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红白事
九月初十,宜嫁娶。
天光微亮,苏宅张灯结彩处处喜庆。
枫燃陪着苏良梳洗打扮,凤冠霞披,十里红妆,今日她要出嫁了。
金色与红色交相辉映,美的不可方物。
枫燃靠在软榻上听着喜婆们的吉祥话,只觉得恍如隔世,这个姑娘仿佛昨天还在遥远的漠北与恶狼搏斗,今日居然披上嫁衣要嫁为人妇了。
“枫燃,好看吗?”苏良扭头笑着问。
枫燃毫不吝惜赞美之言,好一顿夸。
惹得苏良笑个不停。
枫燃看这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于是提出去苏弦那边看看,苏良也觉得哥哥那边或许更需要照顾,就放枫燃去找苏弦了。
枫燃转身出去,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她总觉得苏弦身体状况很不对劲,但她又看不太出来有什么不对。
枫燃推门进去,苏弦居然板板正正地站在地上,衣着华丽考究,面如冠玉眉眼含笑,居然看不出任何病态。
“怎么样?”苏弦愉悦地转了一圈问枫燃。
枫燃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还是没问苏弦什么情况,毕竟是苏良大喜的日子。
苏弦对着枫燃眨了眨眼睛问:“阿良那里怎么样了?”
枫燃掰着手指跟他数了数都进行了哪些步骤。
苏弦喜上眉梢直说好。
随后枫燃就一直跟在苏弦身边看着他跑来跑去安排事宜。
日头逐渐大起来,枫燃揣着手看着宾客如云送别新娘。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枫燃,若不是你,我等不到阿良结婚这天啊。”苏弦对枫燃说,“我总想待你再多一些好,可身体这般,某愧疚。”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枫燃摇摇头,仔细打量着苏弦。
苏弦突然眨眨眼睛神秘地对枫燃说:“我们其实认识的。”
枫燃诧异:“嗯?”
“不记得也好,不需要记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苏弦一边咳嗽一边笑。
他的面色太苍白了些,隐隐透露着些许死气。
枫燃问他时他却摇摇头没说话,表情怪怪的。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到了苏宅门前。
苏弦竟然亲自将苏良抱上了喜轿。
苏弦一步一步走的极稳极慢,苏良盖着盖头靠在苏弦的肩膀上,枫燃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南疆的婚俗是不是很无趣?”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枫燃耳畔。
枫燃抬头,对上了一双银灰色的眸子。
明明冷的厉害的颜色,却含着笑意。
枫燃愣了一下,想起了这大概就是灭火的神秘人。
于是也笑了笑道:“还好,一个程序而已。”
枫燃听见他低低地笑了。
“怎么会呢?这是诏告天地,二人结为夫妻永不相离。”
他抬眸看枫燃,眼睛很认真。
枫燃也反应过来在人家婚礼上说这话不合适。
于是改了口附和他的话。
“那你会想要这样的婚礼吗?”男人含笑问。
枫燃奇怪地指了指自己:“我?”
男人点了点头。
枫燃一脸见鬼的表情:“我为什么要结婚?我这么小。”
男人又笑了,笑得停不下来。
枫燃罕见地对自己的话有点脸红。
“笑什么啊?”枫燃恼怒扭头。
好奇怪的人。
男人没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喜轿摇摇晃晃地出了苏府,满院嫁妆也一件件抬了出去,唢呐声震天响,鞭炮声噼里啪啦,人声鼎沸一派喜庆热闹。
刺鼻的爆竹气味隐隐约约藏着什么别的东西,枫燃揉了揉鼻子,没想起来是什么味道。
枫燃一直在寻找着苏弦的身影,她不太清楚苏弦送完新娘要去哪里,所以感觉有点迷茫。
“你在找苏弦吗?”男人又开口问。
枫燃心里总有种无法忽视的怪异感。
“你是什么人?”枫燃盯着男人银色的眼睛严肃地问。
“我吗?”男人指了指自己,然后不急不慢地思考了一会儿。
“我只是来拿回一些丢失的东西而已,恰遇故人,便临时起意停留一阵子。”
男人眼眸弯弯,银色地眸子闪着奇异的光辉。
枫燃又仔细盯着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你丢了什么啊?”
男人很诚恳地说:“一段法则。”
枫燃:“???”
枫燃惊道:“一段法则?你是什么人?”
