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阅读黑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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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王座游魂(二十四)(结局前奏)

【“位于恶魔大军中央的,是瘟疫守卫。它们是古加斯的禁卫军,是纳垢最强大的军团之一。瘟疫守卫由七位最强的大魔统率,这个军团的人数是其他军团的三倍,而战斗力则是其他军团的七倍。

它们穿过恶心的沼泽,管乐声号泣悲鸣,计数声嗡嗡作响。从腐臭的喉咙中,外吐着荒唐而阴郁的重复旋律。

古加斯的轿子走在这群怪叫着的群魔的最前方。在它周围,是它的六位副手:坏血病,乞徒,坏喉咙,极度肥胖的饥荒,黑死病和矮子。】

鲁斯搔了搔手背,仿佛有什么令人发痒的疱疹骤然萌发。科拉克斯低声说:“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

【要是普通人类目睹了这支军团,就会被诅咒发疯。尽管他们的力量远超凡人想象,但对于这群纳垢的子嗣们来说,这次行动一切都不顺利。亚空间正逐渐对帕梅尼奥失去控制,从他们主人的花园里吹来的清爽微风正在减弱亚空间的影响力,虚弱得都不足以维持他们的存在。每一次行动,每一次施展巫术都让这些力量进一步变弱。他车上的灵魂熔炉提供了一些帮助,用窃取的精髓供养恶魔,将他们的体内吹送变化之风。但已经有一座塔倒下了,如果其他塔车都被摧毁,恶魔们也将步入后尘。】

“这是一个弱点,基里曼,记下来!”鲁斯大声说。

“你也一样,黎曼。”马格努斯用奚落的语气说。

“别试图教一只狼怎么猎杀。”狼王舔舔嘴角。

“任何野兽要参加实战都需要训练,”多恩说,“你的两头狼没有吗?”

黎曼梗住了。”你绝对是故意的,兄弟。”

“就像你一样。”

【“快点,快点!”败血病叫嚷着。“这场战争让瘟疫之父不得不离开他的工作。古加斯必须尽快回到亚克斯,制造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瘟疫。快点!快点!

其他的副手们娴熟的用鞭子抽打部下的脊背,每次挥鞭时都哈哈大笑

败血病的巫术幻视看到人们的灵魂烛火在迷雾中摇曳。尽管它们的数量正成千上百地持续下降着,在被带往亚空间时闪烁出明亮的光芒,但总数依然非常壮观,适合摆放到任何一座沉闷的魔殿里。尽管这副景色很美好,当品尝他们时也一定很美味,但这些渺小的存在并非败血病的狩猎目标。他寻求的灵魂比任何凡人的灵魂都要更加明亮,几乎就像它自己的一样亮,因为他要猎取的对象在亚空间和实体世界中都同时存在。】

“这个作者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这种絮絮不已的心理活动?”荷鲁斯有点恼火。

“他们很像一些人,又有着自己的纯真,这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圣吉列斯说,“他们摧毁我们心爱的世界仅仅出于食欲,甚至童趣。”

“你见过诺斯特拉莫的孩子怎么使用刀吗,”康拉德用梦呓般的声音说,“你会理解的。”

【忽然,莫塔里安扇着飞蛾般的双翼俯冲而来,围着古加斯摇摇晃晃的轿子盘旋。】

“有翅膀的兄弟又多了一个,我真希望这不会掉鳞粉。”阿尔法瑞斯评价,像是想起什么般转向圣吉列斯,“你会掉羽粉吗,像欧米茄养过的那只小鹦鹉一样?”

“那是你要养的!”欧米伽抗议,被兄弟自然地忽视了。天使弯弯眼睛,身后初雪般地双翼轻柔颤抖着。“不会,但我会掉羽毛,很多很多……我的孩子们很喜欢。”

阿尔法瑞斯眼睛亮了亮,在他来得及说什么之前,欧米伽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收声,兄弟,我不想孩子们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理由被圣血卫队要求决斗。”

【“找到我的兄弟,逼他出来。”莫塔里安说,他的嗓音就像是含着这一口痰在低语。】

“有时候我真的不得不喜欢这个作者的细致。”黎曼说,马格努斯这次没有嘲讽他。

【他的翅膀在迷雾中掀起了小小的漩涡:“但别杀死他。不能在这里。把他弄伤,感染他,粉碎他的军队,但必须让他活着。必须把种子种在绝望的土壤里,再让他们开花,我们得先把基里曼变成孤家寡人,最后再去亚克斯结果他。”】

“一场阴谋最蠢的失败方法就是对戏剧性的追求。”阿尔法瑞斯说,“我以为我不会第二次读到这种事了。”

基里曼摸了摸喉咙,一道不存在的伤口在那里隐隐作痛。福格瑞姆那边因为又一场胜利传来低笑声。

【古加斯满脸怒容,败血病这次没有拿他的管乐,而是带着瘟疫连枷和瘟疫剑。他打断了莫塔里安喋喋不休的唠叨,回答说:“把他引诱进来,抓住他,然后我们就去亚克斯,在那里完成对原体的计划,把这一切毫无生命力对不毛之地全都毁掉!”

