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急赴会赶鸭上架 错报价落井下石
云杉收拾完修复后的心情，继续卖力工作。由于方总上次羞辱了云杉一番，他去街上买了各种介绍WORD、EXCEL等办公软件使用方法的书籍，发誓要在电脑操作水平上有所突破。功夫不负有心人，云杉很快在电脑操作上技艺突飞猛进，不论是打字、排版、还是制作，都精进纯熟。令他意外的是，方总自从他电脑水平提高以后，不再像往常那样，时不时地找他打文件了...
方总很少来我们办公室，他应该没有看到我苦练电脑技术呀？云杉内心郁闷地想着，方总葫芦里到底卖的的是什么药？他是不是我的冤家派来整我的呀？他难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愤怒的情绪此消彼长，正在苦思冥想之际，一个偶然事件破解了这个窘境。
方总有位澳洲的老客户，相交多年，频繁往返粤深厂。时值交易会，澳洲客户未按约前来，提前造访，魏小姐办事外出，方总无法与客户直接沟通，便唤来云杉应付。云杉英文娴熟，口语流利，顺畅自如，澳洲客户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并向方总力荐。方总听后面露喜悦之色，从此对云杉大为改观，不再将云杉称作“喂”，而亲切地改称小夏。
一年春秋两季的岭南市出口商品交易会，中外闻名，是几乎所有外贸企业必定会参加的展会，粤深音像也是如此。10月份的交易会即将开始，云杉到工厂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对工厂销售的产品还是一知半解，报价方面更是一窍不通，魏小姐把持着所有的报价，根本不让云杉触及半分。魏小姐通知云杉，十月份的交易会他也需要参加。云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形式的交易会，这方面并无知识，不知是福是祸。
“魏小姐，交易会是什么样的展会呀？”
“你没去过？”
“没有，从来没去过。”
“哦，就是我们公司会在展会的展馆里面，买些摊位，装修一下，然后把我们的产品放在摊位里面。交易会开馆以后，就会有很多外商过来观展，询问价格。他们会四处对比，如果价格合适的话，很多客户会当场下单。也有的客户，回去以后，让我们用电子邮件发送报价给他们，然后下单。”魏小姐详细地介绍起来。
“哦，明白了。”云杉听完之后，脑海中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那我们需要事先做什么准备工作吗？”
“准备好价格单、样品、记录本、文具等必要物品。”
“好的，我尽快准备。报价单的话？”
“我写好了，你用电脑帮我整理一下，做份清单。”
魏小姐交给云杉一份手写的价格单，云杉按照清单，迅速用EXCEL软件制作文档。完成之后，交付魏小姐审核，她稍稍浏览了一遍，并未细看，表示通过。
“魏小姐，我能不去吗？”
“为什么？”
“我还有很多产品不熟，产品价格并不清楚。”
“没关系，有我在，客户询价你可以问我。再说，现在人手不足，不去不行。”
“那好吧，我服从公司安排。”
“嗯，别担心！不会很难的，客户询价，你可以按准备好的清单报价。”
“我怕会怯场，闹出笑话！”
“你想多了，不可能的。呵呵！”
魏小姐等闲视之，气定神闲，一看就是江湖老手。云杉无法推却，只能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天天背诵价格清单，以求滚瓜烂熟。
交易会如期到来，粤深公司随即安排一辆越野轿卡满载所有文件和物品，飞驰在南国的高速公路上，直奔岭南。云杉坐在后排座椅，透过车窗，朝阳初上，射出万道金光，铺洒在广阔的稻田之上，可他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心里担忧着未知的展会。魏小姐坐在前排，和其他几个同事开怀畅谈，喜笑颜开。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到达。
岭南市，云杉回来了，他又回到了开启人生梦想的第一站。路过车站，云杉左顾右看，努力查找着当初的那家旅舍。可他找不到了，小旅舍可能拆了招牌，换了主人，以全新的面目再现于人。终于不用再去住那样的旅舍了，云杉舒了口气，这次安排入住的是四星级岭南宾馆，今非昔比了。
魏小姐建议先去宾馆安顿好，明天一早再去布展，大家表示赞同，纷纷附和。一进大厅，馥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四下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云杉从未住过如此高级的酒店，感觉无比的惬意。紧接着，登记入住，收取房卡，众人去了各自的房间。云杉将房卡靠近房门，只听“吧嗒”一声，房门解锁，他推门而入。舒适的羊毛地毯踩在脚下，如同弹簧一样极具弹性，洁白的蚕丝被折得整整齐齐，平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垫之上，一坐下去再站起来，床垫上留下一个臀部压出的坑窝。超大屏幕的电视安放在酒红色的柜子上面，遥控器则竖放在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上，下面摆放着厚厚的棉布拖鞋。颇具氛围的筒灯直射在床枕上，两张单人沙发紧靠在大型的落地玻璃窗边，拉开厚重质感的窗帘，引入眼帘的是岭南中心市区的灯红酒绿和高楼大厦。
一切的一切，云杉觉得如此得温馨舒适，他平生也没住过如此昂贵的酒店，他快速脱下皮鞋，换上酒店的拖鞋，高兴地手舞足蹈，蹦跳着将身体倒向床垫，享受着被反弹回来的快感。云杉不禁感叹，成功人士真的是与众不同！酒店价格一天900元，这可是乐神村的村民半年的收入呀！难怪世人会用挥金如土，醉生梦死来形容他们，绝对毫不夸张！如今，他也能住上了，他感到无比自豪和满足！
该和谁分享这无上的快乐呢？云杉立刻想到秋筠，他急忙用酒店电话拨给秋筠。
“嗨！秋筠！”
“云杉！你在哪里呀？听起来心情不错呀！”
“你猜猜看我在哪里？”
“我哪里知道呀？”
“我现在住在岭南宾馆，岭南市最好的酒店之一。”
“哦？是吗？你怎么会去那里？”
“公司有个展会，派我们过来参展。”
“看来酒店不错，你这么兴奋。”
“那当然，这里.....”云杉兴奋地给秋筠做各种详细介绍。
“看把你嘚瑟成这样！”
“呵呵，待会可能还要去吃山珍海味！”
“我也想去......”
