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医者心
巫芒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中间裂开一道缝隙,整个身体就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撕开一样。
“封!”
巫芒法决飞出指尖,落地成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困住它,弱水里的厄兽则开始暴躁起来。
黑衣人属于人类的特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厄兽的样貌。
枫燃迷茫:“……”事情为什么突然发展成这样?
又是拖巫芒后腿的一天。
巫芒看出了她的疑惑,冷冷地瞥了一眼厄兽解释道:“真正的医者恐怕早就被厄兽囚禁了。”
之前解封时巫芒就感觉法阵运行不畅,很多部分都是坏掉的,本以为是天灾所致。
但黑衣人进来时,水下的厄兽安静的厉害。
巫芒暂且认为千年相伴二者或许有些感情。
但是从黑衣人出现主动求死,到讲出他的故事,厄兽都没有什么反应,这种情况就有点像,枫燃的傀儡。
厄兽是凶兽,有本能的求生欲和破坏欲,不可能听到有人要杀自己还冷静的像没听见一样。
更重要的是,它说厄兽窥探天机,看到了未来医者死在枫燃手里。
枫燃从来不是嗜杀的人。
而巫芒,他有抹除血契的能力。
未来就不会成立,黑衣人从始至终都在撒谎。
有弱水隔绝巫芒看不清黑衣人的气运。
但仅凭他前后矛盾的话,就足以证明他的异常。
枫燃:“……”似懂非懂。
“它做这一出戏是为了什么?”枫燃不懂就问。
巫芒说:“医者心封印下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它不敢解除血契,所以医者应该还没有死。解除血契医者心会立刻让它死掉,它想借刀杀人毁掉医者心,从而获得自由。”
枫燃:“借我的刀吗?”
巫芒:“应该是看上了你吸取生命的能力,医者心最怕这个。”
枫燃震惊看向厄兽:“坏得嘞。”
同样都是精怪,凭什么她长个木头脑子。
巫芒轻笑一声:“雕虫小技。”
枫燃瞟了他一眼,真是越来越像后世的帝芒了。
“那我们怎么办?”枫燃问。
“解除血契,医者心会杀掉厄兽。”巫芒道,“不过得先找到医者在哪。”
“怎么找?”枫燃看巫芒。
巫芒知道她想用找梦魂兽那一招了,犹豫道:“在弱水里找消耗可能会很大,要瞎几天。”
枫燃闻言放弃了这个想法,她的智囊得随时保持全盛状态。
“问问厄兽。”枫燃转头看向早已抓狂的厄兽。
看吧,纵使它有什么天大的阴谋诡计也逃不出绝对的实力碾压。
“喂,丑东西,医者在哪?”枫燃甩出一根枝条伸进笼里,汩汩生命力顺着枝条流入身体。
枫燃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有时候歪门邪道真的很爽。
厄兽硬气地不说话,气息迅速微弱下去,降到一定程度便不再变化。
“它与医者共享生命,医者心在保护医者。”巫芒道。
“那我岂不是就相当于拥有一个血库?”枫燃乐道。
然后就看见巫芒一伸手凭空抓了一个人出来。
枫燃:“……”这样显得她很呆。
“我只是顺着他们共享生命的路线找到的。”巫芒一本正经地解释。
那再好不过了。
太熟悉了这种感觉,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永远跟在帝芒身后一头雾水。
“我要解除血契了。”巫芒说。
枫燃听话地往旁边挪了挪,顺便把晕成烂泥的医者往旁边拉拉,然后以一种崇敬羡慕的眼光看巫芒。
抹除血契这种事,有违天道,枫燃这种躲着天道走的人自然是碰都不敢碰的,也就巫芒这样得天独厚的敢干这样的事。
巫芒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别这样看我,也就是有弱水隔绝,我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抹除血契。”
枫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巫芒:“……”上次对别人的目光感觉有压力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巫芒定了定神,抬手间天地忽暗,虚空之中伸出一个巨大的虚影,那是一只执笔的金色胳膊。
狂躁的厄兽突然安静下来,蜷缩在角落。
古老神秘的羊皮纸卷轴缓缓浮现出来,血红色的字符泛着微微的光芒。
枫燃离得远远得都能感觉到浓厚威严的法则气息。
这是不同于天灾法则的,正统的,强大的,不容挑衅的,天道法则。
可巫芒正在挑衅它,他不仅挑衅还挑战它。
虚影执笔凌空一点,血红色的字迹像被时间抹去了一样渐渐淡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牛人。
刹那间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卷轴化作齑粉散去,也随同羊皮纸卷轴消失。
这就是正统的法则,不被任何人利用,一切依循规则而行。
枫燃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慨,只听一声嘶吼,回眸间笼内厄兽便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于无形。
寄生于医者心身上如此多年,医者心怎么会放过它?
