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年前被拯救的人,从来不止她们三个
直到拳头落在白石秋坪脸上之前,他都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在这位东大高材生的认知里。
肉身上的疼痛,又怎能比得过他这四年以来,内心的煎熬啊!
然而,他错了。
他高估了他这具躯壳的耐受力。
也高估了他那一文不值的,自以为做好了的觉悟。
第一拳砸下来。
坚硬的指关节,重重的撞击着他脆弱的鼻骨,霎时迸发出的冲击力,瞬间折断了里面无数细小的软骨。
血顺着那些断壁残垣流了出来,烧的更加的痛。
痛,涩,烫,窒息。
黏腻的血液卡在喉咙,卡在鼻腔与口腔之间,比刺更尖,比细骨头更硬。
像无数个细小的刀片,粘连在嗓子眼附近,一点点的切割下他的肉。
然后再把肉放到炉子上,小火慢热,一点点的烧。
那不是踢足球时摔了一跤,或是登山时崴了一脚,那种级别的痛。
而是感觉眼珠都要脱落,牙齿都要被打掉,鼻梁彻底断裂的,可以被定义为“故意伤害”的痛。
太夸张了吧。
白石秋坪的视线都有些模糊,望着早川月那平静的身影,身体第一次,发出了本能的颤抖。
这家伙,在那里面都经历了什么?
仅仅是平平无奇的一记直拳,就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这种程度的拳头,完全是职业级的。
“嗯,这是鼻骨,算是偿还了你罪孽的三分之一,接下来是肋骨。”
早川月的眼睛,依旧是那么平静,好似一潭死水。
他早已经过了,谈什么青春伤痛物语的年纪了。
什么“为青梅竹马维护名声的觉悟”啊。
什么“为保护自己暗恋女生的信念”啊。
很重要么?
很珍贵么?
很强大么?
那是他们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生理意义上的痛。
实心的竹刀,重重劈砍在身上的痛。
木节做的龙骨鞭,砸在骨头上的痛。
高压水枪迸发,把人钉在墙上的痛。
在真正的“肉身的苦痛”面前。
白石秋坪,你的意志,你的觉悟,又能扛得住多久呢。
“达……搭韵窝……”
白石含混不清的,吐出一口浑浊的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打晕你?”
早川月挑了挑眉,表情不变的问道。
白石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做好了觉悟,他闭上了双眼,等待早川月给他个痛快的。
然而,早川月拒绝。
“你霸凌他(伊地知陌)的时候,是清醒的,所以在揍你的时候,你也必须是清醒的,这很公平。”
“放心,肋骨的位置很特殊,如果用力不当,很容易导致刺穿内脏出血,所以,我一定会慢慢的,用最恰到好处的力,折断它们的。”
白石秋坪,眼球放大。
咔嚓。
是第一根肋骨折断的声音。
疼痛感并没有如预想中那么剧烈,或许是鼻骨断裂的痛让他有了一点耐受性,总之,白石觉得自己或许能抗……
啪嗒!
当第二根肋骨折断的时候,白石的脸色霎的变得惨白,整个人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牙齿不停的打颤,鼻血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打断第一条的时候,你紧张,呼吸近乎停止,所以不痛。”
“打断第二条的时候,紧张的情绪终止,开始呼吸,呼吸带动胸廓发力,当肌肉收缩挤压你的肋骨时,这时候,痛便来了。”
“而且,越呼吸,越痛,越痛,越忍不住想要加速呼吸,最后,只有当骨头磨到已经习惯,痛的失去知觉了,才进入康复期。”
早川月微笑着,向白石秋坪科普道。
其实他的这些话,并不算专业,医师听了能指出许多错误。
毕竟,正常人谁肋骨断了都会第一时间来治疗,又怎么会拖到痛的失去知觉了呢。
但在“那个地方”,这却成了早川月学到的常识——
只有磨圆了,痛,才会少。
不过此时此刻,白石秋坪并不想听早川月的医学小课堂,他只觉得,痛的要炸了。
鼻腔里有一团火在烧,鼻骨断裂,鼻血堵塞,本来就难以呼吸。
断了肋骨之后,大口呼吸更是雪上加霜,让他疼上家疼,疼的连面部都开始在抽搐。
然而,这还没结束么?
还要断一根肋骨,加裸绞?
白石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真的晕过去,就好了。
他被早川月揪了起来,轻描淡写的,折了第三根肋骨。
有关痛的话,白石已经无力多说了。
他现在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点裸绞,结束最后的审判,结束这一切吧。
早川月,如他所愿。
双脚固定住躯干与大腿,双手结成一个最标准的扣,发力。
裸绞,开始。
“稍稍给你科普一下吧,说是裸绞你三十秒,但真正维持绞杀动作的姿势,不会超过五秒。”
“血绞你十秒,你会休克;气绞你十秒,你会窒息,甚至死亡。所以,我会控制在不伤害到你生命的范围内,让你一点点的,接近那个感觉,体验那份痛苦。”
早川月淡淡的说道。
在“那里面”,他亲眼见到一个少年,被活生生绞到休克。
最后,听说抢救过来了,但对大脑造成了终生不可逆的损伤。
他不会对白石做那么残酷的事,可最少,他要让白石最低限度的感受一次,濒死的感觉。
头十秒。
白石秋坪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困难,血液流速加快,求生本能促使他下意识的蹬腿挣扎,但没用,早川月的力量,远超他数倍。
二十秒。
白石秋坪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鼻骨的痛,肋骨的痛,都已经无法影响他分毫,他感觉自己的肉身与灵魂逐渐开始抽离,甚至于,说句玩笑话:
他好像,看到他太奶了。
二十五秒,裸绞正式成型。
走马灯开始在白石眼前浮现。
他看到了他的一生中,很多的画面。
有孩童时期,跟在卯之花身后,哭哭啼啼的样子。
有小学时期,坐在学校的最后一排,偷偷看卯之花的样子。
有初中那年,在黄昏的天台上,颤颤巍巍的递出那封情书的样子。
以及最后的……
看着卯之花,被带入那条绝望之巷。
而自己,却比败犬还要懦弱的站在原地。
没有伸手。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啊。
第三十秒。
白石的眼珠子一点点泛白,已经接近昏厥的生理极限了。
但他的潜意识,促使着他的肌肉做出最后一点反应,用细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谢谢。”
谢谢早川月,拯救了她们,也拯救了自己。
这句谢谢。
是白石隐藏在所有恶毒、懊悔、苦痛之后的,埋藏在心中最深的一句话。
如果那年,如果那天,早川月没有踏进那个巷子的话。
被毁掉人生的,绝不止卯之花她们三个。
最后一秒结束。
早川月,松开了白石。
他晕过去了。
直到现在,早川月才突然意识到。
虽然表现的很不堪,但白石秋坪似乎,全程没有说过一句求饶或是报复的话。
他只是求自己打晕他,减少痛苦,而非停下来。
“也算是,有了那么一点觉悟的样子吧。”
早川月擦了擦手上的血,将衣服披在白石身上,喃喃道。
和白石就这么静静的,待了三分钟之后。
早川月叫了救护车,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一张纸条上,扔在白石身上,便头也不会的走了。
那纸条上写着的,除了电话和住址,还有一段话:
如果想要起诉我,请打这个电话,我会直接认罪的。
还有,记得伤好之后,去给伊地知认个错,他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