其他大魔纷纷窃笑,只有黑死病发出喧闹的大笑。

莫塔里安理解不了它们的幽默感。他像古加斯一样板着脸:“找到他!”他嘶声说。当莫塔里安飞走时,大不净者们都对他的装腔作势放声嘲笑。】

“我头一次感觉自己理解了这些东西。”黎曼说。

“我头一次听到这么糟糕的笑话。”莫塔里安轻柔而浑浊的声线从呼吸格栅后涌出,“劳烦安静一点,我们今天要处理的声音够多了。”

黎曼咧咧嘴,把手按在嘴上做了个拉锁的动作,但他的表情表现出他没有多认真。

【坦克群闪烁的轮廓就像纸灯笼,被内部机组人员的灵魂照亮。泰坦们则像是异教仪式中被点燃的庞大的柳条人偶。他们的怪异机魂在半梦半醒的生命中发亮。从后面赶来的步兵大军,犹如一片摆动的小亮点组成的海洋,每个步兵像在夜晚浪花中发光的水中生物,神秘,但又脆弱不堪。】

“很诡异,且又形象的比喻,这些东西有种病态的才华和洞察力。”圣吉列斯说。

“如果他们不屠杀任何人的话,说不定会成为不错的诗人。”科拉克斯的眼睛看着科兹。

“说不定你喜欢的诗人的灵感就来自这些东西呢。”黎曼眼里狡黠的光一闪而逝。

【在败血病这一侧的战场上,灵魂光芒带有不同的性质。红色的就像是旧疮疤,黄色的就像快破裂的脓包。这是一片病态光芒翻腾着的炽热区域。腐化的战争引擎闪烁着内部被奴役的恶魔的怒火。宣誓效忠圣父的凡人们都是正在逐渐消退的水泡。巨大的凋零塔闪烁着剧毒的绿光,被内部熔炉中燃烧者的灵魂所照亮。在两军阵线交错的地方,光芒相互融合,蓝白色与病态红色的微尘旋转舞动不停。

“他在那儿!”乞徒气喘吁吁举起一只瘦小的胳膊。漆黑的手指因为麻痹症而抖动着。】

“疾病也会得病吗?”伏尔甘轻声问。

【败血病向那边望去,有一个几乎完全显现出来的巨大轮廓,在三十架超重型坦克后方缓缓行驶。在它顶端有个纯洁而强大的灵魂,仿佛遥远海岸上的一座灯塔,就连感知到他,仿佛都能对败血病产生伤害。

“基里曼!”败血病呼唤,“基里曼就在那里!他来了!他来自寻死路了!前进,我的美人儿们,前进。”】

“我把这话还给他。”莫塔里安咕哝,声音终于不太那么像翻腾的污水。

“我很赞同,除了把我称为美人那段。”基里曼回答。

莫塔里安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呛咳,足以证明他还能理解幽默。

【锈蚀的巨钟嘹亮地响起,恶魔军团摇摇摆摆地前进了。瘟疫守卫们走在最前面。

在空中,莫塔里安发出狂喜的尖叫,俯冲向地面。

“出来,我的兄弟!”他吼叫说,“出来见我!”

莫塔里安在瘟疫守卫上空盘旋。在这片喧闹的方阵上空,他又一次大喊:

“罗伯特•基里曼!出来!出来!”

他的挑战得到了回应,利维坦指挥者停下了,前方活动梯开启。

基里曼现身了,莫塔里安跃入高空。】

“我很好奇他的薄膜翅膀的构造是如何支持这种行动的。”多恩说。

“某些领域并非永远守科学的规律主宰,”马格努斯用行家的语气说,“问问圣吉列斯吧,他的骨骼底变异到什么程度才能经得起一场飞翔?”

圣吉列斯在兄弟们的目光中微微收敛起羽翼。“诚然,有时候我也觉得他们不过是一种华丽的表象,用来掩盖真实的驱动力。”

“我们不必思考得这么远,还是先关注眼前的故事吧。”荷鲁斯说。

【“我以帝皇的名义,带走这个女孩,这场战争的胜利需要她。”尤兰特这么说,但很清楚,对方不会听从。

沃伊的眼眸闪烁着仇恨的目光。你背叛了你的誓言,眼睛仿佛在说话,你背叛了你自己。她再次攻击,转身举剑,将她的大剑嗡嗡作响地挥向尤兰特的喉咙。

沃伊那令人作呕的空白灵魂,使得尤兰特难以承受。她的反应神经变得麻木,她的肠胃不适的未尝,她的力量以比以往任何一场战斗都更快的速度流失。她无法集中注意力,面对沃伊那虚无的存在,尤兰特仿佛能看到自己的所思所想,这让她更加恶心——她对荣耀的渴望,对职责的迷恋,对个性的摒弃,还有她的骄傲。沃伊像是一面无情的镜子。与这位女子对帝皇的伟大奉献相比,尤兰特觉得自己变得肮脏而渺小。】

“要我说,这其实算一种可贵的机会,几乎像命运对她的挽留。”多恩说。

“要是你像明白混凝土的性质一样,理解信仰者的精神世界,你就该明白,这对他们造不成什么阻碍。”基里曼回答。

【“停下!”尤兰特再度叫喊,对方双手大剑的重击把她向后甩了出去,“你和我一样都理解帝皇!我们都是他的仆人,我正在履行他的意志,你也一样!”】

阿尔法瑞斯耸了耸肩。“你难道看不出这正是你们敌对的关键吗,女孩?”

