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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杨朱道家

在长安仙居阁,姚崇和李隆基相对而坐,姚崇首先道:“恭喜平王殿下,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成亲之后越发精神抖擞。”“谢姚明公,孤也觉得家有贤妻,精神焕发啊。”

李隆基在正月时,终于和郝洽的女儿郝书萱举行婚礼,人生大事定,自然精神焕发。姚崇看着平王的叹了口气,李隆基正让侍女倒酒,问道:“姚明公,这是因何叹息?”

姚崇说道:“殿下可知,自老子出函谷关,留下德道经,道家思想在先秦时产生了37个流派,其中影响最大的有三家,分别是我们熟知的庄子创建的老庄道家,以及东周稷下学宫所创建的黄老道家,最后一个就是杨朱创建的杨朱道家,老庄道家更偏向于哲学,目的是为了解决人精神上的问题,而黄老道家则被人称为目的性道家,主要解决现实存在的问题,第3个杨朱学派最为特殊,它是既要解决精神上的问题,又要解决现实存在的问题,但怎样才能同时解决这两大难题?杨朱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直接探索人生的本质和意义,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人这一生应该怎么活!这个就是扬州思想的核心。”

李隆基听道,问:“孤知道杨朱学派有三大论述,分别是论生死,贵己和全性保真,那姚明公,在杨朱道家眼中人生的意义应该是什么呢?为什么世人说他找到了人生的本质。”

姚崇略微沉思道:“就是要从春秋百家争鸣说起,杨朱出现在孔子学说之后,孟子著书之前,在当时的诸子百家中,恰好出现了一场儒墨之争,儒家倡导仁爱,墨家倡导兼爱,虽然它们之间存在区别,互相争斗,但总归都是让人做利他行为。可杨朱却不同他说你不用老想着爱护他人,也不要总让别人去爱护他人,你们只要都能做到爱护自己,不侵害他人,天下自然就能够太平。怕的就是有人打着爱护他人的旗号,反而去侵害他人,结果呢,杨朱就被这一群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批判成了异端邪说。”

李隆基有些不解,又问:“姚明公,那汝告诉孤那杨朱的道学的真谛?”

姚崇点头道:“在《列子-杨朱》篇中首先是“实无名,名无实;名者,伪而已矣。”有点像是名家的名实之分,意思就是一个好人,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好人,那大概就会穷困潦倒,但如果你只是有这么一个好人的名声,那你大概就会荣华富贵,也就是说伪善的人都有善的名气,相反真正的善人却没有名气。

这是一个极为矛盾的现象,杨朱的朋友曾问他,我们做个普通人就行了,为什么大家都在追求名声呢?

杨朱说:“只不过是借名声来发财致富。朋友再问:已经很富有了,为什么还不罢休呢?”

杨朱说::“还要追求显贵的地位。”

朋友问:“你已经位高权重了,为什么还贪图美名呢?”

杨朱说:“为了死后的荣耀。”

朋友问:“人都死了还要明声干什么?”

杨朱说:“为了子孙后代有一个好的名声,就能够恩泽宗族,利益乡邻。”

相必这个时候朋友疑惑的问:“他为了好的名声,就一定要廉洁,但廉洁必然贫困,他为了好的名声就一定要谦让,但谦让必然不得高位,好的名声和好的生活不应该是相互矛盾的关系。”

接下来就引出了实名和伪名的区别。管仲曾担任齐国的国相,君主骄奢他就去骄奢,君主淫逸,他就淫逸,因为他顺应了君主的心意,所以君主就对他言听计从,于是管仲的策略得以执行,被改革后的齐国越来越强大,但在管仲去世之后,管氏家族便日渐衰退。

田成子也做过齐国国相,他有管仲不同,君主骄横,他就谦虚;君主敛财,他就施舍;他将君主塑造成了昏君,而自己得到了百姓的推崇,于是就夺取了齐国的政权。

管仲是解决实际问题,不贪图好的名声,所以本人才一贫如洗。

田成子为了好的名声坐享管仲的改革,所以田氏家族才会堆金积玉。

务实没有名,因为他只想解决问题,求名的没有实,因为他没想解决问题。

上古时期的尧舜假装要把君位让给许由和善卷,结果单让给了自家人,既得到了君位也得到了美名。后来的伯夷、叔齐真的让出自己君位,结果不仅亡国,而且还被人饿死在了首阳山上,这不就是真实和虚伪的区别。

墨子那首席弟子禽滑豊曾和杨朱的弟子孟孙阳争论过这个问题。

孟孙阳问:“假如拔去你身上的一根毛,去拯救这个天下,你愿意干吗?”

禽滑豊说:“愿意”

孟孙阳又问:“假如损害你的皮肤去拯救这个天下,你愿意干吗?”

禽滑豊说:“愿意”

孟孙阳又问:“那如果要砍断你的肢体去拯救这个天下,你愿意干吗?”禽滑豊不再答话了。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可能就是要他的脑袋,要他的性命。

在百家争鸣时期能够开山立派的思想家,无一不是出自“士”的群体,他们或许是贵族后裔或许是精英阶层,总归来说不是普通百姓,让一个家财万贯的富翁拿出几两碎银来接济世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是九牛一毛。但对普通百姓来说这一辈子可能也就几两碎银,在这种生来不公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能处在同一个标准之下。

让位伯夷、叔齐说起并非是没有欲望,而是清高的过分了。

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并非是厌恶感情,而是坚贞的过分了。

这些看似美好的名声,实际上都已经损害了人的本性,大家常说财权不重要,快乐才重要,但问题就是大多数人不快乐的原因,大多数人碰上的难题都是因为有限的权力和财富,我们难过是财权不够,但财权本身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这种极度矛盾的情况下,该怎么确定人生的意义?下来就是杨朱思想的核心,可在乐生可在逸身。”

姚崇顿了一下,李隆基示意添茶。静静听他继续道:“杨朱说:百年,受之大齐。得百年者千无一驜,意思就是一百岁,这是人类寿命的上限,能活到一百岁的上千人里,挑不出一个。我们就假设能活到一百岁,那只算幼年和老年的时间就占据了其中的一半。白天的迷茫和夜晚的睡眠又占据了一半,疾病优惧,这又是一半,算来算去也就剩下的十几年,但在这十几年中,你又有几天能够逍遥自在呢?

