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斗鸡
穷街陋巷。
弯曲狭窄。
丁怀义、朱昌一人提着两只公鸡,进入巷子,左转右转地走了许久,停在一个交汇处。
“斜阳巷,就是这里。”
丁怀义看向左前方的小巷深处。
左手边的墙上钉着一块木牌,上面遍布刀痕、虫眼,勉强可以认出一个“斜”字。
丁怀义道:“师兄,宗奎会不会找错人?”
“抓住就知道了。”
二人走进斜阳巷。
巷子中段有一家小饭馆,门外挂着一条褪色的幡旗,上面写着“蝎煲”,幡旗下面堆着一地蝎子壳、蛇皮等。
“夹!”
“弄死它!它奶奶的!”
门内传出一声声呼喝。
丁怀义呼吸时,闻到了鲜血、腥臭、酸腐、汗臭等各种难闻的味道,不禁蹙起眉头。
“掌柜的!”
“哎。”
“掌柜的!”
“来了,来了。”
一个胖女人迎出来,看到丁怀义、朱昌后双眼微亮,笑着道:“两位客官从哪儿来的,是要吃东西,还是赌虫?”
丁怀义把手里的两只大公鸡塞过去。
“炖了。”
“哎,快请进!”
胖女人接过大公鸡,又伸手去拿朱昌手里的两只。
朱昌没有理睬,直接迈步进去。
胖女人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跟进去,大声喊道:“小巴子,有贵客,快出来伺候!”
门外狭窄,门内却很宽敞。
一个大通间,通过梁柱可以看出,原本应该是三间屋子,拆掉隔墙后变成一间大厅。
五六个闲汉正围在一起吵闹。
一个脸瘦、个矮的小厮快步走出,笑着道:“两位客官,快请坐。”
“嗯。”
丁怀义瞥了小厮一眼,没有多瞧,直接看向别处。
梁巴,疑凶之一。
据宗奎所查,卖出宝瓶的人叫梁叙,这家小饭馆的主人,家里有妻子钟桂香、侄子梁巴。早年开黑店,药翻客人,卷了钱财逃到乌洞村。
而周骞之死,凶手最少两人,一个是去过瑞川宝阁的炼元境牙人,一个是下杀手的脱胎境凶手。
和梁叙、梁巴正好吻合。
二人坐到桌边。
梁巴提过茶壶,倒了两碗粗茶,道:“二位还来点什么?我们这里有蝎子煲、蜈蚣煲、还有狗煲。”
“再来两斤蝎子煲,顺路尝个新鲜。”
“好嘞。看面相,客官是外面来的?”
“少废话。”
丁怀义端起茶碗,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重新放下,道:“快去准备饭菜。”
“马上就来。”
梁巴提着茶壶离开。
丁怀义、朱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桌边的公鸡。
二人的计划十分简单:搅了梁叙的生意。
乌洞村的赌博生意极好,根据这里的规矩,普通饭店、食肆、酒肆只可以斗虫,不许斗兽。只有经过许可的大赌坊才可以斗狗、斗鸡等。
如有违反,罚金百倍。
他们专门带来两只公鸡,准备泼一盆脏水,让梁家在这里呆不下去。
“二位大人!”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丁怀义心头一跳,以为身份暴露了,回头看去,见到一个年轻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这才放松一些。
“干什么?”
“有没有兴趣一起玩玩?”
年轻人站在椅子上,指向身前桌面。
丁怀义有些意外,瞥了朱昌一下。
“玩什么?”
“随您,蝎子、蜈蚣、蜘蛛、大蚂蚁,想玩什么都行,二位远来是客,我们陪您玩儿。”
进门之后,朱昌一直闭口不言。
丁怀义念头转了几下。
泼脏水很容易,把东西一摆,再把嘴巴一闭一张,只要司寇府还有三分薄面,很容易做实。
怕只怕司寇府的面子没有三分。
那么,只有这个地方真的脏,才能彻底做实。
有人主动送上来,不妨一试。
他起身走过去。
“我瞧瞧。”
人群中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中央两只巴掌大的蝎子正在互相蜇、夹、咬,四周堆了几十枚通宝、重宝。
年轻人跳下椅子,道:“这家店里什么虫子都有,十文一个随便挑。”
丁怀义看了几眼,勾起嘴角,慢慢摇了摇头。
“你们玩吧。”
“怎么了,大人瞧不上我们?”
“没有。”
丁怀义又笑了下,返回桌边,朝朱昌说道:“一场输赢几十文,不够打发时间的。”
“小村子都这样。”
朱昌终于说出第一句话。
搭讪的年轻人一直跟着旁边,闻言立马道:“二位大人想玩多大的?”