【“停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哪一位的声音。尤兰特在听到同时就发出了呻吟。这句话犹如一根钉子插入她的耳膜,她几乎能尝到流到嘴里的鲜血。

”现在停下,“那声音再度响起,”我命令。“

刚才抱膝而坐的少女从床上站起,漂浮在空中。金色的光辉从她的肌肤上升腾而起。六星锁变得红热,然后变白,最后随着一股蒸发的热浪挥发成了蒸汽。”】

“喔,喔。”马格努斯低声说。

【少女安然无恙地向上飘起,笔直地转过身,肮脏的双足悬在离地三尺高的位置。在她的双眸中光芒燃烧最盛,那是神圣之光,帝皇之光。

沃伊一摇头,猛地一扭剑柄,将尤兰特的武器劈手躲过。动力剑在地板上弹开了,动力立场自行切断,很快就滑进了房间的角落

沃伊贴进身来,准备结束尤兰特的姓命。

“不,”那个声音神圣地说,沃伊弯着腰猛地横飞出去,就好像被巨人的一鞭扫中。她撞到墙上,摔了下来。

“对不起,”少女说,那是她自己的嗓音,“对不起。”】

“真漂亮的戏法。”佩图拉博语带嘲弄。马格努斯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尤兰特很希望每个人都能安然无恙,但她从小就知道拯救所有人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说帝皇保佑,但大多数信徒误解了这句话的真意,他们以为帝皇会以个人形式出面保护他们,但帝皇的角色其实是守护整个人类物种。一个单独的人对他毫无意义。尽管每个悲惨的人生都在阐述着这个真理,但人们始终抱着希望,依然向那位饱受困扰地俯视着一切的神明不停祈祷。

这一事实既悲伤又绝望,认识到这一点足以击溃每个人的灵魂,甚至是尤兰特自己。然而,世上还有像这位圣徒一样的奇迹。

“帝皇保佑。”尤兰特在犀牛运兵车的隆隆行驶中喃喃说。】

“她认为好人应该受苦,她在受苦。”科拉克斯不知道在对谁说,“这算牺牲吗?”

“取决于行事的对错。”多恩一板一眼回答。

基里曼讨厌这种细致入微的写法,这提醒他这些走错路的人不是因为简单的愚昧导致的。他们因为心怀希望而迷失,因为想替他人受难而带来灾难。出于热诚,他讨厌理性带来的悲剧,也出于同一种爱,他不得不正视理智并非万能良药。

你们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儿呢?他恼火地想。这样我就能拯救更多了,哪怕多一个也好。

【无视护卫们的再三请求,罗伯特•基里曼还是第一个下了车。

”我将带头出阵,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他如此坚持。】

“罗伯特。”天使有点疲惫地说。

“基里曼。”莱昂声音里带上谴责的味道。

“……兄弟。”是科拉克斯的叹息。

【马德瓦•柯肯和他部下的禁军们不情愿地遵从了,以新月队形跟在原体身后。在他们周围还有十几位寂静修女,保护着侧翼。冠军护卫紧随在他们之后,安静地走下了升降梯,一边扫描着白茫茫的浓雾,一边稳稳地举着枪。众人在被污染的泥地里散开。他们的彩色盔甲一开始像是发亮的小点,但很快就像油漆在水中溶解。周围的昏暗让他们变得不再起眼。雾气浓得就像垫子,甚至可以弄破和捏成各种形状。一种令人恐惧的恶意潜伏在旋转的水珠中,用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人类的冠军们。

“我的兄弟是个懦夫。”基里曼说,随后他拔出了帝皇之剑,将它高高举起。火焰从剑的边缘迸发出来,远处爆炸吹来的微风使得火焰的边缘摇拽不定,迷雾逆着风向移动着,就像是躲避这把剑的火焰。

一片沉寂

“莫塔里安!我是你的兄弟!帝皇最后的忠诚之子!如果你还有一星半点勇气,就出来面对我!”

基里曼清脆嘹亮的嗓音,被无声无息地吞没了。】

“阴谋。”莱昂说。

“陷阱。”佩图拉博评价。

“自投罗网。”费努斯不赞同地皱眉。

“你真是永远吸取不了教训,基里曼。”福格瑞姆毫不客气地总结。

“不再会了。”基里曼说,假装自己颇有底气。

【在嬉戏般的战场上,演奏起了忧郁和恶作剧杂糅在一起的音乐。从雾中出现了一支腐烂的狂欢节队伍。

炮弹倾泻入恶魔大军中,泰坦的武器扫过血肉和大地,将它们混合在一起蒸发成高热的气体,融入雾中

”你们太弱了!”基里曼对一个腐烂的恐怖怪物喊叫,“你们的灵魂对我的国土毫无价值,你不受欢迎!滚回你来的那片污秽之地!滚回去!

帝皇之剑在他周围高速挥动,化作难以分辨的炽热的橙色弧线,所有的恶魔都在被火光触及后都发出悲惨的尖叫,他们的精髓被帝皇的怒火燃烧。这柄剑用来对付任何敌人,都是一件强大的武器,但在对付无生者时,世上没有任何一件武器可以与他比拟。它灌注了帝皇的力量,足以将恶魔烧成乌有,将它们的非自然灵魂割裂成灵能的碎片。慢慢的,纳垢的记账员们意识到,基里曼对他们的不朽存在造成了威胁。他们动摇了,惊恐的后退,他们的计数声在颤抖。基里曼奋力前进,利用他们对自己的恐惧,直插入恶魔大军的深处。】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荷鲁斯半是喜悦半是失落地呼喊,在意识到兄弟们正盯着自己时立刻闭上了嘴,端正地坐回椅子里。

