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若盛开在春天
芙宁娜怀疑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这是预言破解的第二年,大洪水的阴影早已在人们的心中淡去,这个春天热闹温柔,和先前的无数个春天一样。
不一样的是芙宁娜。
这个春天她不用再为预言的到来而惶惶不安,困扰她的成了另一件事——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
用一个浪漫点的说法,幻觉是和春天一起来到芙宁娜身边的。
“最开始是在歌剧院,”芙宁娜回忆道,她前面坐着的是金发的旅者,她在冒险家协会挂了委托,指名道姓要这位资深冒险家来协助她处理一些事情,“我当时还在表演呢,一抬头就看见那维莱特坐在平时审判的那个位置,一脸严肃,把我吓了一跳,我那个音都险些没唱上去。但下一次抬头的时候他又不见了,回到了他在观众席的位子。我问剧团的其他人,但他们都说那维莱特一直好好地在观众席上坐着。事后我也去找了那维莱特,他也说他那天并没有乱走。”
“第二次,第二次是在一个傍晚。”芙宁娜看着窗外,像是有点出神,“枫丹廷西边的野外有个凉亭,风景还不错,我有时会去那坐一会,那里很少有人打扰。那个傍晚我去那里散步,却看到亭子里坐着有人。”
她说道这里顿了下,眉头微微皱起来,荧观察着她的表情,猜测道:“又是那维莱特?”
“不止。”芙宁娜捧着茶杯,点头,又摇头,说:“我还看见了我自己。”
幻觉变成了鬼故事,白色小精灵打了个哆嗦,往荧身后藏了藏,荧语气沉稳,问:“之后呢?”
“之后我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芙宁娜吹了吹茶上的热气,说:“但他们看不见我,我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房间里沉默下来,荧思考片刻,说:“我现在有两个推测。”
芙宁娜摆出倾听的姿态,荧慢慢道:“第一,你的身体可能出现了问题,毕竟扮演五百年的神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或许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芙宁娜挑挑眉,说:“你觉得我精神出现了问题?”
“这只是其中一个推测。”荧说,“第二种,我曾经在许多地方遇到过一种幻影,他们大多受地脉影响而产生,不久就会消散,有些可以进行交谈,有些只是来自过去的映射。芙宁娜,这钟你或许可以问问那维莱特,他应该能感知到地脉的异动。”
芙宁娜指出问题:“如果是受地脉影响,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
“嗯,大概是因为你对元素力比较敏感?”荧托着下巴思考,随后突然站起来,说:“走吧芙宁娜,我们先去找那维莱特。”
芙宁娜嘟嚷着被旅行者拉起,她们走出公寓大门,沿着街道往上,周围人来人往,美露莘警官蹦蹦跳跳。经过神像时芙宁娜扯突然住荧,她盯着一个方向,轻声道:“又来了。”
芙宁娜看见了自己。
那个她漫步在花坛旁,那维莱特走在她身边,他们交谈着,随后那个她叉起腰,愤愤瞪了那维莱特一眼。
芙宁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她观察着幻影的口型,试图分辨出他们交谈的内容,并很快从脑海里扯出一段过往。
那也是一个春天,风儿很软和,墙角的鸢尾开了大半,她拉着那维莱特走出沫芒宫,要他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春天。
但那个时候的那维莱特实在不解风情,他们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最后芙宁娜生起闷气,撇过头去不再理他。
芙宁娜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些幻影都是她的回忆。
她专注地看着,直至两道身影消散在沫芒宫的大门口,荧屏息看着她,目光跟着芙宁娜的视线移动。
“我们回去吧。”荧听到芙宁娜这样说:“再观察几天……我觉得不会出什么事的。”
荧没有坚持,她只是说:“好的,芙宁娜,但不管怎么样,请试着去相信那维莱特,他一直是个很靠谱的人。”
芙宁娜不说话,她当然知道那维莱特是一条靠谱的龙。
荧将芙宁娜送回公寓,然后赶去完成下一个委托,芙宁娜抱着海薇玛夫人,若有所思地望着窗。
第十二次见到幻影,芙宁娜已经习以为常。她渐渐摸索出规律,甚至饶有兴趣地把它当作一场戏剧,只不过舞台上演绎的是她的过去,主角也永远只有那维莱特和她。
幻影的第十三次出现是在一个深夜,很久以前芙宁娜就有在夜晚偷偷出门放松的习惯,虽然这个习惯在那次偷袭后改掉,但芙宁娜依然喜欢夜晚。
现在危机解除,卸职水神的她不会再有人来刺杀,芙宁娜又在深夜走出家门。深夜的枫丹廷寂静平和,巡逻的警卫机关兢兢业业,凉风蹭过她的小腿,芙宁娜看见了一只眼熟的猫。
她笑起来,蹑手蹑脚朝这个小东西靠近,猫咪这一次没有排斥她的靠近,芙宁娜轻轻抚摸着小猫的毛发,她哼着歌抬起头,却冷不丁看见另一个自己。
那个她摔坐在地上,恐惧,无力,抱着手臂瑟瑟发抖。芙宁娜嘴角的笑意凝固,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冰凉,竭力想要遗忘的过去从记忆里翻涌出来。
那个的她在恐惧什么?
