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7无崖子
“大理段氏一阳指。”
王语嫣脱口而出。
并不是为了给叶孤城警示，而是最近这段时间她苦心精研脑海里记忆的武功，所以一见段延庆的指力劲气，情不自禁地点出段延庆武功出处。
在江湖中，只需要打通任督二脉，成就先天之境后，体内的内力周天不息，便能以浑厚内力隔空激发劲气，区别只在于距离长短罢了。
若是乔峰运劲使来，大致可将指间劲气打出三丈之远，点人穴位不在话下，倘若运转降龙掌力，则距离和威力又得往上翻上几番。
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大抵也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在于，若是修炼大理绝学六脉神剑后，指尖的劲气凝而不散，远比寻常的指法更具威力，在距离上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其实才是六脉神剑被誉为绝学的缘故。
那鸠摩智的火焰刀法，不如六脉神剑，然则在隔空劲气的巧妙运用上更胜一般的掌法指法，想来这也是鸠摩智一直以来图谋段誉身上的六脉神剑之因了。
“叮！”
隔空袭来的指力劲气正中叶孤城手中长剑的剑尖。
叶孤城同样以一道剑气回应。
“叮！”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段延庆退后三步有余，精钢所制的拐杖上赫然落下一道凹陷的痕迹。
“没想到这位叶少爷的武功如此厉害！”
江湖上能以剑气伤敌者已是寥寥无几，单凭剑气逼退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可见这位叶少爷的武功远在所有人之上。
“果然好武功，段某认输。”
仅此一剑，段延庆心知叶孤城一剑败乔峰并非空穴来风。
他追杀段正淳时，与乔峰于小镜湖一战，败在乔峰手上，杀段正淳的机会再一次失去，段延庆心中满是怒火。
此刻见叶孤城这个乔峰好友，这才出言挑衅。
眼下既然技不如人，段正淳也不会过多纠缠。
毕竟能一剑败乔峰的人，他多半是惹不起的。
叶孤城转身跟着苏星河上前，并未多看段延庆一眼。
“家师就在其中，请叶公子入内。”
来到一处崖壁前，苏星河对着叶孤城说道。
长剑一划，封堵的石墙被破开一处缺口，叶孤城坦然进入其中。
“你就是杀了丁春秋的叶孤城？”
一个发须皆白，却脸如冠玉，更无半丝皱纹的男人坐在石室正中的石台上，男人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端详着一步步入内的叶孤城，言语祥和：“青萝过得还好吗？”
“伯母久居曼陀山庄，生活起居有下人照顾，并不算差。”
叶孤城回道。
好与不差看似相同，其实有着天壑之别。
“难为她了。”
男人一声叹息。
若不是当年他与妻子李秋水不和，也不至于忽视了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便离开父母独自生活。
早些年青萝托人来信，虽说没有明言，可言语中流露而出的埋怨，他自然看得出。
“此次前来，为的是将无崖子前辈带回太湖曼陀山庄，与伯母相见。”
“我若是不去呢？”
“前辈不得不去。”
“哈哈哈，好一个不得不去。”
无崖子一声大笑。
即便是瘫痪于此三十年，无崖子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语气。
这个小辈傲是傲了点，却也比他要决然几分。
“我若当真不去呢？”
无崖子幽然道。
“那我便杀尽逍遥派门人。”
叶孤城的声音没有半分变化，仿佛当着无崖子的面说杀尽逍遥派门人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又有何底气？”
“我的剑。”
“剑？”
无崖子看向叶孤城手里的剑。
不同于其他剑士喜欢将剑别于腰间或是负在背上，叶孤城的剑始终都拿在手里。
作为一个剑客，从来都是剑不离身，更不离手。
不要问说洗澡怎么办，没人见过剑客洗澡，兴许连剑也一起洗。
“听闻你修炼逍遥派绝学《先天剑经》？”
“是，也不是。”
“为何？”
“我练剑，也只练剑。”
叶孤城的意思很简单。
他只练剑，所以无关任何武学。
先天剑经也好，蓬莱心法也罢，一切的初衷只是为剑。
他可以修炼先天剑经，若是先天剑经影响了他的剑，他也可以不去修炼。
这句话的更深一层意思是，无崖子若不去曼陀山庄，他自然可以舍弃先天剑经，杀尽逍遥派门人逼他去。
“哈哈哈，不愧是青萝口中的逍遥派天生门人。”
“若是当年我有你的几分果决，也不至于落得此番下场。”
“过来吧，听我给你讲述一段往事。”
叶孤城又走近几步。
赫然发现无崖子身上有一条黑色绳子缚着，那绳子另一端连在石室横梁之上，将他身子悬空吊起。
只因无崖子身后板壁颜色漆黑，绳子也是黑色，二黑相叠，绳子便看不出来，一眼瞧去，宛然是凌空而坐。
“三十年前，我被逆徒丁春秋所害，全身经脉骨骼尽毁，若不是徒儿苏星河施救，岂能苟活三十年。”
“原以为被青萝如此看重的人，必能继承我七十年的功力，怎奈上天再次负我，来得竟然是修炼先天剑经之人。”
“你可知同为逍遥派绝学，为何家师不愿将先天剑经传下，反而任其流落江湖？”
“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叶孤城回道。
先天剑经虽然是道家武学，却偏离了道家无为的本意。
“没想到你居然有此等见解。”
无崖子点头叹息道：“虽是同出庄子精义，然则先天剑经却将人划分三六九等，家师创下先天剑经后，后觉不妥，又不忍毁之，故而流传于江湖。”
“先天剑经必须以腹中胎儿修炼，且终其一生只能学剑，早已违背道之本意。”
正如无崖子所讲，以一名剑客的毕生修为去成全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孩，是为大道。
可如此强换婴孩的天赋，且又规定了毕生所学的方向，却是偏离道之本意。
道，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以逍遥子的境界，自然不会只看功法强弱，而是更注重于道。
就像是教育一个孩子，你越是去强迫他做什么，他越是不会做什么。
先天剑经亦是如此。
这就是道之深意。
修炼先天剑经的人，或许能够大放异彩一时，却不一定能够达到如逍遥子一般的高度。
所以说，同为逍遥派至高武学，逍遥子却要将先天剑经流传江湖，因为对逍遥子而言，先天剑经已然是一部失败的武学。
“不过任由先天剑经流传江湖，并非全是这个缘故。”
“家师传我逍遥派掌门之位时曾言，先天剑经专为一人而生，也只有一人能够将先天剑经修炼有成。”
“那人或许是你，又或许不是。”
“接受我七十年的功力，必然要废去你体内的先天剑气，事关家师之事，我不欲为之。”
“逍遥子前辈未死？”
“家师早已飞升上界，当然未死。”
“你既已修炼先天剑经，岂会不知天地之外仍有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