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替木·初心
“那个！”
看着几个女生意志即将动摇，初明辰不忘轻咳两声补充：
“我还想再提醒你们一下啊！山西很多著名的古建筑都是在大山深处的，有的地方不通车，也没有酒店和美食。到时候你们这些小姑娘，可要做好跋山涉水的准备咯！~”
“啊？！~”
那样艰苦的环境，楼心月不敢想象。
可她万万不能接受，自己考察的日子比去工地还要艰苦。
几乎是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方案：“那我们！我们还是别用这个了！”
“我赞成！”初明辰借坡下驴，顺势又举手道，“那我提议，还是用京派官式建筑吧！年代形制都符合要求，考察的环境也很好，你们觉得呢？”
“我没意见。”顾招娣点头，这本来就是她觉得最好的方案。
唐果果亦是同意。
“那要是这么看，你说的还蛮有道理的，那就听你的吧！”
楼心月勉为其难地对初明辰夸奖两句，可对方并不领情：“你夸错人了！最先提出用京派官式建筑参赛的，可不是我！”
“那是谁？”
显然，楼心月已经忘了，探讨用哪一派别建筑参赛的话题，是谁最先开启的。
初明辰悠哉悠哉走下讲台，在何楹面前大手一挥：“当然是何楹学姐，我们的组长了！”
“对哦！”唐果果眼睛忽然一亮，“还是何楹想得周到！”
她说着不忘给何楹一个肯定的眼神，心里对这个组长更是崇拜。
可是看着几人对自己表示认可的瞬间，何楹心里却感到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以初明辰对山西古建筑的了解，选出几个作品绝对不是难题。可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说服众人选择了自己提议的——京派官式建筑，又是为什么？
难道他是看出来，自己最希望通过比赛把京派官式彩画展现出来，所以在帮自己？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呢？
眼看这场辩论接近尾声，时间也不早了，叶舫妤终于起身轻轻鼓掌，满意地说了声：
“精彩！”
五人直到这时才终于想起来，还有叶老师的存在。
纷纷抬头望向叶舫妤。
“叶老师？”何楹心中忐忑，不知道最终的选择是否正确，“其实京派和晋派，我们都有很多东西要学，无论研究哪一派，准备的时间都是一样多的。但是为了比赛，也为了展示古建筑彩画，我还是觉得京派官式建筑更合适。就是不知道，您觉得行不行？”
“嗯。”叶舫妤微微颔首，“我赞同你们的想法。”
就这么同意了？
五人方才争得面红耳赤，却没想到叶老师什么都不说，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何楹松了口气。
几个组员更是充满信心。
可没想到叶舫妤还是在肯定他们的同时，又给他们指出了不足。
“从赢得比赛这样极为功利性的出发点来讲，只要是你们经过深思熟路后得出的结论，我统统支持！”叶舫妤看着初明辰的板书，欣慰地点了点头，“而且，我还会为你们提供最专业的技术指导，和最详尽的史料案例。不过......”
听到这两个字，五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忽然紧张起来。
叶舫妤却是嘴角保持着微笑，缓缓转身：
“我们研究古建筑、发扬古建筑，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赢得某一场比赛，获得一次荣誉。要知道，每一座古建筑都曾是中华民族历史的见证者，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对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所以，我更希望你们能记住，每一座古建筑背后的故事。”
她说完，又拿出一根红色的粉笔，转身在那些圈圈中缓缓标出一个个标记：
“你们研究晋商大院，不能只看到高大封闭的院墙和做工精良的匾额楹联，还要记得贫家小户出身的晋商，是怎样兢兢业业白手起家，又是怎么远赴漠北死地谋生。只有这样，才能领会梁思成先生说的‘外雄内秀’，是何道理。”
“你们仰望云冈佛籁洞，不能只陶醉于令人眼花缭乱的乐舞天女和14身天宫乐姬，还要明白这幅天音相和的人间绝唱，象征着北魏平城胡汉融合，也象征着北魏的发展、东西方艺术文化的交流。”
“尤其是看到天龙山石窟中一尊尊失去佛首的菩萨和佛祖，你们着迷于他们雍容华贵的风度时，千万不要忘了他们身上刀劈斧砍的伤痕，是谁造成的！这座无头石窟经历的浩劫，也应该被我们每一个人牢牢记在心中！”
说到此处，在场的五人几乎能清晰地看见叶舫妤眼眸中潋滟的水波。
可她还是微笑着看向大家：“所以，即便晋派建筑不能作为参赛作品，我也会在未来带着大家领略山西古建筑的美好，了解建筑背后的故事。古学今用、以史明鉴，是每一个古建人的初心，我们必须守好这一份初心。”