芙宁娜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当然知道,她在恐惧死亡,恐惧自己扮演的失败,恐惧自己死去后枫丹将迎来的未知结局。
但她什么力量也没有。这种无力感纠缠了她几百年,她除了扮演什么也做不了。
那时的芙宁娜常常会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枚神之眼?那个时候的她多么渴望力量。是她的愿望不够强烈,无法令神明投下目光,还是冒充神明的欺诈者不配得到神明的垂怜?
这个问题最终在预言破解后迎来了答案,但那时的芙宁娜也已经无所谓力量。
牛奶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走,芙宁娜攥住指尖,她站起来走向过去的她。她想要给另一个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不要害怕,她们的表演完美落幕,枫丹没有因为预言毁灭,在很多人都努力下。
可芙宁娜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她抱着幻影失声痛哭,泪水一滴一滴砸打在地上,两道颤抖的身形交叠在一起,少女的哽咽在街道上回响。
虽然不久后附近街道就传出“神秘少女的深夜悲泣”的异谈,但这已经是后话。从那晚芙宁娜开始频繁出入自己在任时常去的地方,她什么也不干,这是静静地呆在一旁,凝视过去的那个她。有时她是和那维莱特一起,有时两个人单独出现,碰见一个单独的那维莱特时芙宁娜会慢悠悠地绕着他转圈,再惊奇地发现大审判官某些隐秘的小细节。
他们的幻影常常是一起出现的,芙宁娜注视着他们,也会感慨过去的几百年里他们居然去过这么多地方,做过这么多事。或者从记忆里翻拣出相应的片段进行对比,从另一个视角展开观察,再恍惚发现自己和那维莱特的相处原来是如此的亲密。
难怪这么多地摊小报都在造谣她和那维莱特的关系。芙宁娜想,看来是他们自己有很大的问题。
于是继“陪伴过去的自己”后,芙宁娜又从幻影里找到了一项新的乐趣——观察过去的自己和那维莱特。
这确实是一件有趣的事,芙宁娜乐此不疲,或许是她的放纵助长了自身的异常,芙宁娜眼中的幻影出现得愈发频繁,这算不上一件好事。荧在一个下午前来回访,她们坐在露泽咖啡厅,荧询问芙宁娜的情况,而这位有着几百年阅历的老艺术家只是微笑耸肩,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早就解决了。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任谁也察觉不出端倪,可实际上呢?芙宁娜的目光正越过金发的旅人,遥遥看向从灰河走上来的自己和那维莱特。
芙宁娜甚至还分神思考了一秒那个时候的他们去那里做什么,荧疑虑的目光投到她身上,她问道:“芙宁娜,你在看什么?”
芙宁娜只是随口回答:“有只猫跑过去了。”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地拐到荧的尘歌壶里养了几只猫,夜幕降临,两人在街道口分别,荧重复询问道:“幻影真的解决了?”
