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蚁附克星

今日开始，蚁附攻城。

一时间杀声震天，清军士兵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其中各色兵卒层次分明，有推着云梯的，有抬着飞梯的，有携带木板的，有背负沙土的，浩浩荡荡如蚂蚁一般。

士兵先登上壕沟前的缓坡，将土包往里面一扔，木板也搭在上面，形成一道道简易的通路。

突然城头一声炮响，一颗实心铁球从烟雾中显现，直奔缓坡处的清军而去。这炮弹从出膛飞行了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到达弹着点后没有像往常那般弹起，而是诡异地贴着地面向前滚动。炮弹的动能极其强大，没有任何肉体能够阻挡。

一路上残肢乱飞、骨裂声声，直接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开出了一条血槽。有些士兵正在跨越壕沟，未被击中但吓到失去平衡，不小心掉了进去，被已经埋好的削尖竹竿穿了个透心凉。

但谁都知道红衣大炮装填极慢，一发顶天了也只能伤个几十人，所以完全没能阻挡人潮的漫延。

在第五声炮响的时候，最前面的清军士兵已经冲到了城墙根下。他大声挥手招呼，扛着飞梯的同伙立即跟上，全力将飞梯撑住，上端蓬地一声搭在了城头。

不到一刻钟，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炮声阵阵，空中箭矢像蝗虫一般飞舞，火铳的声音也如同炒豆一般毫无间歇。

“把撞杆拉过来！”看第一部飞梯已经出现，一群守城士兵抬着粗大的撞杆就怼了过去。然后一声闷响之后，飞梯只是略微摇晃，并未倾覆，原因是下面的清军士兵全力抵住，甚至有人直接吊在半空，用自己的体重尽量将飞梯的重心靠向城墙。

“金汁！快倒！”各种意义上都威力巨大的、沸腾粘稠状的物体被装在锅里，抬到墙边，硕大的勺子将其舀起，伸出城墙外倾下。

伴随着剧烈的恶臭，城下清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个明清时节的生化武器，除了致伤、停止行动，还有难以治疗、消耗敌方后勤、动摇其军心的作用。

但不一会儿这些办法就难以奏效了，攻城士兵举起木盾遮挡，有些还拿着铺壕沟的木板，甚至有些底层军官还顶着硝制过的牛皮蒙子，金汁倒在头上也都几乎全被挡开。

眼见攀爬的进度已经过半，守城明军士兵跑到城垛前，将一个铁环使劲一拉，一块本就悬在城外、扎满半尺长铁刺的厚重木板凌空坠下，只听见一阵喀啦啦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碎裂的是飞梯还是骨骼。

在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一小会之后，孔有德令人精心打造的云梯终于抵达了城下。

云梯一共四台，每台六个木轮，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下部是副梯以及兵士藏身之所，头上顶板还用生牛皮和泥巴进行包裹防护，箭矢火铳对其能够造成的伤害少的有限。而无往不利的火攻，面对被泥巴糊满的牛皮来说，同样没有什么作用。

上部是主梯，副梯与主梯之间的连接采用转轴折叠，节省空间的同时，也减少了对方在云梯展开之前攻击副梯中士兵的机会。

随着云梯抵住城墙，上梯被推起，顶端甚至比城墙还高出一些。云梯中藏着的士兵嗷嗷怪叫着攀登，眼看就要跳到城墙上。

此时架着简易飞梯的清军士兵也越来越多，一台云梯两旁起码有七八架，上面依然是急速向上攀爬的士兵。

现在撞杆已经应接不暇，而且本来效果也是不佳；狼牙拍一旦放下，收回的时间很长，长到下一次使用之前敌人就已经跳上了城头。

一次性的金汁檑木也已暂时耗尽，补充的还没来得及运上来。城头上守军明显左支右拙，顿时吃力了不少。

从外面看，整片城墙上紧紧地挨着一架一架搭上去的简易飞梯，无数清军士兵正在抢夺那先登之功。一时间杀声震天，清军士气大振。

就在这城头防御将要崩溃的时候，城墙望楼上支出一面红旗划了几圈，紧接着“砰砰砰”几声连续的炮响，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蚁附的士兵顿时消失了一大半。

城墙拐角处的铳台、悬挑的蜂巢射击点和城门外内侧的两座堡垒同时开火，泛起一阵白烟。

这些专职防守蚁附攻城的单位都是装备的虎蹲炮，口径小、炮身轻，本来是完全比不上红衣大炮的。

在皇帝和工部的研究之下，设计了适用于守城的炮座，炮口多为平放或向下，炮子也抛弃了原来迫击炮的用途，从实心独弹改为了散弹。

无数小铁丸、铅子、铁蒺藜从攻城士兵的左边、右边和背后同时射出。这个立体交叉的火力堪称射界完美、不能躲避、无法防御，而且挑了一个最适合的时机发动。正在爬墙的士兵身上纷纷泛起一道道烟尘，随后血涌如注，尽皆惨叫着掉落。

眼睛一眨的功夫，城墙上就变得空空荡荡。

如果朱由榔来现场观看的话，怕是会想起前世将被子伸出阳台，用晾衣杆拍灰的场面。那城墙就是被子，掉落的无数粉尘就是清军士兵，而发射散弹的虎蹲炮就是那晾衣杆。

全力一拍，干干净净。

明明攻势占优的，突然之间就胜负倒转。这场面的震撼力过于强大，还在云梯底部的清军士兵顾不得严酷军法，纷纷往后退去。

远处观战的孔有德见状，恨恨地说道：“想不到这广州城还有点东西。”

一旁的续顺公沈志祥笑道：“无非是咱们的大炮还没到，才让他们占了点便宜而已。今日蚁附的，都是些收纳的降卒，反正无甚大用，送了也就送了。”

“哼”，孔有德说道：“要不是还有三天红衣大炮才到，今日老子便轰烂他的城墙！”

这时耿仲明忽然提了个建议：“我看这北城城墙比东西南都高，这儿地势也不平坦，不如三日后换个方向主攻？”

“不行，除了南面，东西北都不能放松，大炮可以放在东面，其余两侧的攻势不能减弱！”

此话一出耿仲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毕竟你我都是王爷，为何老是听你发号施令？不过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常，只说道：“光送来的大炮恐怕不够，还得就近铸造一些才行。”

沈志祥听了立马附和：“从化新降，令那投降的县令铸炮就是，运送过来也不远。”

而此刻的尚可喜却一言不发，看着那已经在打扫战场的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