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钢琴少女
2018年,6月6日。
高考的前一天,阳光明媚。
连曾许都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得刺眼,透着窗帘都照进来了。
他慵懒地起了床,只感觉头昏昏的。最近睡得太少了,他落下的功课要用每天晚上加学。
不过曾许并不糟心,因为今天上午过后就是长达四天半的小假期了。上午课结束后,学生们要把教室布置成考场,给这一届高考考生提供最完美的环境。
曾许清醒了一下,然后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是很来得及,看来是没法吃早餐了。
不过平时他也不是经常吃,所以无妨。
到了学校,同学已经来了大半。今天曾许是值日生,按理说要早来十分钟,他们组的组长对他的迟到表示不满。
可曾许却也漫不经心。他本就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扫地拖地什么的,他在家都不干,又怎么会来打扫教室。
从同学无奈的眼光能看出来,他真的除了学习好,那就是一个人尽皆知的问题生。
曾许把作业收好后摞在讲桌上,然后回座位时敲了敲邻桌的崔楚的桌子。崔楚还在那里写英语报纸,昨天作业确实太多了。
谁也不明白为什么马上放假了,就不能留到假期再写。
“秋呢?”曾许问。
“他请假不来了。”崔楚头也没抬,在那里奋笔疾书。
“不来了?”曾许皱起眉头,“怎么了?”
崔楚指了指门口:“他爸给班主任打电话了,说是生病了。不过我感觉应该没病,就是单纯的……”
班主任看向了这边,曾许也停止了交谈。
但他知道,秋棕只是睡过头了。秋棕一觉醒来发现快八点了,到学校也会被班主任罚站加教育,反正今天也就半天学,基本只会讲讲卷子,所以索性就不来了。
秋棕经常迟到,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且就算真生病,趴一上午也好了。崔楚转着笔,给曾许打着手势,意思放学后去找秋棕。
曾许摆摆手,示意晚一点再去。毕竟自己还有私事。
转眼上午就过去了,这种小长假前的半天学往往是过得最快的,课程也不紧,自习居多。放学时班主任留家近的学生布置考场,曾许想走却被班主任抓个正着,无奈只能留下来。
将多余的书桌挪走,把卫生打扫了一下,又收拾了一下无用的物品,把重要的信息贴在门上和黑板上,这个考场也就算布置完了。看着时钟时间偏晚,曾许连忙向学校大门跑去。
出校门时已经没什么人了。曾许和门卫大爷打过招呼,欲过马路,却发现门口有三个穿着葵松校服的小子在等什么人。
就在曾许出现时,他们三个便有意地围了上来。经验告诉曾许,来者不善。
果然,三个男生大摇大摆地堵住曾许的去路,一脸不屑地扬了扬下巴:“你就是曾许吧?”
“滚。”曾许推开他就要走。
“哟,果真是个刺儿头。”另一人说罢,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扯了回来。
曾许烦得很,眯着眼睛说:“直说,什么事?”
“就是你拒绝了苏侃吧?你小子是真不知好歹啊,多少人追她都追不到你知不知道?”那个男生说,“我告诉你,你把她惹生气了,我跟你没完。”
曾许听罢,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又是苏侃的舔狗。你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还为情所困,你居然还上赶子为她出头?”
男生被训得狗血喷头,恼羞成怒,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动手。
苏侃的魅力果然极大,大到能让追求者们为之疯狂,大到让无数异性为之争斗。但陈离说的没错,必须要认清形势,不能被所谓的喜欢冲昏头脑。像是这种失去理智的男生,最终不过是笑柄罢了。
曾许握住他挥来的拳头,轻蔑地笑道:“要是识相就快滚,你们三个打不过我。”
“大放厥词!”三个人一同扑了上来。
曾许经历过无数这样的打架斗殴,因此他并不觉得对方的威慑力如何。他只需像往常一样掏出伸缩棍,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在掏兜的同时被三个人摁住,根本没有给他准备的机会。中间那个家伙体型健硕,起初想要放倒曾许还有些困难,但在其余二人的协助之下,很快曾许消瘦的身躯被摁倒在地。三个人拳打脚踢,有几次打在了他的旧伤处,痛得他龇牙咧嘴,也激发了他的怒气。可大家伙坐在他的身上,让他毫无反击之力。
健硕的男生又对着他的脸给了几拳后,从他身上站起来,指着地上的曾许大骂:“你小子长点记性,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曾许捂着脸,看着离去的三人的背影,没有多说话。他不是没有这么狼狈过,但今年是第一次。
直到三人消失不见,曾许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他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但又无可奈何。就在他被狠狠地摔倒在地时,他就感受到了力量的差距,何况对方是三个人。
长期服用违规药物的副作用已经逐日体现了。
曾许懊恼地扶着墙,看了看手表,又摸了摸兜,摸到了那枚戒指。反正那三个找茬的已经走掉了,他还有事,没必要纠结于此了。
忍受着新伤和旧伤的交织,曾许慢步向葵松高中走去。到这里时,校门都已经快关了,如果再晚一些,以他现在的身体,翻墙是翻不过去了。
抓住保安不在的时机,曾许偷偷溜了进去。他快速来到教学楼内,此刻也已经布置成了考场,空无一人。
曾许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违约了。不过这时,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委婉的钢琴声。
曾许感到很惊讶。学校已经开始放长假了,有谁会在学校里弹钢琴呢?
曾许随着声音行去,渐行渐近,来到了教学楼三楼。此刻的音乐已经能明显地听出音调和曲子。
最终来到一扇半掩的门。曾许探进头去,发现任涧正背对着他,坐在一架黑色钢琴前,玉手轻起轻落,曲子宛转悲衰。
这首曲子就好像一位少女赤脚走在沙滩上,海水不时涌上脚面,冰凉刺骨,却没有抵挡住少女面向大海的脚步。每一次手指的抬起就像海浪的推远,在下一次手指落下,海浪又轻轻拍岸。随着曲子越来越缓和,就像海水渐渐埋没了少女的身子,已经涌到了脖子处,灰蒙蒙,白苍苍,又压抑,又沉重。任涧的手在黑白钢琴键上轻佻地游走,演奏出一首悲情的曲子,让曾许光是旁听就感受到了一种被海水淹没的窒息。
两分钟后,曲子以间隔的单音结尾,让曾许欲罢不能。他深吸了一口气,头昏昏的,腿也软了,仿佛自己刚从海底被打捞上来一样。
头重脚轻的他差点没站稳,撞在了门上。
“谁!”任涧吓了一跳,迅速把钢琴盖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