躺在地上的瘦弱青年,真正的医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枫燃听到了来自弱水湖内微弱的心跳声,雀跃的,鲜活的,富有生命力的。
“你醒啦?”枫燃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青年眼睛迷茫,愣愣地看着枫燃,随即眼睛清明起来,又迅速染上阴霾,整个人低沉而颓废。
“喂,你怎么不说话?”枫燃摇摇他,“快去把你的心脏拿回去,厄兽死了!”
青年闻言浑身颤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反手抓住枫燃的胳膊激动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死了?”
枫燃用同样大的声音回到:“厄兽死了!你自由了!”
青年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扑在弱水湖边。
金色的心脏缓缓从水里浮上来,锁链的那头,空荡荡。
青年珍重地捧起那颗心脏,它已经停跳几百年了,明明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心,却沦为枷锁困于弱水之下。
医者心仿佛听到了青年的心声,缓慢地,坚定地跳动了一下,锁链渐渐透明消失,医者心重新回到青年的胸膛。
“医者心还认他。”枫燃站在巫芒旁边小声说,“我们没白来,救了一个未来医神。”
巫芒点点头,也很触动。
甘愿生剖医者心,放弃修道晋升的机会,蹉跎如许些年也要把厄兽封印,他无论是道心还是医心都稳固至极。
仿佛是在回应巫芒的赞许,青年身上的气势突然暴涨,从一个普通人连连跳跃至渡劫,又从渡劫缓缓升到地仙的水平。
枫燃:“……”现在都流行这样的晋升方式了吗?
巫芒说:“他已经接近千岁了,这千年间虽然与厄兽作斗争,应该也没有放弃医术的修行,医者心回来,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一会儿出去要有雷劫了。”巫芒提醒枫燃,你记得把遮天伞打开。
枫燃侧目看巫芒一眼,她从来没直接说过自己的来历,这小子到底猜到了多少?
巫芒与枫燃对视,眼神无辜又纯良。
“可是二位消灭了厄兽?”青年整理好了情绪把目光转向枫燃和巫芒。
枫燃点点头开心地说:“是啊,我们有特殊的办法杀掉厄兽,没想到顺手还做了件好事呢。”
巫芒知道她不提抹除血契的事是为安全起见,于是也跟着点头附和。
青年走上前来深深地鞠了一躬:“温裕感谢二位相救,大恩大德此后必涌泉相报。”
枫燃扶他起来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能救回一个医者是我们的荣幸。”
巫芒挑眉,原来他叫温裕,好熟悉的名字。
温裕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情绪还是有点不稳定。
他拉着枫燃说话颠三倒四的,巫芒看着心烦。
“温大哥,我们先出去吧,你可能需要渡劫飞升了。”巫芒提醒道。
温裕看巫芒一个小少年如此关心他,感动地不得了,宽慰道:“我不是第一次渡劫飞升,放心吧,会没事的,多谢关心。”
枫燃闻言心里疑惑,天道明明这几年才开放飞升天梯,这人怎么飞升的?
巫芒劝说道:“早做打算嘛,多做一份准备就安全一分,此地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温裕闻言更加感激了,觉得枫燃和巫芒真是道德高尚乐善好施之人。
“那好,我先出去渡劫飞升一下。你们二人可以先在此处待着,弱水隔绝天道,安全一点。”
在他这里渡劫飞升怎么就跟出门买菜一样?
枫燃和巫芒都心情复杂。
然后看着这位哥兴致冲冲地冲了出去。
“要不要出去看看?给你以后飞升做个思想准备?”枫燃跃跃欲试。
巫芒偏头看她戏谑道:“是你想看还是给我以后做准备?”
枫燃一脸正气地说:“当然是为了你。”
说罢也拉着巫芒冲了上去,水面还盖着一层厚厚的沙,这次枫燃为了方便直接拽着巫芒上去的。
二人冲出沙层便看到头顶翻滚的劫云,枫燃冲出地面没停歇,一手撑开伞,一手拎着巫芒迅速往劫云覆盖之外飞。
巫芒就像一只被大猫叼着后颈的小猫。
巫芒:“……”感觉好没面子。
“快把你的飞舟拿出来!雷劫要开始了!”枫燃兴奋道。
巫芒无奈唤出飞舟,枫燃落在飞舟上才放下巫芒。
这时候枫燃才发现她居然拎着巫芒飞了一路。
枫燃顿时心虚。
但好在巫芒没什么别的表情,关注点放在了雷劫上。
枫燃暗暗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还好孩子还小,没有神仙包袱。
雷光一闪,枫燃感觉浑身汗毛倒竖,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头顶爬向全身。
天地间突然明亮无比,刺的人眼睛直流泪。
一道炸雷从九天落下,飞舟都开始震动。
枫燃震惊:“不是?这雷劫这么强的吗?现在渡劫需要这么困难吗?”
