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利处

1958年9月28号我在洛阳报到，老大那时候才6个月。来了以后，这厂里边的生产技术我啥也不懂，不会干别的，就管拖拉机厂园林科，管树。挖完坑栽树谁都能干，是吧?我就去了园林科。厂里要绿化，可没有树苗，于是我带了两个人到南京去买树。买不到树，我就转悠，看见一个人穿的黄衣服，我就想:“是不是当过兵呀?”我就问他。他说:“我当过兵。”我说:“你在哪当兵?”他说抗美援朝。我说:“咱俩战友!”他一下把我抱住了。

我说:“我是洛阳拖拉机厂管园林的，但是就是买不着树苗，咋弄呀?”他说:“我给我们处长说说，你给我钢材，我给你树苗。”我说树苗要500棵，他说:“你给我2吨钢材，我给你1000棵树苗。”我打电话给我们福利处处长说:“南京树苗不好买，我找我老战友，他们盖厂房要2吨钢材。”处长说:“3吨都行!”——3吨钢材，给我2000棵树苗。

20世纪50年代一拖的10号幼儿园　

福利处就是吃喝拉撒啥都管，食堂科管吃饭，房产科管房子，还有全厂的劳保福利;行政科管行政事务;工人啥也不管，光管生产。

保教科管全厂的孩子，叫“天下第一科”——500多号人呢!这厂可大了，从东边到西边，十几个幼儿园。最多的时候孩子上千了，我的四个孩子都是从哺乳室出去的。早上8点上班，6点半就送去，晚上下班以后到七八点才去接孩子——天亮就送走了，天黑才接回来。孩子从小都养成习惯了，时间长了就不哭了。教育有学校，有一小、二小、三小、四小四个学校，孩子从哺乳室送到幼儿园，从幼儿园送到小学，再上初中、高中。

房产科管全厂的房子，所有的房子都是房产科来管。一般职工的住房都是十几平方米，一间一间的。我1959年来，带个孩子，给我两间，我说:“我三口人，你给我两间是浪费了，你给我一间算了。”后来他们说:“你傻不傻?别人要房要不到，给你，你倒不要!”我那个时候刚下来，还不了解这个情况，就在6号街坊给我一间平房，一下住了16年。我大姑娘来的时候6个月，16岁才搬到这儿。

后来我管食堂。拖拉机厂这儿原来有厂里的食堂，生活、生产都一起管。后来，要把生产、生活分开，厂里边所有的食堂都交到福利处，厂里不管生活，光管生产，我这儿就管整个拖拉机厂的食堂。食堂的伙食，早上稀饭，中午面条。困难时期，干部粮食26斤，工人多点，30多斤粮食，能吃饱——干部一天赶不上1斤。最困难的时候，食堂还能正常供应。但外面就不一定了，像信阳饥荒就饿死过人。

当时“整风”“整社”，我被派去整社，这就是最典型的搞形式。我去一个大队一看，粮仓里全是红薯、山药。我说:“哪来的这么多粮食?”管仓库的说:“可不敢胡说……上面是粮食，下面埋的是麦糠。省里面来开会了，可不敢乱说!”

我回来给我们拖拉机厂的书记汇报。我说:“都搞浮夸!现在市里面开会，粮仓里面，上面是红薯，下面是麦糠!”他直摆手说:“可不敢胡说啊……”其实我们都知道，就是害怕说了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