“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吧。”芙宁娜叉腰,说:“我真的没事了。”
芙宁娜又一次说了谎。
春天在她的谎言中走过大半,芙宁娜表现得极为正常——除了有时会走神。她和那维莱特不常见面,枫丹事务繁忙,大审判官的空闲时间不多,有时芙宁娜从窗户往外看,会偶然看见那维莱特路过她的家门,她便探出头去请他进来喝个茶,和他炫耀自己新学会的甜点。
他们最常见面的地方居然成了歌剧院,遇到感兴趣的剧本芙宁娜会上台表演,这时她总能在观众席见到大审判官板正的身姿。芙宁娜几乎要被他的正经逗笑,大审判官实在是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她很高兴那维莱特可以到场。
他从未缺席她的任何一场表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表演结束后观众散场,那维莱特离开得很快,芙宁娜知道他,他的事情比地下的胎海水还要多,沫芒宫就是这个样子。热闹了许久的歌剧院再度安静下来,芙宁娜没和剧团的人一起离开,因为她在审判台上看见了自己。
一个默默垂泪的自己。
芙宁娜站在舞台上,仰头看着接受审判之后的她——她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观看这段过往。沿着通道走到另一个自己身边,芙宁娜蹲下来,她尝试去擦去自己脸上的泪,但不出意外地什么也没碰到。她看着自己的脸,小声哄道:“不要哭啦,这可都是我们自己的计划呢。”
“感到高兴吧,因为这就是最后一场审判了,我们多厉害啊,五百年都坚持了下来。”她和另一个自己絮絮叨叨,“要是早知道这就是镜子里的我说的最后一场审判,我才不会这么狼狈地掉眼泪,说不定我还会昂首挺胸,笑吟吟地对那维莱特说,‘希望你喜欢我这五百年来的演出’。“
她的自语没有持续多久,垂泪的芙宁娜消失了,真正的芙宁娜有些遗憾地站起来,甜点店的老板娘答应给她留一份下午出炉的鲜花饼,她得回去拿她的甜点了。空空荡荡的歌剧院只剩她一个人,芙宁娜沿着观众席往出口的方向离开,厚实的地毯吞没她的脚步声,她忽有所感,转身向舞台看去。
芙宁娜又看见了那维莱特。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那维莱特,平时的镇定和平静消失得一干二净,顺着他失神的目光看去,芙宁娜看见了一个微笑着的自己。
芙宁娜愣住了,那个她开始跳舞,翩飞的裙摆像坠落的飞鸟,这让她意识到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是一场怎样的剧目。
于是理所应当的,芙宁娜直面了自己神格的消散,那天发生的一切就以这样荒诞奇异的形式重现在她的眼前,她看见那维莱特伸出手,失魂落魄的神情让她想到那些被遗弃的小兽。
芙宁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她对自己狠得下心,对那维莱特也毫不手软。
芙宁娜心里钝钝地发疼,她快步走向舞台,最后跑起来,冲到那维莱特身边,踮起脚尖想碰碰他的脸。她想抱住那维莱特,告诉他不要难过,她还没有彻底消逝。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这个幻影便和审判台上的她一样消失了,那个那维莱特脸上的失魂落魄转移到了芙宁娜的脸上,她呆呆地看着前方,最后郁郁寡欢地转过身。
真正的那维莱特站在台下看着她。
“你你你——”芙宁娜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我很高兴你还分得清幻影和现实,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静静地看着她,说:“请下来吧,或许我们该好好讨论一下该怎么解决你身上发生的异常。”
“我从旅者口中得知你前一段时间出现了幻觉,她告诉我你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出于关心,我打算自己前来询问你。”那维莱特坐在芙宁娜对面,他一五一十地解释,“本来我打算今天的表演结束之后,在歌剧院的门口等你一起回去,但剧团的人告诉我你还留在歌剧院里面,我进去之后发现,你在审判台上自言自语。”
再然后……
芙宁娜懊恼地撇开头,她拒绝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芙宁娜,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来找我。”那维莱特看着她,说:“我认为我们仍然是可以彼此信任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芙宁娜含混道:“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还好好的,这并没有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现在是没有什么异样,”那维莱特语气严肃,“但任由它发展下去呢?芙宁娜,我担心你会混淆现实与幻觉。”
芙宁娜否认,她说:“没人比我更懂得区分现实与虚幻。”
那维莱特沉默一会,他放缓语气,说:“芙宁娜,你在抗拒治疗——你看见了什么?”
芙宁娜一时语塞,她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这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芙宁娜一连几天都没出门,那维莱特路过公寓时她也没再开过窗。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梅洛彼得堡的医务室里,那维莱特给希格雯讲述芙宁娜的异常,”那天在歌剧院里,我猜她或许是看见了审判时的幻影,因为她冲上了舞台,像是要去拥抱什么人——可能是她自己。“
希格雯想了想,说:“出现幻觉,又拒绝治疗,芙宁娜大人可能是在幻觉里看见了什么留恋的东西。”
希格雯慢慢道:“曾经有一个病人患有妄想症,这种病让他看见了逝去多年的恋人,为了能一直看见恋人,他拒绝治疗,最后在幻想中和恋人死在了一起。”
那维莱特的眉头皱起:“芙宁娜看见的不是单纯的幻觉,这段时间的地脉确实不平稳,芙宁娜对水元素的亲和力很高,她大概是受此影响。”
“不管怎么样,那维莱特大人,我们首先要弄清楚芙宁娜大人看见了什么。”希格雯说,“知道她在留恋什么,才能让她自己走出来。”
让芙宁娜主动开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她可以把一个秘密一藏就是五百年,她不想说的东西任谁也撬不开她的嘴,那维莱特思考许久,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固执的家伙向他倾诉。
最后他想到了旅行者。
只要报酬合理,再困难的委托这位金发的异乡旅者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冒险家中是这样传颂旅行者的事迹,虽有夸大的成分,但她的能力的确毋庸置疑。
于是荧又接到一个点名道姓要她帮忙的委托,委托来自沫芒宫的大审判官,委托内容很眼熟,荧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她的小向导吐槽:“他们两个真会玩。”
再次敲响芙宁娜公寓的门,门内响起主人的问询,荧高声表明身份,门被乌瑟勋爵打开,荧道了谢,迈步走入这间公寓。
芙宁娜缩在沙发上发着呆,看上去蔫头巴脑的,荧把带来的甜点放在桌上,她单刀直入,说:“那维莱特托我来打听你看见的幻影。”
芙宁娜保持沉默,荧叹气,给她拆开带来的小蛋糕,她没有追问芙宁娜为什么要对她说谎。芙宁娜不说话,她就自顾自走到厨房,乒乒乓乓地做起甜点。
芙宁娜抱着谢贝蕾妲小姐,她盯着厨房的方向,头上的呆毛一翘一翘。她怎么可能告诉那维莱特,说我看见的幻影都是我和你,我看见的是我的过去,我们的过去,是那些她不愿回忆又在留恋的日日夜夜。
大家都在向前走,她自己也该在新世界找到一个容身之所——她也确实找到了,而过去应该放下,她是这样,那维莱特也是这样。芙宁娜不知道那维莱特的看法,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兴致勃勃地观看他们相处的过去,那她、那她以后还怎么面对那维莱特!