“赶快来呀！哈哈！”
“待会我从电话线里穿越过去，怎样？”
哈哈哈....云杉捧腹大笑，觉得近一个月的辛苦准备真的物有所值。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岭南市流光溢彩，车来车往，尽显南方国际大都市的风范！坐在静谧的房间内，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云杉突然回忆起小英说的那些话，“有钱人多好，多舒服”。他变得有点心猿意马，渐渐地认同小英的话很有道理...想到这些，他下意识地默默点了点头。
晚上八点左右，魏小姐带领大家来到岭南的一家高级西式海鲜餐厅，又是另一派奢华！什么深海鲍鱼、澳洲大龙虾、挪威三文鱼、大西洋鲑鱼、笔筒面、意大利面、白兰地酒、黑标酒，应有尽有，看得人目不暇接。云杉有史以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高档美食，馋得他只咽口水。魏小姐指示开席以后，云杉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他不知道夹了多少菜，喝了多少杯酒，一转眼肚子胀得像皮球一般。放下酒杯和碗筷，云杉端坐在魏小姐的身边。
“魏小姐，我的房间有两个床位，剩下的那张是给谁的呀？”
“方总呀。”
“啊！！方...方总也会参加交易会？”
“嗯，是的。”
“他怎么没和我们一起来呢？”
“方总多忙呀！他到时候乘飞机过来。”
“他怎么会跟我同住一间呀？他是老板，不应该再订一个单间吗？”
“方总很节约的，从不浪费。你不知道，他早年在岭南码头挑石头，也是靠自己辛苦，加上原来发家的机会很多，才一点一点地做大，做到今天。你看他每天中午只吃一碗面，很少山珍海味，胡吃海喝！”
“哦，这样的呀...那我们今晚吃这么多，这么贵，方总知道能不生气吗？”
“哪里有！这个餐厅并不是很贵的，特别是我们人多，打折力度很大，跟其他的餐厅相差不是很大。再说我们一年能来几次？总要犒劳一下大家吧。”
“那酒店价格那么高?”
“交易会到哪里都是这个价，方总还算省的！像我们粤深这样的规模，别的厂很多都订五星级酒店呢。”
“哦，知道了。”云杉没想到看到的所有奢华，竟然是节省下来的“奢华”，他有一种强烈的坐井观天的感觉。听完方总的发家史，他对方总心生敬意，原来方总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渣”，他居然也是一个白手起家、靠双手打拼起来的优秀企业家！
“他也默默在关注你的，所以才经常让你打文件，其实是考验你的能力。你没发现，你电脑熟了以后，他没来找你吗？那是没必要呀！后来，他有国外客户，又让你去交流，提升你的水平。他一直在锻炼你，你社会经验太少，有些事你看不出来！别误解方总，你不了解他，他心很善的。我们公司有位车间主任，家里的孩子没钱上大学，方总知道后，立刻送了几万块给那个主任，让他的孩子千万别辍学。厂里的中层干部为什么对他恭恭敬敬？你去问问哪个没接受过方总的施舍？我自己也接受过方总很大的帮助。”魏小姐道出玄机。
“啊......”云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思想感觉像被掏空，他在心里大声问自己，到底这个世界哪个才是好人，哪个才是坏人？我怎么总是难以区分，怎么总是有眼无珠呀？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你就清楚了。”魏小姐接着说道，然后招呼大家说“好啦，我们大家吃完都早点回去吧！”众人点头，尽快吃完就一起回去了。
摊位很快布置妥当，过了两天，正式开展。岭南下起了毛毛细雨，纷纷扬扬地飘洒在道路上，清晨的天气有点微微寒冷，展会各个角落到处是参展商和各个国家的商人。云杉头一回遇见这么多的的外国人，欧洲人、美洲人、亚洲人、非洲人、大洋洲人，白色人种、黑色人种、棕色人种、黄色人种，五大洲四大洋的人齐聚岭南，这更像是个“人种”展览会吧？展馆中，参展商和客商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走着，洽谈着各种生意。云杉眼中闪过无名氏那首应景的七绝：
细风吹雨弄轻寒，四海宾朋汇岭南。两粤又迎天下客，万国商贾复欢谈。
云杉穿戴着正式的工作装，带上参展证的吊牌，跟魏小姐和同事们站在摊位上，礼貌地迎接前来观看的客户。方总这时赶到了，他梳着大背头，西装革履，夹着一个大钱包走了进来。
“小夏，客人多不多？”方总看了云杉一眼，笑了笑。
“还好，挺多的。”云杉虽然第一次看到方总的笑容，但还是拘谨地回答。