“那么我们现在明白了。”天使说。

【“我给你们带来了末日,带来真正的死亡,带来你们邪恶灵魂的最终毁灭!在我的右手中是人类之主的荣光,你们在这里无处遁形!”】

“终于来了点知所谓的情节!我都快怨恨我们不知名的记述者了!”黎曼欢呼雀跃,被故事中的血腥味挑动了神经。

【基里曼曾将荷鲁斯之乱的兄弟阋墙视为疯狂的举动,但在直面我那些操纵了他的兄弟,毒害他们的心灵,将人类逼到毁灭边缘的力量之后,基里曼终于理解了。对抗恶魔,就是在对抗噩梦,他们就是那些陷入疯狂,变态,孤独和恐惧的人的狂热且病态的想象。每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每个邪恶的渴望,每个任性的想法都是在亚空间的乱流中成长的种子。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基里曼都在心中质疑:为什么父亲要对自己隐瞒亚空间的秘密?但直到基里曼复活之后,在他面对诅咒瘢痕时,他才真正理解帝皇曾经试图做的事什么事情。这些怪物并非他父亲的真正敌人,导致这些怪物出现的根源才是。揭示恶魔的真相,反而会极大地增强他们的力量,因为人类永远不可能将这些念头从自己的思想中抹去。】

一片沉寂,基里曼听到拖动椅子的声音,却无从分辨其来源。“多么无懈可击的邪恶……”多恩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们的精神决定了宇宙的真相,我们是自己的敌人。”罗嘉低语,“咎由自取……真是滑稽而恐怖。”

“那我们如何战胜?”伏尔甘意识到了什么,“父亲又是为何允许我们知道这些呢。”

目光交汇、相撞,最后齐齐集中在沉默的掌印者身上。帝国摄政挑起一边眉毛:“为什么不稍稍等一下,让你们的父亲亲自解惑,免得打断故事的节奏呢?”

“父亲为何……依旧不现身呢?”荷鲁斯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马卡多眨了眨眼。“他一直在看顾着你们,但无论何时何地,命运总会有其记录者,他的重量会影响记录者剧本的节奏,就是这样。但他会回来的,我保证,在他被允许从记录者不可见的叙事黑洞归来之后。”

荷鲁斯看起来不是很满意这语焉不详的回答,但不得不就此作罢。

【帝皇一直在试图将人们从他们自己产生的恐惧中拯救出来。

宇宙已经处于毁灭的边缘,天平倾斜到了对恶魔们有利的角度。基里曼找不到改变天平两端重量的办法。在战场之外,反复无常的命运为他加上了沉重的枷锁。

基里曼以可怕的技巧战斗着。古伽斯认为,他是一个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的神明。尽管他是从培养皿中诞生的,就算是和纳垢巨釜中出生的古加斯相比,这也是一种极其不神圣的造物方式。但他战斗起来就像是一个神。强大无情,没有任何凡人能比拟他的速度。即使在恶魔当中,也很少有能相提并论的。尽管基里曼也犯过错误,但与神明联系紧密的古加斯知道,任何神都无法完全避免犯错。】

“被恶魔称为神明真奇怪。”基里曼凝视着自己双手,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平庸的血肉塑造而成。

“更奇怪的是被这么一个东西指责为不神圣。”鲁斯搭腔。

“即使魔鬼也会有自己的地狱,看来却是如此。”察合台又翻过一页。

【迷雾中绿光闪烁,旋转的能量光束从黑暗中穿梭,从每一座看不见的塔上都有一束光射来。就在基里曼要击倒败血病时,第一道光抓住了他握剑的手腕。第二道光缠住了他的脖颈,第三道光围住腰间。每一个光圈都紧紧套住他,抓住了他,直到原体再也无法行动。

败血病阴险的咧嘴,古加斯发出胜利的嚎叫。

“我们抓到他了,我们逮住原体了!”

呼应着古加斯的召唤,一股凉爽的下降风搅动了迷雾。死亡之主——死亡守卫的原体莫塔里安从天而降。他落到地上,双翼伸展开来,手握沉寂之刃,大地为之颤抖。

莫塔里安从呼吸器中发出一声咔咔作响的呼吸,黄褐色的云气从呼吸器的底端喷出。

“你好啊,兄弟。”他开口说。】

“基里曼……”莫塔里安轻轻说,像沼泽试探性地冒泡。

基里曼拧起眉毛。“你已经要求我去六次决斗笼了,要我说,这完全没有根据,我们已经演练完所有需要的了。”

“有备无患。”莫塔里安固执地说,“这一次也不在演练之中。”

“那你还想怎么。”基里曼像兄弟间该有的那般抱怨着,“找几个恶魔把我捆起来吗?这是意外,莫塔里安。”

福格瑞姆那边发出低低的笑声,然后他被两个人一起瞪了一眼。

【基里曼抬头盯着他兄弟的脸,就像是福格瑞姆和马格努斯一样,莫塔里安已不复是一位古代科技创造的生物,而是或多或少地在不同方面发生了变化,成了一个被混沌扭曲的半人。

莫塔里安一向比基里曼高大。在成为恶魔之后,他已经变得如此巨大,以至于再比较双方的身高已毫无意义。莫塔里安成了和基里曼不同种类的生物,因为半神被重塑为童话故事中出现的怪物。在他的斗篷下,他的脸庞已经腐烂透骨。他身上所有的人类特征都膨大到了荒谬的程度,一切都涂上了疯狂的色彩。】

