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远征军的终曲（八）
【“您的行为有一个虚伪之处，大人。您命令马库拉格的托勒密图书馆锁上大门，宣称学习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但在这里您却全神贯注地追寻历史。”】
“我们有了反对父亲的罗嘉，投向巫术的莫塔里安，还多了一个禁止学习的基里曼？”
“这并不好笑，阿尔法瑞斯。”
“我们的观感并不影响事物本身的讽刺性，多恩。”
【基里曼露出了包容的表情，大方地承认了这一点。“我认为我的行为并无不妥。终有一天，这些大门将会被打开。我在那里的行为只是象征性的。就算在我自己的领地内，现在还有谁在阅读黑图书馆内的藏品？我封印那扇门并不是为了反对真理，而是为了反对取代真理的那些迷信。”
话虽如此，但是有一本书描述了一段基里曼现在希望从未有人读过的历史。第二帝国的那段历史高悬在基里曼最近的冒险行为上方，是基里曼无法承担之重，因此基里曼并未提及。】
“嗯……”
“太过直白了……”
“我们的兄弟也有肮脏的小秘密了。”
“我们应该说什么，欢迎一起诅咒未来？”
马卡多敲打扶手打断一唱一和的双子。“古老长夜的阴影还未驱散，难以计数的人类还在异形的威胁下受苦，我们没有时间追究太多忠诚与否和忠诚是否纯粹的问题。”
“我相信你在竭力挽救帝国，为此不得不跨越了某些准线。”科沃斯轻柔的声音侵入基里曼的听觉，“不然你为何站在那里呢？”
“谢谢。”基里曼蠕动嘴唇。
【“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必须放在将来。”基里曼继续说，“有一个关于过去时代的记录被保存在那座图书馆中，而现在人们记得的是一个不同的版本。那扇门的关闭虽然只是个象征，却是强大的封印，它暂时封印了将来可能会产生的所有说法。我有所准备，马蒂厄。在这场危机度过后，尽管我们还有一条漫长的路要走，但或许我父亲理想中的某些部分能得以实现。如果我们够幸运的话，当我重新开放托勒密图书馆的大门时，进入者或许能最终理解他们读到的事情。”】
“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科拉克斯，你的意思是？”
“我们征服了群星。”寡言的阴影之主轻声说，“也仅仅只是征服而已。我们保留了多少令人憎恶的东西在那些献上忠诚的星球上，只要它们能提供足够的资源？它们成为了帝国的一部分，却不曾真正接受过其理念。‘国教’令人厌恶，但比帝国真理更有效地侵蚀了万千世界，不是吗？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放缓些脚步，不满足于最简单的统治，以免我们的事业在维持其存在的强力消散后便分崩离析？”
“有价值的建议，孩子。”马卡多说，“但恐怕要暂缓行事，现在每一秒都宝贵到难以想象，大远征不容忍拖延。”
“我知道，”科拉克斯说，“我知道，我可以等待，拯救星也可以等待，这是我们欠他们所有人的。”
“我们都可以等待，”荷鲁斯说，“到时我们不仅要教导人类相信，还要教会他们为何相信。”
【“帝皇真是英明，创造了像您这样的人。”一丝敬畏隐隐出现在牧师的表情中，令基里曼反感起来。】
“你何时对崇敬如此不适了？”
“如果你长期被当成救世主和神子，大概也会如此的，阿尔法瑞斯。”
【“让我们先不管你的委任状，如果你愿意，就拿走我的这本笔记。这些是我想要获得祝福的主题。你们宣称国教就是帝皇的喉舌，那么你最好能既说出他的意愿，又服从我的命令，巧妙地解决两者间可能存在的所有矛盾。世事难料，我不能只靠强制命令来进行统治。每个机构都按照我的要求而行，只因为我是帝国摄政。我确是帝皇的世间代言人，但我并非暴君，我也不会成为一个暴君。我想要让整个帝国心甘情愿地跟在我身后，否则我们都将一败涂地。我不能成为我的兄弟荷鲁斯那样的人。”
“没人说您是个篡位者，大人。”
“最危险的想法没人会说出口。”基里曼说，“但许多人这么想。”】
“摄政或篡位者，我们的兄弟寻求和教会的合作，科拉克斯说过今天的笑话够多了，是吧？”
“现实可能比你们能想象的更荒谬。”马卡多说。
