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窗里的眼睛

我出生在云南一个普通的小县城，父母也只是单位上班的普通职工。我们和所有人一样，按着普通的套路过着普通的生活。

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调职到了敬老院工作。那时候的我身体不好，经常不去上学。妈妈不放心把我一个人放在家，所以不去上学的日子，我都跟着妈妈去她们单位。

其实我还挺喜欢敬老院的，这里的老人们都和蔼可亲。由于混的熟了，加上爷爷奶奶们很喜欢小朋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我，还经常给我讲故事。有个爷爷年轻时候是唱戏的，还经常给我看他年轻时候的闺门旦扮相，教我唱《长生殿》。有个奶奶喜欢在中午边晒太阳边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好几次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的时候她都会骂一句“背时鬼”（我们当地的方言，表示抱怨）那时候觉得非常滑稽，每次都可以偷偷在一旁看很久，然后捧腹大笑……但是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住在一楼最角落房间那个孤僻的，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奶奶，正因为她，我原本应该普通的人生从此改变。

说起来，第一次见那位疯疯癫癫的奶奶着实把我吓得不轻。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天气很热，很多老人都回房去午睡了，妈妈她们在开会，我一个人无聊，在院子的花台找四叶草。小时候什么都觉得新鲜，一片叶子也可以玩好久。正玩得忘我，突然余光瞥到花台角落飞起一只小蝴蝶，想都没想马上就追过去，那蝴蝶晃晃悠悠，一路往一楼右边的走廊飞过去，我在犹豫着要不要追，因为妈妈平时都不让我去那边，就算上楼也只从左边走廊。因为一楼右边那条走廊挨着敬老院围墙，一年四季很少被阳光照射，那边住的大多都是精神有问题的老人。他们会在固定的时间由工作人员牵出来晒太阳，洗澡、理发、喂饭……我印象里那些老人跟其他老人不一样，他们要不就是面无表情，要不就是只会痴痴地傻笑，嘴角还流着口水……

妈妈她们职工休息的宿舍在二楼，有几次妈妈夜班，我跟她一起在宿舍睡，半夜都会听到一楼有人呻吟、哭笑、砸东西、唱歌……所以一楼右边那条走廊在我的印象中变得神秘起来，对于我来说，那就是禁地。

但好奇本来就是人的天性，越是不能触碰的东西就越是想去接近。我瞬间忘了追蝴蝶的事，突然好奇着想看看这里的老人们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于是我试探着走过去。

走廊因为被围墙挡了光，所以白天也开着灯。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混合排泄物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令人作呕。想想这些老人也挺可怜，生活不能自理，他们有的无儿无女，有的则是儿女不管不顾，只能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天天的等待着死亡。

这条走廊有七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扇窗子。当时上幼儿园的我只有跳起来才能看见窗子里面的情形。前三间房都拉着窗帘，到第四间，我跳起来往里看，蹦了几次才看清里面的情形：一张床，扯着蚊帐，一个床头柜，有个老头坐在地上，一边拍手一边笑，嘴里还叨念着什么，太滑稽了！我眼泪都笑了出来。就在这时候，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落到我头上了，以为是苍蝇，就伸手去赶，可我手一挥，你猜我抓到了什么？一只纸鹤！没错，我还记得是用大白兔奶糖的糖纸叠的！怎么它会掉到我头上来呢？我看看天花板，什么也没有啊！难不成这纸鹤它会飞？我捡到宝一样把它捧在手心仔细端详，就在这时，纸鹤像活了一样突然飞了起来！与其说“飞”，不如用“升”来得准确，就像电视里的魔术表演。我已经彻底被惊呆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只纸鹤晃晃悠悠地飘到了走廊尽头那间房的窗台上。

忘了当时怎么想的，好奇心驱使我一定要跑过去看个究竟。记得那时候《西游记》和日本动漫《美少女战士》正值风靡，在一个幼儿园孩子的世界里，我特别相信世界上有神仙、妖怪和法术，甚至幻想自己也能和《美少女战士》里的主人公一样能被赋予特殊使命，无意见获得一个道具，大喊一句咒语就能华丽变身，然后去与邪恶势力斗争。这房里没开灯，由于是最角落，一眼看去窗里黑乎乎的，当时我也不害怕，就蹦起来往窗子里看，这一蹦倒好，正好和黑洞洞的窗框里一双眼睛对上了。那双眼睛就好像是知道我会跳起来往里看，特意在那里埋伏着，我彻底吓尿，哭着就往院子里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一双眼睛，能不吓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