“真是拙劣。”基里曼说。这并不是一种愤懑之辞。莫塔里安的身躯和所有原体一样均衡了力量和美,闪烁着造物者的巧思与野心。而基里曼虽然一直不能完全欣赏,但完全理解那副病恹恹外表下的坚韧不屈,令人难以想象十四原体会因为什么屈服。

相比之下,单纯的堆砌和扭曲不过是一种陈词滥调的恐怖而已,是蛇尾福格瑞姆的另一个映照。但当他们都依旧行走于人间时,他们只是自己,而非某种邪恶的面相之一,绝对不会有人将他们混淆。

基里曼不会怕这个东西,他知道莫塔里安也不会怕

【“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兄弟。”基里曼说。

莫塔里安低沉地笑了笑,“你说的好像是你把我逼出来了,然后会在战斗中击败我一样!在一万年之后,你还是这么自命不凡。好好看看周围吧,我赢了。”

“你还没有赢。”

“要是这样还算不上一场胜利。”莫塔里安说,“那我大概应该翻翻你那些冗长乏味的战术手册,以便更好理解一下胜利这个词的定义。”】

“你真的看过吗?”阿尔法瑞斯敏锐地问,基里曼瞪了他一眼。

莫塔里安投以漫不经心的一瞥,出乎意料地开口了:“上次之后,我们一直在看对方的著作,我很喜欢其中一些布置。”浅淡的烟气从他面具中涌出,阿尔法瑞斯的表情就像是其中含有猛毒一样。基里曼靠回椅子上,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以免自己幼弟的尊严太过受伤。

【“你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你不知道那种感受!我经历过一种你永远无法想象的深沉痛苦,当死亡即将来临,是我被赋予了抵抗那种痛苦的力量。”】

“我相信那是真的,那一定非常艰难。”圣吉列斯说。

“那不是理由。”一个怪异的喷气声从莫塔里安的呼吸器后涌出,根据这些天的经验,基里曼将其判定为嗤笑。

【“我不知道痛苦?”基里曼冷冷一笑,“我见到我的兄弟们,许多我爱的人们,许多我尊敬的人们,都背弃了我们的造物主,将整个银河投入战火。我见到人类即将达到一个和平的黄金时代,甚至能用手指轻抚到它。然而我见到你和其他人唾弃了它,把它撕了个粉碎。我被自己的亲人杀害。“】

福格瑞姆那边响起东西打翻的声音。好几双眼睛看了过去。凤凰拾起滚落的棋子,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一时不注意,抱歉。”

费努斯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把棋局摆回原来的样子。他银色的手臂上流光闪烁,映出福格瑞姆撇回头时僵硬的笑容。

【“当我醒来时,见到的这个银河已经远离了帝皇的光荣启示,更像是一个宗教迷信的地狱。你卑怯又不假思索地背弃了所有你曾经宣誓支持的人。我的那位兄弟去哪儿了?他能经受住任何风暴,他的身体不受任何毒害,还永不屈服。他发生了什么事了?那位过去的莫塔里安,绝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他会光荣地死去。当你的战士们变成这些庞大的怪物时,你一定知道当你对得救的希望点头的时候,你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曾经自夸是我们当中最强壮的,是不可战胜的,所有痛苦和悲伤的主宰。这些夸口在今天看来是多么的空洞。我至少知道我是什么,我审视自己。尽管遇上过许多次失败,但我坚信我一定会履行自己的职责,我被创造的意义就是为保护人类而战。”】

“我不知道你有这种口才。”莫塔里安瓮声瓮气地说。

“比你想得更好,我顽固而不可战胜的兄弟。”

死亡之主轻轻应了一声。

【“那么你不想为帝皇而战了么?”莫塔里安的嗓音中带着暗示的咔咔声。

“我为他的理想而战。”

“一个诡辩家的狡辩,你只是为你自己。”

“我还是人类的拥护者,而你只是恶魔的走狗。”】

“你们一定要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吵嘴吗?”荷鲁斯抱怨,“我从来不知道罗伯特和莫塔里安是这样的人。”

天使笑起来。“这不奇怪,他们本来就是兄弟。”

【“是吗?”莫塔里安的翅膀轻轻拍动,“那你告诉我,罗伯特,如果我们的父亲真这么完美,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说他爱我们所有人,就像每个父亲都会爱他的孩子们一样。”】

“我受不了了,”黎曼恼怒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互相杀害?”

“等到莫塔里安发泄完一万年的怨气。”阿尔法瑞斯耸耸肩。

“你要是哪天死于沉寂之刃的话,我可不会去验尸的。”欧米伽说

【基里曼瞪视着他,因为愤怒而收紧了下巴。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制造我们吗?”莫塔里安收回了巨镰,“你觉得是因为喜爱吗?我想,等我把你弄残废了,让你瞎着,无能为力地躺在一个铁笼子里,祈求死亡的时候。我可能会更高兴告诉你。然后你说的那些那些漂亮话就会在你自己的嘴里烧起来。”莫塔里安按在面具,背后发出了潮湿和堵塞的声音。他的白眼睛在基里曼的四肢上来回打量。“但这个时机还没到,先从双腿开始吧,我想问你很快就用不着他们了。别担心,我的兄弟,我的镰刀很锋利,痛一下就完事了。

