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饺子

“再轰一轮，便靠船跳帮！”见战况顺利，梁总兵恶狠狠地下令道。随后船上的水手也纷纷走上甲板，手持武器，只等接舷之后给对面致命一击。

明军水师的半数船只已经起火，数十艘小舢板甚至已变成了木块碎屑漂浮在江面上，有些还燃烧着火焰，被江浪一抹，泛起一股蒸汽。

战况看上去已是没有悬念，唯一令知情之人有疑问的，就是原本官军水师三百艘船，此刻无论怎么看，加上被击毁的也只有二百艘的样子。

“草他妈的！”明军一艘大船上，一年前投诚的四姓海盗之一，现在的水师参将石壁正在破口大骂，额头青筋崩起，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林察那龟儿子呢！老子的船都要打没了！”

“将军，将军如今有了官身，言语可要谨慎啊”旁边的一名把总左右探头望望，小心劝道。

“谨慎个卵！”石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将佩刀拔了出来：“对面马上接舷，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把总看了看甲板上的残肢血痕，也是心忧地说道：“属下此前，见那林总兵不像背信弃义之人啊。”

“老子不晓得他龟儿子在干嘛！老子只晓得今日怕是都要沉在江底喂鱼！”

另一边，清军水师也准备就绪，再次用火器对对面洗了一轮后，船上甲板已经站满了水手。人人手持尖刀，摩拳擦掌，准备大杀四方。

“砰！”地一声闷响，两艘大船船舷接拢，梁总兵身先士卒，牙咬尖刀就准备跳将过去厮杀。

“轰！轰！轰！”突如其来的一阵炮声，让准备跳帮的水手们动作一窒：“哪儿在放炮？”

“好像是后面！”

一名清军水师的水手惊呼，众人随手指方向看去，身后二沙岛的东端尖头处，分明又杀出了一支船队！

“草！中计了！”梁总兵多年混迹海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分明是官军一分为二，一队诱敌，一队包抄。只不过自己常年在海上厮混，四周景象一览无余，再加上战局过于顺利导致一时大意，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江心岛后面有人？

此刻大明辅明伯林察正傲立船头。风声呼啸，吹得硬帆咔咔作响，身后百余战船正绕过岛端破浪而来。

自己在这岛后潜藏大半个时辰之久，就是要借着岛上和岸边茂密的树丛遮蔽身形。待四姓与清军接战之际，再一举杀出，毕其功于一役。

天子给的军令是只许胜不许败，自己这边船少炮小，要想取胜，只有奇兵一条路可以走。若是硬碰硬，无论是官军全灭还是被突破至西郊岸边，都会导致建奴步军屯兵西城外。天子、众臣，还有广州城无数官兵百姓一年来的苦心经营都可能化为泡影。

林察见清军水师尾巴已经不远，便下令开炮。而此时正是敌人最脆弱的时机：刚刚接舷，船只卡住，动弹不得。传令兵虽然知道这样做会连友军一起轰炸，但碍于军法只能闭口不言，将炮击的指令传达到炮手那里。

接下来一发一发的炮弹落在乱战的四姓水军与梁总兵船队之间，炸起数层楼高的水柱，引得接舷双方均破口大骂。

“草他娘的！林察那龟儿子！他说的是等我假装不敌之后，他才在后方追击的！”石壁怒发冲冠，一边与敌人厮杀，一边恨不得将林察碎尸万段。

梁标相更是惊惶，现在动又动不得，明军明摆着要拿这当诱饵的两百艘船跟自己陪葬，又该怎么办？

“退！退！退！”梁标相边挥刀退却边呼道：“现在是顺水逆风，降帆！顺着水流冲下去！”

在舍弃了三分之一船只之后，清军水师终于与接舷的大明官军水师拉开了一点距离，顺流向东，朝林察的舰队冲了过去。

“开炮！开炮！炸死他们！”梁标相咬牙切齿，这泼天的功劳因为自己的疏忽毁于一旦，见前方埋伏包抄的船只数量只有自己的一半，当即下令硬冲过去。

伪定装的佛朗机炮再次发威，一发发实心弹丸喷射而出。林察亲领的原官军水师也不示弱，各式火器尽皆开火。

上游已经被打残的四姓海盗船只还在忙着救火救人，下游的两只船队已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林察用的简直是搏命的打法。刚才一看对面的攻击就知道火器不一般，他知道要是远远地拿火炮对攻，这边船只数量少，火力还不如对面，必然是一个大败亏输的结局。所以干脆直接杀入对面阵中乱战，趁着对方惊慌失措之际，说不定还能有所胜机。

这个打法的前提，是上游那一票还在混乱中的官军船只早点醒悟过来，及早加入战局，否则最多也就只能将对方打残而已。至于代价？林察自从领了天子之令，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现在三四百艘战船舢板混成一团，四面八方都在开炮，甚至连谁是友军谁是敌军都分不清楚。但梁标相的水师已经渐渐回过神来，炮击频率也越来越快，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但是有一点，这大明官军水师从接战开始就未闻退意，观战的不论是谁，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或许有朱由榔临阵前发银子的原因，或许四姓海盗是真心归顺，亦或是林总兵治军有方。总之这一战的精气神放到几年来大大小小的战斗中，都是值得夸赞的存在。

先是双方火炮对射，各船面向敌人一方的船舷处处炸裂，不断有炮弹击破船舷的木板。若是人正好站在后面，那被铁球命中之后瞬间便会化成一团碎裂的肢体；若是运气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船舷炸开之后无数木屑如钉子一般射出，扎得旁边的人如同刺猬一般，一边痛得在甲板上打滚，一边撕心裂肺地惨叫。

“再靠近一点！”

双方火炮震耳欲聋，林察仍觉得隔得太远，下令官军各舰及早接舷厮杀，以缩小两边火器的差距。此时距离已经很近，两边的水手开始火铳对射，大船望斗之中的弓箭手也在连连发箭。

“将军，将军这里太危险了！先去船舱里面吧！”身旁的亲兵却是大急，苦劝林总兵赶紧进舱。

“好”，林察刚一转身，却目光一凛，见自己后方又来一支船队！

这支船队有大概十来里远，还在下游琶洲塔的位置，也就是一年前送天子和亲卫上岸的地方。

“那些船只是哪里的？”林总兵心头大急，要是建奴还有船只，包抄了自己的包抄水军，那实在是大事不妙。刚犹豫片刻，还未等自己仔细思索，就听到身后一声炮响。

炮声声震数里，弹丸劈浪裂石，正正朝着自己而来！

林察还未感觉到疼痛便被巨大的力道带翻在地，本想起身却按了个空，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左臂已经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