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反噬
纪灵端坐中军，听着杨弘的奏报，脸色极为难看。
“军师，你如实告诉我，你当日跟我讲的是投毒，到底是如何投毒？”
杨弘脸色有些难看，
当时为了计划能够施行，他跟纪灵说的是往城内水源投毒，
给城中造成大量死亡，
现在城门封闭，城中的尸体没法全部安葬，
必然堆积在城内，天气闷热，
不出数天，城内就极有可能爆发瘟疫，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守住城门防止瘟疫扩散，
待淮阴城内人都死绝，一把火烧掉城池，就可以绝了后患。
纪灵虽然觉得此计狠毒，但杨弘说的没错，
袁术已经下令屠城，反正都是要死绝，如何屠城并不重要。
可现在看来，瘟疫在自己军中也爆发了，
这件事是杨弘负责的，只有他最清楚。
“将军，事已至此，杨弘也不必瞒你了。”
“只是往城内投毒，并不能保证瘟疫爆发，唯一可靠的办法，是我们制造出瘟疫，再往城内投放。”
“制造瘟疫？”纪灵听到杨弘毫无感情的说出这四个字，心里更加疑惑。
“你究竟是如何制造的瘟疫？为何此疫如此可怕？”
杨弘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制造，想要瘟疫快速致人死亡，当然是需要用人的尸身作为传染源。”
“人的尸身？”纪灵突然暴怒，一把抓住杨弘的衣领，将杨弘提了起来，“杨弘，你竟敢如此对待前线阵亡的兄弟？”
“呵呵，死人而已，死后还能为将军出力，这是他们的荣幸。”
杨弘丝毫不惧，直视纪灵的目光，
“将军也看到了，淮阴城已经尸臭熏天，整个城西已经乱了，刘宣虽然有所行动，但瘟疫这东西，岂是他刘宣一个人能消除的？”
“我只是没想到，百密一疏，瘟疫竟然传到了军中，将军宜早下决断，”
杨弘口气冷冷的道，瘟疫已经爆发，他可不想独自背上这骂名，
纪灵作为军中主帅，他有责任知道，
而且之后的处理，也必须是纪灵下令执行。
纪灵一把将杨弘甩在地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杨弘说的没错，不管杨弘私下怎么造成的这个灾难，
他作为主帅都难辞其咎，而瘟疫已经在军中爆发，
此时就算杀了杨弘，也于事无补。
“这瘟疫是你制造的，你说，军中的病人，该怎么办？”
纪灵无力的再度问计于杨弘，他一个武人，对这些事确实不擅长。
“杀！”
杨弘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这种天气，这种瘟疫，一旦感染，就是死。”
“想要更多人活下来，只有杀，感染一个杀一个，感染一营杀一营。”
“咕噜~”纪灵喉咙里有些干涩，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此刻他觉得他这个在战场上手刃万人的武将，
心肠竟狠不过杨弘这个文弱的谋士。
“他们，可都是我的袍泽，我的兄弟啊？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杨弘摇摇头，
“就目前来说，没有更好的办法，军队出征在外，随军军医就那么多，想救是救不过来的，”
“将军你现在每拖一天做决定，都是在将更多的兄弟往瘟疫里推。”
“可是...那得死多少兄弟啊？”纪灵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他是一军主将，要他对战场上共患难的兄弟下手，他做不了这个决定。
杨弘整了整衣衫，语气冰冷，
“我也不想这样，但事情发生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淮阴城已经没救了，咱们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至于死去的兄弟，”杨弘顿了顿，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将功成万骨枯，以陛下的性格，他是不会怪罪咱们的。”
“相反，将军若是优柔寡断，万一瘟疫再爆发开来，一旦军中哗变，事情传到寿春，你我皆难逃一死。”
纪灵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过了许久，终于艰难的道了一声，
“也罢，杨弘，你去办吧。”
“将军，要办此事，得调动将军的亲卫营镇压，还请将军请出兵符。”
要对自己人动手，杨弘可不敢一个人担着，此事必须拉纪灵下水。
纪灵虽然知道杨弘的意图，但还是让手下拿着兵符跟杨弘去了。
杨弘说得对，目前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多拖一刻，都有更多的人陪葬。
伤兵营帐被安置在远离大军的一处山坳里，
这里两侧有山，并没有前线那么炎热。
而此时，所有患病的士兵都被安置在这里，
杨弘身后，数百个士兵脸上蒙着厚厚的棉布，将口鼻遮住，
他们是纪灵的亲卫，对纪灵的任何命令都会执行，
“兄弟们，这是将军的命令，将军不忍下手，就由你们代劳吧。”
“记住，你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更多的兄弟。”
数百个士兵对杨弘没有任何回应，但却沉默的向前迈出了步子。
。。。
不出一刻钟，伤病营里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数百个士兵从营帐里出来，将身上披着的带血的衣裳全部脱掉，
士兵们将火油淋在堆满了木材枯叶的营帐周围，
随后点燃了营帐。
“伤兵贪婪，为获取军粮聚众哗变，并放火烧毁营帐，现已全部诛杀。”
杨弘回到军中，将这条消息回报给纪灵。
然而军中的瘟疫，并不能如此简单的清除，
之后的数天，纪灵每天都会听到类似的汇报。
直到这天杨弘走进来，脸上带着喜色，
“将军，军中瘟疫终于清除了。”
“我们损失了多少兄弟？”纪灵问道，
杨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
“军中可战之士，尚有一万三千有余。”
纪灵听着这个数字，不禁红了眼眶，
出征时三万大军，攻城数日也不过损失了五六千人，
剩下的两万多人，却在瘟疫中死了将近一半。
“呵，还有可战之士吗？”纪灵摇摇头，
半数的人生病后失踪，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之所以没有哗变，
不过是所有幸存的人，都认可杨弘的做法罢了。
感染瘟疫的人，被所有人放弃了。
但这样的军队，还有可战之士吗？
“回寿春吧，此战，败了。”
纪灵早已没有了来时的雄心壮志，
“将军，不管怎样，我们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不是吗？”
纪灵漠然的看了杨弘一眼，此时他很后悔，
带了个既愚蠢，又无情的军师。
“杨弘，你自己去看吧，淮阴已经恢复正常了，我们，彻底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