沉寂之刃落下】

“总是这样,”荷鲁斯叹气,“你总是从自己的痛苦中挤出些许来诅咒别人。”他的手张开又合上。“我们该谈谈了,莫塔里安。”

【禁军保民官马德瓦·柯肯最先看到了那位少女的出现。

她从巫术产生的恶魔们中间走过,好像她不过是在通过一个拥挤的市场。就有一名战斗修女走在她身旁,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先导。少女浑身金光闪闪,步伐轻快,尽管地面被搅拌成泥浆,她脚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脏污的痕迹。而她的同伴呢?修女在泥地里打滑,挣扎着前进。

少女的眼窝深陷,皮肤上出现了斑点,她披散开长发,身上的白裙被烧坏了。她仿佛即将分崩离析,但是她周围有一团摇曳的柔光,让她穿过战士们中间,向两位原体走进。光芒变得更强了,点燃了迷雾,将它从某种污秽之物转变成了一张光辉之网。柯肯的视线无法从她身边移开,甚至都听不见原体兄弟们的交谈了,那个与他作战的怪物已经不再值得关心,他本可能就此被恶魔杀死。然而那个无生者也同样被施了魔法,当少女从旁边走过时,它那没有肉的鼻孔颤抖着,他举起发抖的手指,用嘶嘶作响的漏风嗓子说话,就像被墓穴的泥土堵住喉咙般嘎嘎作响。

“憎……恶……之……灵…”

这个词在空中游动着,向那少女飘去,柔软得就像是风中的丝绸。】

“我喜欢这个称呼,被这种存在憎恨是件喜事。”伏尔甘说,他的声音和眼睛一样熊熊燃烧着。

“但……”佩图拉博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但比荷鲁斯好些,牧狼神的手紧紧按在扶手上,好像松手就要滑落一般。

令人意外地,莱昂却算得上平静。“既然她被怀疑是灾难,那也有成为救赎的可能。

马格努斯突然出声。“我隐约记得,在古泰拉语中,这个词汇同样有被祝圣之物的意思,也许正恰当。”面对兄弟们的目光,他只是歪了歪脑袋:“我从研习者的角度说出可疑之处,那以研习者的知识来看,父亲这样一位卓越的灵能者挥洒其力量不也同样不意外吗?”

【时间静止了,原子停止了运动,光一动不动的悬在空中,喷溅出的血液形成一个拱形,爆弹挂在半空,子弹背后推进器的火光停滞着。一股永恒的寒意笼罩着柯肯,只有他出于不为人知的原因,可以自由地环顾四周。所有的战士都被静止了,锁定成了活生生的舞台群像剧。基里曼被有生命的光束缚,莫塔里安镰刀高举像头顶。

但尽管所有的事物都停止了运动,宇宙被困在了一个瞬间,一切都像是海市蜃楼般摇晃,但少女依然在移动。她转过头看了一眼柯肯,在她的脸上是一双金色的眼眸,就像时间本身一样古老,从他口中迸发出恒星般的光芒。

带着华丽头盔的柯肯开口了。

“主人?”他低声问。】

一阵吸气声,掌印者似乎乐见于半神颇为人性的举动,摊开了双手。“孩子们,你们没问过我。”他从容对着兄弟们质疑的目光。

“你们说什么什么时候被我们的问题决定过?”科兹懒洋洋地靠在自己的椅子里,神色几乎可以说是安宁。

“因为这看起来彻头彻尾就是个阴谋。”佩图拉博颇为恼火。

“她看起来盲目又失控,不知道什么操控着自己。”多恩指出。

“这很正常。”马格努斯接过话柄,“一万年了,父亲在他的王座上静滞,跨过遥远的银河投注力量是一种艰难的行动,很难说他真正知道或者掌控多少。老实说,这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任务。”

“你曾信誓旦旦说这种力量可以信任。”

“把你星球的毒气倒干净再跟我说这种话!”马格努斯猛地回过头,“护教军对他们的辐射武器都比你大胆!”

“既然恶魔偶尔也会引用经文为自己辩护,做点善行为更大的图谋预备又有什么意外的?何必急于下定论呢。”察合台说。

阿尔法瑞斯扬眉。“你难不成觉得一位禁军会认错父亲吗?他们会为了这话跟你决斗。”

“我想决斗笼的拥挤程度不妨碍事情的对错。”

“你——”

“安静!”荷鲁斯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清澈的声音轻松盖过了吵嚷起来的兄弟们,“别让我们的摄政再看笑话了!”

原体们闭上了嘴,彼此交流着善或不善的目光。

“你们能散会后再争论这种事吗?”狼王挖了挖耳朵,“我想快点听完这个故事,我的酒喝光了。”他对着其他人亮亮空空如也的杯底。

【少女腾空而起,越过混战的场面,一个光球从地面上升腾。它以光速膨胀,将一切都笼罩进闪光的圆中。凡人和星际战士们都陷入了震惊,无生者发出惨叫。莫塔里安的武器还没来得及回落,就立刻被抓住了。现在大部分是恶魔,只有少部分是人类的莫塔里安被向后甩了出去,他的翅膀弯起环绕自己的身体。束缚基里曼的光芒,碎裂成了发光的微尘,原体重获自由。

“莫塔里安,已经够了!现在你必须面对我,领受你背叛的奖赏。”基里曼呼喊。

死亡之主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举起了镰刀。但他并未攻击那个纯洁的兄弟。他向后一挥沉寂之刃,镰刀的锋刃割裂了时间与空间。恶魔古加斯是第一个摇摇摆摆地穿过裂缝的,他的轿子已经化为燃烧的废墟,他自己的后背也着了火。

“我会面对你的,罗伯特。在亚克斯,跟我去那里,我们将会进行最后一场对决,我们将会把一切都做个了断,你和我两人。你的生命将会被剥夺,我将会把你的国王国据为己有。就在亚克斯。”】

佩图拉博看起来很想发表评论,但他咬住了下唇。

“懦夫。”莫塔里安懊恼的声音经过面具显得更加阴沉了。“你甚至不敢面对自己夸下的海口吗?”

