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由戗·辩论
“谁说让你算术了？”
见初明辰这个小组中唯一的大男生此时只顾哀嚎，表现得还没有其他女孩子淡定，叶舫妤无奈睨了他一眼，又想到他成绩奇差无比，便尽量把话说得专业而易懂：
“你要做的，是在切割木料的时候，尽量减少木料的浪费，还要把边角料也合理利用起来，从而降低木料这一块的成本。如果能将废品率降到最低，我们就会有更多优质木料可供选择。但是为了保证整座单体木建筑的美观和稳定，我们选中的木料在诸多方面都需要保证一致性，不仅仅是纹理、心材颜色和气干密度，甚至是气味，也要考虑在内。”
叶舫妤说到此处时，整个多媒体教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任谁也没有想到，古建筑模型制作的难度本就达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程度，现在就连准备阶段的木料选择，竟然也有这么多要求。
五人不由得陷入沉思，尤其是初明辰。
此时的他，早已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脑中反复琢磨着自己要怎么下第一刀，才能发挥每一块木料的最大价值。
偏偏讲台前的叶舫妤还在给他施加压力。
“所以，你的每一刀每一锯，都是不可以出错的。”
叶舫妤一字一顿地说着，看向初明辰的眼睛中亦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果模型做到最后阶段，木料不够又无法找到合适的来补足，就只能推倒重来。我这样说，你就知道要怎么配合楼心月了吧？”
初明辰茫然地点点头，却又立刻摇头：“可是叶老师，预算和造价，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还要看顾招娣怎么做大木作的结构图，还有何楹学姐怎么绘制草图。”
“嗯，这就是需要她们全力以赴的任务了。”见他似乎开了点窍，叶舫妤挑了挑眉又看向顾招娣，“那顾招娣，你觉得这样的要求，是否太过苛刻呢？”
“不会。”顾招娣回答得很干脆，“这些要求在理论上来说，完全可以实现。我可以计算出一座单体建筑的部件数量和需要的木料体积，也能尽量压缩空间。可为了避免出现木料不足这种问题，我认为按照二倍的体积去准备，会更稳妥一些。”
顾招娣一如既往地自信，却还是在大家惊呼之前说了，“可是”两个字：
“准备这些的前提，还是要看我们复原的建筑是哪一座？而且，如果想完善更多细节，精确的测绘数据，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说完，无需叶舫妤引导，便主动对何楹道：“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完善草图，可是有关油漆和彩画的部分，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说到古建筑油漆和彩画，何楹的回答也足够专业：“既然说到油漆和彩画的预算，我与顾招娣一样，只要确定好复原建筑，就可以推算出材料和颜料的用量。不过以我目前掌握的理论知识和实习经验来看，如果选择京派官式建筑会更有胜算。”
“我同意。”这点与顾招娣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现存的京派官式建筑很多，最出名的像故宫、天坛、恭王府、雍和宫、颐和园和圆明园中的单体建筑，都是非常有挑战的官式建筑，不但参考资料丰富，考察难度也不会太大。”
“如果去BJ考察古建筑，那我可以提供住宿啊！”想到舅舅刚刚在京郊置换的大三居还空着没租出去，初明辰第一个举手同意。
唐果果听得云里雾里，原本还在想自己能帮楼心月做些什么，想不到才三五分钟的时间，大家就确定了市级入围赛的作品风格。
惊讶之余，却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人云亦云。
想说些自己的想法，却被楼心月抢了先：“我有不同看法！”
几人的目光瞬间便汇聚到楼心月身上。
“中国古建筑有六大派系，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京派官式建筑？徽派建筑不好吗？”
打小跟外婆在皖南乡村长大的楼心月，对那一片烟雨朦胧中的青瓦白墙最是熟悉不过。虽然后来举家搬离了那里，可一想起那些错落有致、黑白辉映的马头墙，她便会想起与外婆相处的点点滴滴，还记得外婆总会跟她念的那首诗：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
有了亲情和乡愁的加持，自然会对徽派建筑生出偏爱。
而她之所以希望能用徽派建筑作品参加比赛，也在众人提出疑问后，给出了相当站得住脚的理由：
“徽派建筑在2000年就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砖雕门楼、青瓦白墙，是它独有的特色。正是因为这样，徽派民居也可以算得上中国南方民居的代表。而这些民居，与祠堂和牌坊，又被誉为徽州古建三绝。就连汤显祖都说：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而且徽派民居的木雕、石雕、砖雕也能展现出初明辰的雕刻功夫。所以我觉得用徽派建筑为作品，一定是最有特色的。”
而说到考察，楼心月更不忘介绍美食：“而且，我最喜欢黄山的蟹壳黄烧饼和虎皮毛豆腐了！到时候可以带你们去吃！”
“大小姐，我拜托你说话之前先用脑子考虑一下！”初明辰听罢，直接一盆冷水泼了过去，“咱们五个中间，只有我是个东阳木雕入门选手。先不说我这东西雕出来，会不会与徽雕作品相去甚远，就单说透雕木门和砖雕门楼，这工程量就够我雕上个把月的。而这期间，不但何楹学姐的彩画手艺没有用武之地；就连顾招娣最擅长的中国古建筑木结构，也很难通过作品展示出来。”
见楼心月想要反驳，其他人又跃跃欲试。
叶舫妤虽然觉得，自己的课程只进行到一半还有更重要的没讲完，可她还是不想打断这场令人意外的辩论。只不动声色坐了下来，打开保温杯，一边喝茶一边欣赏。
果然，接下来的辩论没有让她失望。
楼心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初明辰的话有道理，便没有继续争辩。
反而是唐果果站出来，提出自己的想法：“按初明辰所说，徽派建筑的确不适合作为初赛作品，那能不能考虑一下苏派建筑？”
“苏派建筑？果果能说说为什么吗？”何楹一直都有认真听取每个人的意见，面对唐果果的提议，她则表现得更加耐心和重视。
“我，我是不太懂那么多的建筑专业知识的，可还是因为学了古代造园史，对苏派建筑有一点了解。”唐果果看着另外四人的眼睛，心中虽然忐忑，可还是尽全力表达，“苏派建筑始于春秋，流传至今早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了，它虽是江浙一带的建筑风格，却既有北方建筑的井然有序，又有南方建筑的婉约雅趣，最令人称道的特点就是园林式布局，曲径通幽藏而不露。而苏派建筑中的走马楼、明瓦窗、过街楼，都是极具江南风韵的代表建筑，像拙政园、留园，也都可以作为考察的对象。”
这回初明辰不忍心泼冷水了，何楹和楼心月则拼命去想苏式园林中有哪些可以复原的单体建筑。
只有顾招娣一人摇头否定。
“为什么啊？”唐果果不明白，“若说起来，苏派建筑和京派建筑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关联的。”
初明辰脱口问道：“什么关联？”
“苏州的香山帮啊！”唐果果眼睛一亮，“明代永乐年间，来BJ营造故宫的匠人，就是苏州的香山帮匠人，其中最著名的就要数由工匠入仕、官拜二品工部左侍郎的蒯祥了。”
“蒯祥？就是袁磊在《大明匠神》中出演的角色吗？”楼心月听到这，又开始了尖叫，“原来他的角色这么厉害！啊啊啊~~~那还犹豫什么啊？就复原苏州香山帮的建筑吧！我们家袁磊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可初明辰却懒得理会楼心月满眼的粉红泡泡，转身一脸严肃地问顾招娣：
“既然苏派和京派有这么深的渊源，那木作结构应该没什么差距吧？再说何楹学姐又最擅长苏式彩画，你为什么觉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