她说完放下粉笔，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回到刚才说的造价和预算问题。由楼心月来做统筹的话，初明辰和顾招娣都提出草图和结构图的绘制非常重要，需要何楹来主导，我觉得没问题。”
她悠悠走下讲台，在何楹身侧停留。
“那么何楹，经过昨天的学习，对于草图的绘制，你会怎么准备呢？”
“草图？”何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还是会用CAD来做主要的绘图软件，再用手绘的线稿做辅助。至于上色，我的眼睛如果看不清颜色，按照软件中的色谱来填色也是一样的。”
“不行。”叶舫妤瞬间便否定了她的想法，“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所有图纸都需要用毛笔、以工笔画的白描技法来完成。”
何楹有些惊讶：“用白描技法画古建草图？！”
“对！”叶舫妤点头，“不仅如此，所有的颜色，也都需要用中国传统颜料来设色。”说到此处，她又顿了顿，“并且调色的过程，需要你独立完成。”
看到何楹愣在原处，而其他四人也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叶舫妤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轻扫了其他人一眼，不耐烦道：
“我想这对何楹来说不是难事，你们不用这么看着她。哦对了，参赛小组需要在提报作品的同时，还要提报一个小组名称，你们记得想想。”
她看了看手表，自然地翻着PPT的页面，忽然加快语速，制止了五人正欲开始的讨论：
“其他的事暂且放一放吧，接下来的内容，才需要你们重视起来。尤其是唐果果，如果你的朋友会跟你出现在同一个赛场上，我觉得你最需要克服的，就是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
随着叶舫妤话音刚落，PPT上就出现了一页让人震惊的表格。
有限的空间上，紧凑地罗列着天阳市各大高校的参赛小组名称和每个小组的成员名单，随着叶舫妤按动翻页器的按钮，五个成员眼神走马观花地看着，直到最后停留在第五十行名单。
“竟然有五十个小组参赛？”楼心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其他几人也同样眉目紧锁，光看表情就知道心里压力倍增。
“这次古建大赛的火爆程度，完全出乎我们的想象。”叶舫妤无奈地摇了摇头，“单单天阳大学，就有二十五个小组报名，要知道，全市只能有三个小组可以入围。”她说完转头看向五人，企图给他们紧绷的神经上重重一击：
“可是很不幸，被校方领导评估的，最有可能获得这三个名额的团队中，只有一个属于天阳，就是林儒的团队。”
“什么？！”
意料中的哀嚎此起彼伏。
初明辰第一个跳出来：“校领导怎么能灭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谭爷爷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就是啊！”楼心月也是满脸不服气，“除了林儒，我们天阳就没有别人了吗？”
“何楹可是天阳首届古建筑专业的学生，就连她也不行吗？”唐果果咬着嘴唇，又看向何楹，“都是我们给你拖后腿了......”
“你别这么说。”何楹却只是对她微笑了一下，调侃道，“你的男神王瑾泽，不是也没在里面吗？”
“他？”唐果果低头，“他怎么能和你比......”
此时的顾招娣却显得格外镇定：“那另外两个团队，是哪个学校的？叶老师你有了解吗？”
其余四人又回归安静，只见叶舫妤按动翻页器。
下一秒。
五张灿烂的笑脸赫然出现在投影屏上。
楼心月一眼就看见他们身上穿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惊呼道：“他们很喜欢传统汉服啊！”
“啊？”初明辰舔着后槽牙，满不在乎，“他们也是四女一男，不过这男生脸怎么这么圆，像个招财猫似的！”
而何楹和顾招娣只是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只有唐果果把眼睛瞪得老大，指着那个圆脸的男生，张大嘴巴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程波吗？”
“程波？”
初明辰这时候才开始关注他们的学校和专业：“华明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古建筑修复专业，大二。”
而更让何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程波的介绍多了一行小字：“程波，苏州香山帮营造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