男人叹了口气,眸子里浮浮沉沉,藏着枫燃看不懂的感情。
“一个很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我没有坏心思的你放心。”
“你丢了什么法则?”枫燃对法则之类的字眼很敏感。
“不知道呢,我也只是追寻着感觉找到了这里。”男人摇了摇头。
继而又微微笑了一下:“或许很快就知道了也说不定。”
枫燃打量着男人,丹凤眼银灰眸,鼻子极挺,轮廓深邃,但嘴唇苍白单薄,面色也有些病态的发青。
淡漠而又凌厉,眼皮一撩偶尔透露出淡淡的威势。
是个很有辨识性的长相,如果他没有易容。
枫燃直觉他应该是没有易容。
但是枫燃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是哪一号大神。
身旁银色眼睛的男人一直跟着她,漫不经心也没什么别的举动,但就是让人无端紧张。
红红灯笼高高挂,一直到来客尽兴而归,枫燃都没有再见到苏弦。
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她折返回苏弦的院落,也顾不上身后紧紧跟着的人。
“你是要找苏弦吗?”男人又问。
枫燃很烦躁不乏很快,没搭理他。
男人见她没有回话的意思,于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们现在去可能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枫燃心跳的厉害,咬着牙问什么意思。
男人慢悠悠地说:“大概我的东西要拿回来了。”
还未走进苏弦的院落,便隐隐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枫燃推门而入,漆黑的棺椁和白色的灵幡赫然撞入眼帘。
身后是嫁女的热闹喧哗。
面前高香静静燃烧着,风吹过,香灰落地。
枫燃僵在原地,隐藏在爆竹里的奇怪气味,原来是烧香的味道。
几个披麻戴孝的小厮婢女正依靠在棺椁旁边叠纸钱。
“来晚了。”男人站在枫燃身后探头往里看了看。
枫燃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僵硬的肌肉,走到棺椁旁边,无视了几个小厮的阻拦径直推开了棺盖。
里面躺着的人,隐约还能看出来苏弦的样子。
满头华发,皱纹满脸,身上瘦的几乎只剩一层皮。
枫燃握紧了颤动的双手,中午还在言笑晏晏送妹妹出嫁的人,晚上怎么就成了一具尸体。
苏良直到会有多难过。
“你别难过了。”男人跟过来看看棺椁里的尸体。
“他定格了自己的时间,所以才能拖到今天,要不然早就是一具枯骨了。”
枫燃扭头狠厉地看向男人。
“你要拿回的东西在苏弦身上?”
男人点点头,忍不住观察了一下枫燃的表情。
“你很难过?”
“你不要难过了,他命中注定早夭,得了法则才能残喘至今,至少他完成了心中执念。”
男人真诚地劝说枫燃。
枫燃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有些恍惚。
“我要拿走我的东西了?”男人试探地看了看枫燃。
“苏弦的死跟你有关吗?”枫燃闭了闭眼睛。
男人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与我无关,我还帮了他很多呢,我没有强取符文。”
枫燃对上那双银色的眸子,里面都是无辜与诚实。
“你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枫燃软化了态度,最后看了苏弦一眼,把棺椁恢复如初。
以后的苦难也好,快乐也好,都与他无关了。
“我不小心丢掉的法则寄生在了他身上,他动用法则冻结了时间,我嗅到了法则的气息一路寻了过来。之后就是我守在他身边,等着拿回法则。”男人解释的很清楚。
枫燃问:“他一介凡人怎么可以动用法则?”这个法则还与时间有关。
“这个。”男人的语气说到这里有些心虚。
“这个大概就是,”男人观察着枫燃的表情吞吞吐吐,“他有很特殊的灵根,法则寄生在了他的灵根里,所以他可以借用法则的力量。”
“这就是他无法入道身体虚弱的原因?”枫燃咬着牙问。
男人把一枚淡金色的符文从棺椁里召唤出来放进心口,看了枫燃一眼。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没有符文他也是英年早逝的结果。”男人摇了摇头。
似乎是看出了枫燃状态不对。
他犹豫片刻安慰道:“他以三世运道向别人应了愿,三世结束,恩怨已清,他来世会是个极好的命格,你不要担心。”
枫燃回神看向男人眼睛里满是疑虑。
男人笑冲枫燃眨眨眼睛说:“世界上能人异士多的是,知道一些东西也不奇怪哦。”
“你到底是谁?”枫燃皱着眉问。
“你早晚都会知道的。”男人叹了一口气细细打量着枫燃的脸。
枫燃忍不住问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男人丹凤眼一眯:“认不认识你还问我?”
“等你想起来再说吧。”
说罢男人抱着胳膊一幅摆明了不想多说的样子。
这时突然夜空中闪过亮光,轰隆隆的雷云隐隐有聚集的趋势。
枫燃和男人都变了脸色。
男人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微微弯腰低下头对上枫燃的眼睛。
银灰色的眸子里认真而专注。
“早晚复相逢啊阿燃。”
枫燃睁大眼睛,这个字眼和语调熟悉地让她眼前冒白光,头痛的厉害。
说罢男人转身离去。
在即将踏出院门的时候又顿了一下。
“可能法则引起了一些麻烦需要你去处理一下。”
“什么麻烦?”枫燃盯着他的背影,头痛欲裂。
“大概是,天灾?”
枫燃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微夷!”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
他轻笑了一下,没有回头,消失在枫燃眼前。
早晚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