“嗯，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到时候过来问我。”方总找了个位置坐下，翻看着桌子上的文件。
有个外国客户走了过来，用手指着摊位中的一个产品，说着英文。云杉会意，赶紧拿了过来。
“How much?”客户随意问道。
“70 cents.”云杉背过价格，信心满满地答复。
“Too expensive！”客户摇了摇头，立马走了。
第二个国外客户接着过来，听完价格以后，说着同样的话，也立刻走了。
“怎么了？客户刚才说什么？”方总觉得诧异，靠近云杉问。
“他们说我们价格很贵！”云杉看着赵总说。
“不应该呀，我给小魏的价格都是仔细核算过的呀！”方总甚是奇怪。
这时候，一位会说中文的东南亚客人走来，还是问云杉同样的产品。
“多少钱？”客人盯着云杉。
“0.7美金。”云杉重复着同样的报价。
“这么贵呀？别人同样的产品都少于0.1美金呢。”客户摆了摆手，也走了。
“你刚才说那个产品多少钱？”方总听见了，走过来追问。
“0.7美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说很贵？”云杉也很奇怪地看着方总。
“放屁！这个品种是0.07美金呀，你搞什么名堂呀？”方总当场大发雷霆，怒吼着说“我的客户全都要被你吓跑了！”
同事们立刻投来惊讶的目光，对面的摊位也纷纷看了过来。
“可是...可是报价表上面写的是0.7美金。”云杉吓得魂飞魄散，带着点哭腔解释说。
“报价表在哪里？拿过来给我看。”方总大声命令。
“在这里。”云杉匆忙递给赵总。
“这是谁做的报价呀？”方总看着报价表上清晰的0.7美金，怒目圆睁。
“魏...魏小姐给我的资料，我做的表格。”云杉脸色惨白。
“小魏，你过来。”方总转过头对魏小姐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价格差了整整10倍呀！！”方总怒气未消。
“小夏，报价表不是你做的吗？怎么扯到我这里来了。”魏小姐随机应变，瞪着云杉，也跟着愤怒起来。
“我是按照你给的那个手写的报价表打印的，后来你也看过，你说...”云杉忙着解释。
“胡说！谁给过你资料？你说我给的资料，那在哪里？你不要乱说呀。”魏小姐着急打断云杉，撇得一干二净说“你自己乱做资料，乱报价，现在出事了，还赖在别人头上。”
“我...我...”云杉不知道该如何说清。
“你自己业务不熟，乱报价，看到客户说价格贵，你也不问，就在那一直乱报。方总就坐在你的边上呀，你为什么不问？”魏小姐露出庐山真面目，开始落井下石了。
“滚到一边去呀。”方总大喊道。
云杉崩溃了，缩到一边，哭了出来。旁边的其他同事置若罔闻，不敢作声，继续干着自己手上的工作，没有任何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跟他有半点牵扯，都像躲避瘟神一样避开他。
方总拿着报价单坐在桌边，仔细查看每一个价格，用红笔纠正着任何一个错误，并在错误的价格旁边作了注解。不一会，他走过去拿给云杉说，
“仔细看看，看不懂的来问我，千万不要不懂装懂。”方总平静下来说，“如果看到客户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好的，谢谢方总！”云杉抹干眼泪，接过清单。
“小魏，等小夏看完以后，把这个文件拿去复印，摊位上所有的人必须人手一份。“方总指示魏小姐说。
“好的，等一下我就去。”魏小姐点头示意。
展会结束了，大家返回酒店，云杉没了昨天的好心情，坐在房间里发呆，直到夜深人静。
又是“吧嗒”一声，房门开了，方总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便当。
“你晚上没去吃饭，我带了份给你，快去吃吧！等一下冷掉了！”方总把便当放在桌上。
“谢谢方总！我不饿。”云杉感动地说。
“胡说什么？快去，吃完了放在门口，服务员会收走。”方总一本正经地要求。
“好的。”云杉走过去，打开便当，压低声响吃了起来。
“那我先睡了，你吃完了关灯。”
“嗯！嗯！”
不一会，方总那边响起了打鼾声。云杉吃完，把餐盒放在门外，轻手轻脚地上床入睡。他太累了，等他再次睁开眼，早已天亮！只见方总靠在床头，带着眼镜，手拿着魏小姐和同事们的客户记录本，安静地阅读着每一个细节，丝毫没有打扰他。之后，同事们在去交易会的路上告诉云杉，方总早上5点就起来敲门，把每个人的笔记本都拿去了，弄得他们现在还有点头晕脑胀。他们还问云杉，方总为什么没叫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