巫芒表情也很郑重:“大概跟他是二次飞升有关系?”他见过昆仑巅的长老渡劫,声势远没有这么大。
“这么大的雷劫堪比精怪飞升了。”枫燃感觉心里毛毛的。
巫芒看枫燃:“精怪?”
枫燃听出了他话里的疑问没好气地说:“我不是精怪!”
她是一棵树,但她可是神树,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与太阳肩并肩的神树,一生只有成神一次雷劫,剩下的都是心劫和命劫,虽然心劫命劫不比雷劫简单。
不过她也记不清自己当初是怎么过得雷劫了,时间太久远了,木头脑子不好使。
枫燃说:“你说他有做准备吗?”
巫芒:“……大概没有吧。”
温裕估计自己也没想到雷劫能这么大。
巫芒和枫燃趴在几百里之外认认真真地数温裕过了几道雷,数着数着,二人就发现温裕的生命气息更越来越弱了。
枫燃和巫芒面面相觑,他不会过不去雷劫吧。
不过还好,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全数降落,天降甘霖,沙漠生树,花开百里。
枫燃舒服地喟叹一声:“真好,好像旸谷的气息。”
巫芒笑着说:“我们可能得去看看他了。”
于是二人跑到雷劫中心,看到了一团焦炭。
枫燃迷茫:“他还活着吗?”
巫芒:“活着,情况不太好。”
二人小心翼翼地把这团焦炭抬上飞舟,飞舟降落在花木扶疏间。
枫燃:“需要问医治吗?”
巫芒:“医者心在给他医治。”
枫燃于是不再管它,目光转向了这雷劫下重新生出的百里绿洲。
“你说天道为什么这么对他,雷劫这么大还降下甘霖令沙漠开花?”
“大概是他让医者心受委屈了。”巫芒笑道。
“还能这样?”枫燃觉得这简直就像开玩笑一样。
巫芒笑着说:“是啊,天道也有自己的喜好啊,但是它不像人,人可以循着自己的喜好做事,天道不行,它虽是世界根基无上之神,但一切都得按照规则来。”
枫燃若有所思,这就是天道让她回来还追着她劈的原因吗?
有点牙疼。
枫燃苦恼:“它就不能掌握规则吗?”如果天道能给她开个后门,她在这个时代哪里会这么举步维艰。
巫芒说:“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就是规则本身,但是也得遵循规则。”
枫燃摇摇头道:“不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巫芒眨眨眼睛神秘道:“你猜。”
枫燃翻了个白眼扭过身不理他了。
巫芒看着撅着屁股研究草木的枫燃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兄弟,可否拉我一把?”
黑炭,哦不,温裕弱弱出声。
巫芒回头,看见一对白的不得了的眼珠子和一嘴白牙。
巫芒:“……”
“大哥你还好吗?”巫芒走上前去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温裕动了动胳膊,焦炭掉了一地。
“还好,还好,拉我一把可否?”
巫芒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
“飞舟上有洗澡的地方大哥要去吗?”巫芒几乎就认不出来温裕原来的面孔了。
“要去,要去,让我缓缓。”温裕动了动身子,又掉了一地黑灰。
巫芒:“……”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快要全裸了。
还好枫燃跑出去了。
过了不长时间温裕就能行动自如了,一口白牙极其显眼,看的巫芒嘴角直抽抽。
还好他自己还有点形象管理意识,赶紧去洗澡了。
枫燃被飞舟上锃亮的大脑袋吓了一跳:“嚯,这怎么了?”
温裕摸摸自己凉嗖嗖的脑门不好意思的说:“头发烧没了。”
枫燃视线转向巫芒大惊失色:“过雷劫还会变成秃头吗?”
她不敢想象巫芒变成秃头的样子。
无论帝芒还是巫芒,都是有那么点神仙包袱的,什么时候都仙气飘飘优雅从容。
如果变成秃头……
枫燃忍不住笑出了声。
巫芒一下就知道她在笑什么了,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