芙宁娜泄下气来,头顶的呆毛也跟着蔫掉,荧端着一盘杏仁豆腐走出,没尝过的美食让芙宁娜睁大眼睛,荧把盘子推到芙宁娜面前,说:“尝尝看,我对我的手艺还是有一点信心的。”
芙宁娜小心地端起盘子,挖起一勺送进嘴里,甜香溢满口腔,她刚刚咽下第一口,荧便在一旁幽幽开口:“我猜,你看见的幻影是那维莱特。”
盘子险些被打翻,荧有条有理地展开分析,神色认真得像是在给人做辩驳。从芙宁娜一开始在沫芒宫前的愣怔到那维莱特转述给她的芙宁娜在歌剧院的表现,从她前两次的幻觉内容到她对那维莱特的隐瞒,最后荧一锤定音:“因为你经常看见那维莱特的幻影,所以你不愿意告诉他你看见了什么。那为什么要拒绝治疗?芙宁娜。”
她说着顿了下,以玩笑的口吻道:“你是在想念和那维莱特相处的过去吗?”
“怎、怎么可能!”芙宁娜涨红了脸,当即反驳道,可慢慢的她声音又低下来,神色复杂地盯着盘里的杏仁豆腐。她的三个小伙伴都关切地看着她,芙宁娜欲言又止,最后放下盘子,叹气说:“我只是想陪陪过去的自己。”
她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迷茫,无助,孤独,她和那维莱特一样不知道自己诞生于何处,明明未来都还是一片混沌,却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接下守护一个国家重担。她只是想看看那个自己,所以即使再怎么不愿意回忆过去的那几百年,她也希望能有机会陪伴在自己身边。
芙宁娜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毕竟那只是地脉异动而产生的幻影。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怀念的。”芙宁娜坐直身体,别扭地补充,说:“我或许喜欢那维莱特,所以在怀念过去,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人类的情感最难懂了。说给他听?开什么玩笑,他什么都不懂!他还是水元素龙王呢——他明明就是一条木头龙!”
“额……”荧迟疑开口,她没想到这次的套话这么容易,她说:“那维莱特很关心你,他的情感大概还是比木头充沛一点的。”
“你回去和他说吧,”芙宁娜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道:“他或许能理解,或许不能,所以我才不愿意告诉他。”
荧摇摇头又点头,她若有所思,说:“相信那维莱特吧。”
“所以,这就是你的治疗方案?”
这是旅者完成套话委托的第三天上午,芙宁娜看着带着行李站在她公寓门口的那维莱特,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和你搬到我家来有什么关系?”
“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点点头,说:“根据旅者和希格雯的分析,你是在怀念和我在一起的过往,那么只要我们和之前一样,经常处于同一空间,就没什么可怀念的,所以我希望搬来和你一起同住——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愿。而关于你所说的‘陪伴过去的自己’。”
那维莱特低着头,轻声道:“芙宁娜,另一个你也一直在注视着你,她一直都相信你。”
芙宁娜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他们僵持在门口,过往的行人向他们投来自以为隐秘的窥视,芙宁娜头皮发麻,她已经能够想象第二天报纸上的头条。
“算了算了。”最后还是她败下阵来——为了明天的头条不更加劲爆,她嘀咕着让出位置,说:“先说好,你不许和以前一样管我干这干那。”
那维莱特无奈:“我必须提醒你,芙宁娜女士,就算是在之前你也并不是完全听我的话。”
芙宁娜“哼”了一声,指挥着那维莱特把他的行李放好。
总之,这个春天要结束了,这个春天带给了芙宁娜一个季度的幻影,留下了一个大审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