【“站住!该死的懦夫!到这来和我决一死战!”基里曼咆哮。

莫塔里安摇了摇头,纵身跳进了裂缝,那条裂缝在他身后关闭了。

“莫塔里安,背信弃义的杂种!给我回来!”

原体纵声长啸。诅咒和愤怒在他心中翻腾,他一把扯下命运之铠的头盔,对正在变亮的天空大喊。他脸色通红,脖颈上那一圈伤疤变得更加醒目。柯肯从未想过罗伯特·基里曼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不知道的恐怕还有很多呢,”荷鲁斯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罗伯特的怒火就像他的羽毛笔一样夺目。”

基里曼察觉出牧狼神在努力转移话题,也许也在努力转移注意力。“真可惜,我曾经学过抑制愤怒,但不得不说我的礼仪课老师庆幸太早了。”

“你可以试试多和康拉德相处。”阿尔法瑞斯提议,“我觉得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坏处就是了。”康拉德丝滑的声音慵懒地游过空气,基里曼觉得他和自己对好坏的定义一定有所偏差,但他不太想知道。

【“敌人在撤退。”柯肯说,“加拉坦来了。”

“那我们很快就能知晓胜负了。”基里曼说,他寻找着帮助了他的光芒的来源。“那个女孩,”基里曼说。“是那个女孩救了我。”

“是的,大人。”

“她是怎么来的。”基里曼问。

“这重要吗?”柯肯说,他想天空中的星堡的黑影做了个手势。

“是的,这很重要,非常重要,我必须找到她。”】

“我终于能看到罗伯特让禁军伤脑筋了,我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该试试这个。”狼王奇怪地兴奋起来。

【几分钟后,他们找到了少女,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高阶修女尤兰特坐在她身边。少女的身躯已经被曾经控制她的力量毁坏了,但她还有呼吸,她的胸口缓慢的起伏,死亡已经近在眼前,她的双眼都已经被烧空了,她的嘴唇被烤焦了。任何一个凡人都无法长时间容纳如此巨大的力量。在这个战场上她显得格格不入,但另一方面,她很像里面在整个帝国境内都见到过的那些如恒河沙数的无辜死者。原体跪在她身边,把她细小的手掌放在自己庞大的护手中。】

黎曼慢慢敛起了笑容。马格努斯叹了口气。

“凡人,只能作为短暂的容器。”他沉重地说,“灵能是一种反物质存在的力量,他们扛不住这种重担。”

【“现在您不担心她或许是一个敌人的圈套,或一个危险的灵能者了,大人。”尤兰特苦涩地说,她已经不再顾及是否会被惩罚了。】

“我还能惩罚谁呢?”基里曼说,“恐怕我到时候最想惩罚的是我自己,和生我的母腹。”

康拉德轻轻开口:“愿我生的那日,和说怀了男胎的那夜都灭没。愿那日变为黑暗;愿神不从上面寻找它……”他渐低的细语呢喃已经无人能听清。

【“我只看到一个垂死的女孩,”基里曼说。“不管她是什么,或者曾经是什么,她首先是一个泰拉的孩子。”基里曼仰头望向已经遮蔽了天空的加拉塔,光芒闪烁之处是正在捉对厮杀的战斗机,他们在疯狂的格斗中躲闪、交错、射击、爆炸。和庞大的星宝相比,那些战机显得微不足道。“片刻之后,只会有两种结果:我们全面胜利,或是彻底毁灭。告诉我,修女,你认为这是人类能求得的最好结果吗?你相信我们有一天能幸存下去,迎来和平吗?”】

“你始终如一,但你何必折磨这个可怜凡人呢?”天使的声音里带上了怜悯,“这种永恒的疑问只该由我们承担的。”

“也许我只是想要个答案。”基里曼说。

【尤兰特对他的问题感到诧异。

基里曼认真地看着她。

“我有信仰,大人。”】

“狡猾的回答。”阿尔法瑞斯露出一点笑容。

【“信仰?”

“是,大人,对你父亲的信仰。”

基里曼点了点头。“有时候我希望我也能有信仰。”】

“别强求了,你只是在折磨凡人和自己。”荷鲁斯说。

“我会记住的,我也希望我用不上。”基里曼认真说。

【少女呻吟着,把失去眼睛的脸朝他转去。

“你是帝皇新的肉身吗?”少女轻声问,声音很小,她现在清醒了,但身上的伤比刚才更严重了,这些话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令人难以理解。

“我不是他。”基里曼说,“他创造了我,我是他的造物,我是他的儿子,第13个和唯一的原体,奥特拉玛的罗伯特基里曼。”

“你看起来很像他。”少女说,然而她已经瞎了。她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我曾经见过和你一样光芒万丈的东西。”

“我听人们对罗嘉说过这句话。”

“在哪里?”罗嘉不动声色地问。

阿尔法瑞斯笑了笑。“何必问这么明白呢?”

