嵩岳,将取弘文国子生斋郎行事,皆令出身放选,前后不可胜数。因是生徒不复以经学为意,唯苟希侥幸。二十年间,学校顿时隳废矣。”《旧唐书·儒学传序》卷一百八十九上,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942页。武则天时期的大肆尊佛,玄宗朝后期的安史之乱,皆使儒家伦理纲常受到毁坏。然而,儒学的困境也酝酿着儒学自身的更新,从韩愈、李翱开始,儒学将迎来自身的新一轮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