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孔明再世
凶神恶煞地，满勒加一带横行无忌的海盗们叫嚣着，狂热地挥舞着手中武器，眼看离万年清号越来越近……
众人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海面。这时候即便是罗伯特也大气不敢出，俗话说，夜路走得多了总会碰到鬼，正因为他航海履历丰富，足迹遍及四洋，自然免不了遭遇海盗。于西方世界来说，就算是强大的日不落帝国的皇家海军，碰到海盗也是一桩令人无比头疼的事情。
海上风向忽然变了，方才还疾风劲吹的东南信风戛然而止，没有停顿多久西北风起。海盗们看起来更加兴奋了，因为他们现在是顺风，风向于他们极其有利，
瞿朗心中还在焦急等待着……
海面仍是毫无变化，难道是自己计算有误？看来自己还是力有不逮，有失算的时候，如此只有硬拼了。
眼看海盗即将进入己方火炮的射程，各人手心俱是汗涔涔，只待舰长一声令下发炮。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瞿朗快要丧失信心的时候，天遂人愿，小岛四周的海流慢慢起了变化。起初只是部分的海水往顺时针方向一齐打着转，须臾之间，目测直径足足有十多米的，不停转动着的“圈儿”就生成了，而且一来就是两个！
料想中的漩涡终于如期而至。
海盗们显然也马上注意到了他们眼前的危机，他们所乘坐的舟楫开始不听使唤，以一股子惯性作用力奔漩涡而去，桨手们慌忙往反方向奋力划桨，试图尽快脱离险境。
可是，漩涡一旦形成，犹如宇宙深处的黑洞会毫不留情把它周围的一切事物吸进去一样，如何能轻易挣脱开呢？海盗的一众小船到达一定距离，开始随着水流急速打转，此时任凭驾驶技术再好的水手，对于把船只稳稳控制住也无能为力了。
没用多久，大部分海寇在漩涡中的舢板上已然站立不稳。许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缘故，他们情急之下却仍旧嚣张气势不减。他们胡乱放着火铳，流弹砰砰彭彭，毫无章法地射向万年清号。
此刻位于小岛侧后，完美避开漩涡的万年清号上，船员顺势匍匐找寻掩体，依然有个别人被流弹的弹片击中，所幸没有大碍，简单包扎过后又回到自己的战位上。
“机不可失，就在此时！开炮！”见到海盗们已经全数落入自己设下的陷阱，瞿朗胸中一股血气急速上涌，他几乎是嘶喊着，同时迅猛转头看向舰长贝锦泉和兄弟们。
万年清号上六门 165毫米前膛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怒吼！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飞向对面那十几只深陷泥淖的舢板。
剧烈的爆炸声在这一带海域轰然响起……
方才还在做着劫掠美梦的海盗们这下子可遭了殃。几只冲在前头的舢板为炮弹直接命中，上面的人有些当场殒命，有的即便没有丧命，也被炸得七荤八素，断胳膊少腿，在那里杀猪似也得哀嚎；另有几艘拖后的舢板饶是没有直接中弹，然而被炮弹激起的浪头猛得掀翻，其上穷凶极恶的海盗都跌落进海里。身为海盗，居然还有几人不会水，在海中扑腾了几下，没摸到救生圈慢慢沉了下去。其他水性稍好些的这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同伙，用着各自的狗刨式或者叫不上名字的什么式慌忙四散。
炮声依旧隆隆。
还有数只侥幸未被打中，亦没有翻船的海盗舢板上，海寇举着他们手中火铳，骂骂咧咧地朝万年清还击。他们开过一铳之后，就站立不住，总要重新掌握平衡，待漩涡带着他们的船头再次转到正对万年清号的方向，站直身体重新再发一铳，颇有困兽犹斗的风范。
海盗方面火铳的声音虽然稀稀落落，然而威力却不容小觑，打在万年清木制的船壳上是噼啪噼啪作响。要知道，对面海盗使的是改进型的手铳，在原始型基础上增加了俗称的“木送子”，就是于弹丸和火药之间加上一块木片，人为制造一个密闭空间，利用火药爆炸时受到阻隔突然加大的压强，可以有效增加铳弹的射速及射程，加诸发射的弹丸也进行了升级。这人要是实打实地挨上一发弹，即便不是要害部位，多半也要躺个十天半月的。
看到海盗方仍有还手之力，舰长贝锦泉急忙招呼大家勿要靠向船舷太近。这边刚吩咐完，甲板远端，刚刚为己方发炮击中海寇而欢呼雀跃的林履中，哎呦一声，应声跌倒在地，离他最近的林永生和杨用霖赶忙将他扶起，见到他右边肩膀已然鲜血汩汩。
“医官，医官！”杨、林二人高声呼喊，这声音混杂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枪炮声，都进入了瞿朗的耳蜗。
稍顷，救护队抬着单架，冒着流矢把受伤的林履中抬了下去，方才他所待过的甲板位置殷红的鲜血依然触目惊心。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过去，铳弹破空之声渐渐稀疏，165毫米炮的炮声也随之慢慢偃旗息鼓。前方的海面上一片狼藉，破碎的木板满眼皆是，几名海盗的尸身随着波涛的起伏时隐时现，他们未及摸到万年清的船舷，就被发配到阎罗王那里领赏去了。
万年清号上的船政学子们，船员们到此时完全明白瞿朗执意要将船开到此处的用意，就是要借助此地特有的海况及地理条件，使己方由不利之形转为有利之势。
见到情势已经比刚才舒缓许多，严复顾不上喘口气，找到瞿朗凑过来说：“此番面对来势汹汹之海寇，瞿兄襄助贝大人先示以弱，而后运筹帷幄，将我船背靠海岛，利用骤然而起的漩涡制敌，严某觉得何其眼熟。瞿兄想必是精心研究过朝鲜壬辰倭乱之时鸣梁海战的战例吧？”
“只是有一点，如若要算准此处海面何时出现漩涡，非得有诸葛孔明神机妙算，借来东风的能耐不可。但我也知，借东风多有杜撰斧凿，甚至张冠李戴的嫌疑，是演义里的情节……”
“而今日我万年清号能绝处逢生，是我亲眼所见，作不得假……”
“不得不服，知我者严又陵也！”瞿朗把手顺势往上一摸，本欲擦掉汗水，殊不知硝烟将自己的脸庞变成了花脸，两人对视了一下，瞬间哈哈大笑起来。这情状也感染了附近的人们，刚才无比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扫。
严复所说不差，在那万分紧要关头，敌众我寡，正面硬刚 99.9%会败北的情况下，唯有另辟蹊径方能出奇制胜！自己确实是借鉴了当年朝鲜水师三道统制公，名将李舜臣于 1597年鸣梁一役中创造的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然而，须知天时地利只是打胜仗的一方面，人的因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决死的意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纵然是常胜将军李舜臣，也不可能只凭十二条硕果仅存的板屋船，力抗数倍于己，登船近身肉搏的倭兵，打败日本三百多艘战船的来犯，并且阵斩大名来岛通总。
“大伙快看，海寇的大船来营救他们了！”林永生个头不高，可属实眼尖，他突然指着前方大叫道。
原本停泊在一票小船背后，坐山观虎斗，一心等着前方喽啰们高奏凯歌，大捞战利品的那只大船，终于沉不住气。没错，它就是来救援的。
可是，它来则来矣，但若想全身而退可就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