【“你是谁?”基里曼问,“马格努斯?”他犹豫了一下,说出那个可憎的词:“父亲?”】

“我真希望我能做到。”马格努斯不高兴地咕哝

【她的头垂了下去,结束了最后一次呼吸。

“你是谁?”基里曼喝问。

少女再也无法回答他了。

尤兰特手按着受伤的一侧,拖着脚走近他。“振作点,”尤兰特说,“那些在帝皇的恩典中死去的人,并不会迷失,而是在永恒的天堂中沐浴他的光辉。大人,那非常美好。”她伸手从少女脸上移开一缕头发。“帝皇保佑。”尤兰特脸上露出血腥的微笑说,“永远不要忘记帝皇保佑我们。”

基里曼看着少女那残缺的尸体。

我永远不会相信这些,他说。】

“你变仁慈了,基里曼,你没有说你从没有见到天堂和光辉。”福格瑞姆说,他明亮的眼睛看过来。

基里曼叹了口气。

“在我要剥夺她生命的时候——我猜我会的,何必再剥夺一个美梦呢?”

【罗伯特基里曼独自坐在一个他选择的黑夜中。书房空荡荡的,这艘船上的生命活动在密封的舱门外继续着,但在书房里的寂静中,基里曼可以欺骗自己,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外头的星星只为他一个人闪耀。

基里曼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亚辛莉·苏里曼亚给他的那个精致盒子,以及里面的那本书上。现在,盒子关闭着,只不过是一个在盖子上装饰着朴素花纹的木盒而已,但是它在书桌上却非常醒目。基里曼想起来在古老传说中的一个灾厄魔盒,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记得它了。】

“在那个故事的下半段,开启过的盒子里收藏的唯一事物就是希望。”科拉克斯说。基里曼知道这是兄弟的安慰,他感激地笑了笑。

【基里曼内心挣扎着,是否要打开盒子,看看里面的书。

“我不要对里面的内容有任何期待。”他提醒自己。】

“你确实没有,”罗嘉说,“你诅咒了它。”

“我很抱歉。”基里曼说,他看到罗嘉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基里曼从未读过盒子里的书,在那本书刚公布的时候他就拒绝了、他从未对其他任何书做过这样的决定,他公开表示过不会看这本书。早在帝皇启蒙时代,基里曼就一直认为自己是原体当中最理智的一个。他曾经很爱学习,理性是他唯一的诉求。然而他却公开谴责了这本书,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取悦帝皇,就像是他当年所做的一切一样,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基里曼应该自己来做决定,他应该先阅读这些论点再分析他们,而非直接驳斥。他曾经严格坚持的帝国真理就是这样一个信条,这个信条有很多缺陷,甚至大部分基于一个谎言。

他之所以拒绝阅读这本书,其实是一个故意的侮辱。他与罗嘉彼此之间从来都看不顺眼,基里曼是个理性主义者,而罗嘉是个追求形而上学真理的人。信仰是罗嘉的基本思维方式,基里曼则对此深感鄙夷,怀言者的战争之道惹恼了他,他是多么小心眼啊。基里曼很清楚,因为他自己那么直白地摒弃了他兄弟的信仰,才导致了帝皇梦想中的一切的加速毁灭。】

“哦,你想多了。”罗嘉笑了笑,“我一直知道,也并不介意。我知道你和我一样赤诚,尽管信条不同,而被厌恶是信仰之间一种最常见也最温和的斗争方式了。”

基里曼并不感到轻松,罗嘉依旧从信仰者的角度评判他,甚至原谅了他,他更恼火的是这是恰当的。

“但你的信条是对的,它在一万年后拯救了我,拯救了帝国。”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罗嘉反问,“在那个本该有的未来里,你毁灭我的城市那一刻,你是正确的吗?而帝国的人民信奉我的理论,在我早已抛弃它后,我又能否自称为先知?不,真相乃是恒常之物,与一时的强弱无关,甚至与信仰者无关。我解释了一部分,你又揭示了一部分,今日父亲又呈现给我们一部分。那么,你愿意一起解开剩下的吗?”

“我愿意。”基里曼说,如释重负地垮下肩膀。

【“或许。”基里曼想,“我之所以没有读这本书,是因为我担心罗嘉才是对的。”

“我怎能没有读就知道呢?”基里曼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冤枉了洛珈,而在意他是否抛弃了自己严谨的理智。他曾经和罗嘉一样,都是个狂热信徒,只不过彼此的方式不同。

基里曼掀开了盒盖,封面的皮革干枯剥落,纸张闻起来就像所有的旧纸一样,一种模糊的锐气,一股深埋的智慧和垂死的记忆的味道。

在罗嘉·奥利瑞安挥笔在纸上创作这本小册子的10,000年后,基里曼开始读它。

欢喜吧,只因我为你带来了光荣的福音。

神明行走在我们当中。

这,就是《圣言录》最初的两行。】

随着那难辨性别的声音落下,基里曼感觉到了一种历史的重量,一种对命运的模糊预感压在了心头。

如梦初醒般,他骤然意识到一件事,一件他从未意识到的怪异细节。

为什么周围的绘画上,充满了恐怖的场景和扭曲怪诞的笑容?

然后,他发现那扇精致的,他记忆中从未开启过——这很奇怪,他们明明在得到预示后,进出过很多次这一房间,且原体的记忆完美无缺——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