【一位旧型的极限战士装备正在那里等候，带鬃毛的头盔被夹在一条手臂中。他的装甲已经积了一层尘土，但在灰尘下第四连的绿色装饰物仍闪闪发光。这个人拥有众多荣誉印记，他的地位毋庸置疑。
“文崔斯连长，”基里曼说，走到他身旁，“你远道而来，抱歉让你久等。”
文特里斯深深低下头。“奥特拉玛的战争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三支敌人的大军已经从天灾群星中出发，坚韧号——死亡守卫的领主莫塔里安的舰船，正带领一支舰队驶向奥特拉玛。”】
一片寂静，唯有科兹古怪喑哑的咯咯笑声久久回荡。
【基里曼并不感到意外。“这只是时间问题。随着马格努斯重访帝国，我估计我那些兄弟们中更多的人将离开他们的后方要塞，再来一次冒险。”基里曼望向远方，思索着。“莫塔里安确实出现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并不喜欢欺骗，但那以后他有很长的时间去学点新把戏。”】
“什么——我、我……是我？为什么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冷静，马格努斯。”可汗拍了拍兄弟的手臂，巧格里斯式的高哥特语平稳，“不必惊慌，若你能因此发现促使自己走向堕落的弱点，反而是一种幸运。”
“我们将会修补它们。”佩图拉博说，“我们不会再容忍错误的地基威胁整座高塔。”
“抱歉……我，我只是不能相信……我知道我的位置，我软弱到不会抱有逆反的决心……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你和你的军团，”比起反驳，科拉克斯更像平静而暗含悲哀地陈述一个事实，“你们离不开亚空间。”
基里曼很难反驳那些对独眼的兄弟故弄玄虚的指控，赤红巨人的心意就像他的语言一样被繁复的装饰模糊掩盖。但此时此刻，他见证了千子之父合上眼睛，难以抑制双唇的颤抖。
“我仍相信亚空间不只是一片憎恶之地，即使她并非善意……我们仍能利用其以壮大己身，但如果……如果我们陷入泥沼太深已不能回头。我以十五军团基因之父的名义宣誓，凭我们为帝国的繁盛做出的一切贡献，以及在此之中获得的无上荣耀为证，千子绝不会辱没光辉的声名，沦为人类之敌的刀锋。若有背弃人类荣光者，断无宽恕，永堕极恶，追悔莫及。”
“说得好。”荷鲁斯把手贴在胸口，比了一个标准天鹰礼，“影月苍狼若有违背父亲意志者，其荣耀必遭耻辱玷污，其功业必化为乌有，其刀刃必将千百倍还至己身。”
“帝皇之子若有叛徒手染至亲之血，愿他所求皆成破碎倒影，灵魂不得安宁，甚至被极恶所唾弃。”
“钢铁勇士若有抛弃帝皇之光者，成就付之一炬，荣名尽数抹去，接纳他的唯有痛苦，等待他的唯有裁决。”
“怀言者……若否认吾主真言，妄生异信，必遭审判，必将屈膝于父亲之前忏悔。”
“死亡守卫屈从污秽之物的叛徒将堕入痛苦，永世难赎，直至他们的存在同罪孽一起被清偿。”
目光聚焦在抱臂而坐的安格隆身上。红沙之主嘲讽地对基里曼一笑，露出满口尖利的白牙。
“我没有对他立下过什么誓言，对他乃至这个帝国也没有什么义务。我是个幽灵，仅此而已。”
“那么我们不谈忠诚与职责，来谈谈尊严吧。”基里曼盯着他脑后紧紧咬进原体头颅的机械，它们像所有凶器一样闪烁着缺少生气的寒光，“看看福格瑞姆可能会变成的样子，你难道想服侍这样所谓的神吗？我敢保证你和你的军团从这样的叛逆中得到的绝不是自由，而是更深重的奴役。”
尽管你的军团已经是你的奴隶了。基里曼咽下了这句话。他不想再引起一场染血的冲突。
安格隆血红的双眼微眯。“那么便让那些脖子上套上新项圈的家伙在污泥里腐烂吧。”
“那么你们呢。”科兹特有的柔滑嗓音响起，“你们这些狡猾的、不光彩的小蛇，有什么誓言来约束你们自己呢？”
双子对视一眼，莫塔里安左手边的一位耸耸肩，肃然扫视兄长们。“如果偏离正道，九头蛇必吞噬己身。”
科兹漆黑的指甲在脖颈上划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罪者必罚。”他咧开的嘴恰如张裂的伤口。“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