那既然如此,则人之生也奚为哉?意思就是人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呢?这一点杨朱说的很现实,叫作:为美厚尔,为声色尔。当然是为了锦衣玉食,为了歌舞女色,可问题就是,欲望这个东西没有止境,一旦得到满足,就想再高一步,更何况有很多人,可能终生也得不到什么角色,难道对他们来说,人生就没有什么意义吗?当然不是!

人这一生,就要受到刑法的牵制,又要受到仁义的约束,孤零零的看待周围的一切,整日注意思想上的是非,哪怕一时一刻也不敢放纵自己的身心。

“重囚累梏,何以异哉?”这样和那些戴着刑具的囚犯到底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的寓所吧,那怎么办呢?“名义先后,年名多少,非所量也。”意思就是不在乎名誉的高低,不关心寿命的长短。“从性而游,不逆外物所好,死后证明非所取也,故不为刑所及。意思就是不违背自己的本性,不追求虚幻的名誉,不被悖逆万物的好恶,不触碰刑罚的威严。“生民之不得休息为四事故:一为寿,二为名,三为位,四为货。”人们之所以活得累,大概是为了四件事,为财富,为权利,为民生,为寿命。为了财富就害怕威势,为了权力就害怕刑法,为了名声就害怕议论,为了寿命就害怕鬼神。有所求就有所怕,这就叫做逃避自然,这四者的人生,始终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如果不贪求富裕,为什么要乞求财富?如果不求取地位,什么要羡慕权利?如果不在乎尊卑,为什么要乞求名声?如果不违背天命,为什么要羡慕长寿?这四者的人生就掌握在自己手里。

“人不婚宦,情欲失半;人不衣食,君臣道息。”农夫清晨出门,夜晚回家,他认为人生就应该这样。吃着豆叶喝着豆汤,他认为美食就应该这样,他们的肌肉粗壮,关节弯曲,一旦让他们住在精美的宫殿中,吃上细粮精肉和香甜果品就会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这里听起来有些复杂,然后又举了两个例子,他说在宋国有个农夫整日都穿着粗布短衣在太阳底下劳作,他不知道在这个天下还有什么供电大厦,有没有见过绸缎和丝棉,于是他就对妻子说:“晒太阳的暖准谁也不知道如果把它告诉国君一定会得到重赏。”

另外还有个农夫本来都吃着五谷杂粮,从来没尝过什么锦衣玉食,于是他就想五谷杂粮的美味,准谁也不知道我要把它告诉那些富户,让他们也享受这种快乐,结果呢,两人都遭到了乡邻的讥笑。

这两个故事什么意思呢?是在说农夫的无知吗?当然不是那种不为名利不为价值和比较所获得的快乐,根本就不是这些逐名之人所能够体会到的。身处名利中心的人整天想着抛弃复杂的关系,去寻求一种平静的生活。身处名利边缘的人,整天想着追求更高的名利,去寻求一种澎湃的生活,既然名和利解决不了人生的难题,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更加超脱的方式呢?

人虽然属于万物,但又不同于万物,人的指甲和牙齿不足以用来防御,肌肉和皮肤不足以抵抗外敌,他跑得不够快,没有皮毛来防寒避暑,所以人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外物作为供养,利用智慧而不是力气,所以智之所贵,存我为贵;力之所贱,侵物为贱。智慧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它能保护身体。力气之所以低贱,是因为它只能侵犯他物。

“忠不足以安君,适足以危身;义不足以利物,适足以害生”臣子习惯讲忠诚,但君主却不相信忠诚,人们习惯讲义气,但百姓却又不相信义气。说到底不管是忠,还是义,其背后的本质都是利益。只要能使君主和百姓都得到利益,那天下自然就能够安定,但是现在有名声的人就荣耀尊贵,没有名声的人就地位卑贱。我们到底是追求名?还是追求您背后的实际?到底是要真实还是虚伪?怕是就是因为名声而损害实际。

圣人常说:生相怜,灭相捐”活着就要相互怜惜,没了就要相互遗弃,什么是怜惜呢?不是动之以情的讲述道理,灌输仁义,而是能让劳苦之人得到安逸,让饥饿之人得到食物,让孩子们得到温暖,让穷苦可以富贵,所谓遗弃,并不是不尊重亡者,而是不给他嘴里含入珠玉,不给他坟墓里藏进冥器,不给他穿起锦衣,不给他以命相祭。活着的人能够安乐,死去的人能够安心,这才是生命本身的意义。

但是现在呢,给活着的人加上仁义名声的束缚,而不解决实际问题;给亡故的人陪葬所有家当,而不在意鲜活的生命。

“万物所异者生也,所同者灭也。”万物的差异在于生存状况,万物的相同在于死亡,人生在世要按照贤愚和贵贱分类,这个就是差异。离世之后,便同归于腐朽和消亡。这个就是相同,但造成贤愚贵贱的差异,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吗?同归于腐朽和消亡是个人能够掌控的,其实我们什么都决定不了,所以不要眼前的快乐,你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李隆基听明白了,对姚崇行礼道:“孤明白了,谢明公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