丁怀义侧目看去,上下扫了两个来回,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你应该玩不起。”
年轻人瞪大双眼,重新看了丁怀义、朱昌一遍,提起腰带上的钱袋子,抖了几下,发出一串沉闷碰撞。
“够不够?”
丁怀义眨了下眼。
声音沉、密,一听就知道有重宝,而且数量不少。
“玩什么?”
“您选,我奉陪。”
丁怀义看向朱昌,道:“和他玩?”
朱昌从怀里摸出一张宝钞,放在桌上。
丁怀义伸出手指压住,道:“这是一万枚通宝,你有吗?”
“等着。”
年轻人双眼火热,盯了宝钞一眼,转身去找胖女人,小声说了几句,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印抵押过去,换来一把太平重宝。
“玩什么?”
年轻人死死盯着桌上宝钞。
丁怀义看起来有了一些兴趣,道:“怎么称呼?”
“小掌事。”
丁怀义一听不禁露出笑意。
掌事,武仙官,地位颇高,这人在戮魔军的地盘上还敢自称掌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掌事大人,一万的局,总要见血吧?”
“你是说……”
“我可没兴趣看两个虫子推搡。”
小掌事道:“王老大那里有几条好狗,离这里只有百余丈,辛苦大人动一动,我们去那里斗。”
“那个什么王老大,你们认识?”
“认识。”
丁怀义立马摇头,道:“不去,你们都是地头蛇,跟你们走,我还不如把钱扔水里听个响。”
“你选,去哪家都行。”
小掌事看着宝钞,眼热、心也躁。
常年赌斗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兽味、药味,小掌事看出丁怀义、朱昌都是外面来的生手,已经把宝钞视为囊中之物。
丁怀义则看向桌边的公鸡。
钓人和钓鱼一样,经过一路的下钩、激将、牵引之后,终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就这里,就现在,正好我还有两只下酒的公鸡,敢不敢玩一把?”
小掌事看向公鸡,抿起嘴唇。
“比下药?”
“对。”
丁怀义没有碰过赌博,不过街坊里有赌鬼,听说过很多败家的事迹。
斗兽分不下药、下药。
不下药是比眼力,各自选一个斗兽,直接比。下药是比经验、财力,挑完斗兽后可以喂丹药、抹伤药,有的还可以抹毒药。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放在宝钞上。
“比不比?”
“好!”
丁怀义心中大喜,爽快道:“你先选。”
小掌事没有客气,提起两只公鸡,开始挑选。
这时,一直在柜台旁看着的胖女人走过来,道:“二位爷,这可不兴斗,我们这是小店,万一让人……”
小掌事丢出一枚重宝。
“老规矩,算你一成的茶水钱。”
胖女人不再言语了。
旁边众人陆续围拢过来,梁巴十分熟练地走到门口,关上门,靠墙围出一个围栏。
“我要这个。”
小掌事解走一只公鸡,掏出药粉,要了一碗水,朝鸡嘴里灌去。
丁怀义倒出瓷瓶里的丹药,扔到地上,剩下的那只公鸡闻到药香,直接啄进嘴里。
梁巴问道:“大人喂的什么丹药?”
丁怀义也不知道。
丹药是罗自远的。是药三分毒,这枚丹药闻着香,可是不知道药性,丁怀义、朱昌都不敢吃。
“洗髓脱妖丹。”
他随口起了个名字。
“阔气。”
“小掌事要遭了。”
看客们似乎知道这种丹药,胖女人趁机开盘做庄,立马有几人凑上去下注。
小掌事把公鸡丢进围栏。
大公鸡浑身羽毛炸开,体型膨胀近半,翅膀扑腾时,一丛丛鸡毛脱落,露出暗红鸡皮,还有青到发黑的粗血管。
“喔!喔!”
大公鸡奋力嘶吼,眼珠子几乎跳出来。
丁怀义脸色阴沉几分。
小掌事道:“快请吧,再不入场,自动判输。”
“好。”
丁怀义看了宝钞一眼,把公鸡丢进去。
“啄!”
“对!干得漂亮!”
一开始就分出了胜负,小掌事的公鸡像一条疯狗,啄、扑、抓、扇、撞、压,一照面就把丁怀义的公鸡逼到了角落。
“噗、噗……”
很快,丁怀义的公鸡没了动静,小掌事的公鸡仍然发疯一般啄尸体。
“承让!”
小掌事满脸笑意,伸出一只手。
丁怀义咬着牙不出声。
“哎。”
朱昌叹了口气,起身踢开凳子,朝外面走去,出门时说道:“愿赌服输。”
“好,我认栽!”
丁怀义挨个看了众人一眼,留下桌上宝钞,大步追出去。
“客官,你们的炖鸡……”
“小掌事,让你捡着了!请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