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任

“我和小英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们都很小。那个时候我才五岁，他比我小两岁，那个时候才三岁，属性都还没觉醒，特别怕生，是只特别胆小的小鹿。”青雨缓缓地说着，手轻轻一挥，在他身上淌的水流重新汇成水球回到了她手边，张质昭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仍佛得到了新生。他尽量轻微地抬起头，用眼珠扫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消失了，甚至上次烧伤的水泡都消失了。

青雨一挥手，水球乖乖地跳进了地上的污水桶中。她一摆尾巴，尾巴轻轻地落在了她腿上，她用手轻轻按住，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接着说道：“那个时候，他不肯跟别人说话，我也沉默寡言，长老可能想让我们在一起说说话，就把我接过来同住。”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有道理的。我们都是从小便没了父母的兽，同病相怜，很快就找到了共同情话题……”青雨说完这句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他的神情之后，她捂住嘴笑了笑，“别那么一脸同情地看着我，我父母跟人类可没关系……至少不是主要关系，他们是自己闹矛盾，闹得我爸抛弃了我妈，留下我妈孤独地住在这里，肚子里还怀着我。

“她怀我的时候身体就不好，生了我之后更是一直在生病。一直到我五岁那年她去世，我对她的所有记忆就只有在病床边照顾她。她……她也没跟我说过几句话……”她说着，情不自禁地就开始抽泣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张眉昭看见她手背的毛被打湿了。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心情平复了一点，继续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来说我自己的事的……总之，自那之后，就是长老在照顾我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跟快开始在一起生活，我们就像亲姐弟一样，他喊我‘姐’，我就叫他‘小英’，我们无话不谈，没有什么事情不一起分享。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跟我说他一直都想去人类世界看一看，”青雨说道，慢慢地捋了捋自己尾巴上的毛，“姐弟之间是不需要太多交流的。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从小就想救回自己的父母。我想他从父母被抓的那个时候起可能就下定决心了，虽然他总是说自己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我觉得那件事情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是非常深的，尽管他那时才一岁。”青雨一边说，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尾巴，“我们灵兽一族跟人类不一样，没觉醒的时候跟普通的动物没什么两样，一岁对他来说，已经能记事了。”

“后来，小英其实被人类抓到过几次，但他都成功逃出来了……顺带一说，小英在逃生这一方面可是有绝活的，如果他愿意的话，没有任何上锁了的笼子能困住他。有机会的话说不定会给你演示演示……不过长老因此觉得他太容易中人类的圈套了，就不允许他乱跑了。但他又经常偷偷溜出去，还因此挨了好几次罚。直到十岁那年他孤身一人救下了好几只同样被诱拐过去的小孩，那一次使得他在小朋友中特别受欢迎，也只有那一次长老才破天荒地没有罚他。不过长老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依旧是管着他。

“虽然每次长老问他为什么乱跑的时候，他都只是低着头傻笑，并不回答。但每次他都会跟我说他遇到了什么样的人类，长什么样，名字叫什么，他记得特别清楚，他肯定认真了解过每个他遇到的人类……”她转过头，看到张质昭惊讶的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对，也包括你来的那次。”

“难怪他记我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他还抱怨说我的名字难记呢……”张质昭喃喃地说道。突然间，他才反应过来，若英在说人类的名字难记的时候，用了个“都”字。

“说实话，跟他碰到的别的人类比起来，你的名字确实要难记一些，”青雨说着，双手向后一撑，靠在了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尾巴轻轻摆动着，扫过了他的小腿，撑得他痒痒的。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说到这里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别看小英看着挺单纯的，像个傻白甜，实际上他可机灵了，老早就把你看透了……不过这也提是他可爱的地方啊，有时候，他明明知道不可信，却还是选择信任……”

张质昭点了点头，但他的问题还没解决。他问道：“那他为什么还那么信任我？我明明跟那些没有什么不同，我也是来捕兽的……”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青雨说道，咯咯地笑了起来，用手捂住了嘴，“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了你确实不一样，而这也是小英认可了你的原因。”

张质昭陷入了沉思，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然后自语道：“可是我自己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啊……我真的跟他们一样，也是来捕兽的……”

“可是你非但没把小英抓走，还跟他逛了一圈聚灵村，还接受了，他托付给你的，他父母的照片，这一切的一切，不就表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吗？你确实和来的其他人不一样，甚至和你的那位同伴都不一样。你能把我们灵兽一族看成是平等的朋友，愿意去倾听我们的诉求，而不是别人那样把我们看成低人一等的动物。这种不一样，其实已经蕴含在你的一言一行中，你的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上，可能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却被他注意到了。小英看人很准的。”

张质昭沉默了。

青雨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你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他实际上已经对人类不抱什么希望了。就在你上一次来这里的三天前，他还失望地对我说：‘要是我再找不到一个值得信住的人类，就干脆随便让哪个人类把我抓走得了！’这是他的原话。他已经寻找的太久了，大概从有能力外出开始就一直在寻找……他这个论调已经有好几年了，一直是我劝他不要自暴自弃，一直在安慰他，他才没有冲动。但这几年连我都感觉我要劝不动他了……我真的担心哪天他头脑一热，真的就故意让哪个人类把他抓走了。所以那天你走之后他来找我，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告诉我他觉得你是适合的人选的时候，我也特别高兴……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其实已经救了他一命。”

青雨说着，激动到站了起来。她穿过病床，走到房间的另一头，给自己取了个杯子。她的手轻轻一挥，水流自动从旁边的一个水壶中流到了杯中。她静静地喝着水，张质昭无言地沉思着，房间里一时之间充满了寂静。

“所以，你要做好思想准备，”青雨饮尽了杯中的水，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开口说道，“你知道他费这么大功夫去寻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类是为了什么。如果可能的话，他或许魂珠都会托付给你，千万别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身为他的姐姐，我不放心他跟人类一起外出，但我看小英的判断是对的，你确实可以信任……所以，算我求你了，照顾好他，可以吗？”

张质昭点了点头，瞬间感觉到自己身上担子的沉重。不只是若英，他觉得若英整个家庭的命运可能都交付在了他的手上，自己稍有不慎，可能都会断送整个家庭的未来。而他对于怎么拯救他们，却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没事的，只要你肯答应帮他，我们就已经非常感谢你了，”青雨似乎从他紧锁的眉头中读出了什么，便安慰他道，“至于结果，其实我想他也知道很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只要照顾好他，我就已经非常感激了。”

青雨给了她一个微笑，张质昭感觉自己的心又“咚咚”地跳了起来，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低着头想了，突然说道：“顺带一说，你以前是不是无意间遇到过一只光兽？”

张质昭一愣，感到特别惊奇：“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我还不清楚你的善恶，所以不敢贸然告诉你，我道歉……你的眼睛受到了一点损害，而且从方式来看，那只光兽大概是引爆魂珠自杀了”，看着他惊异的眼神，青雨笑了笑，“我可是治疗兽，只要轻轻一碰，我就可以知道你身上什么地方受伤了，连最微的伤也不逃不过我的眼睛。可惜已经过去十年多了，不然损伤不是不可逆的，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时间久了之后，有些伤会逐渐加深，越来越难治……不过我还可以保证你的眼睛不会继续恶化，闭上眼睛。”

张质昭照做了。然后，他就感受到青雨轻轻地摘下了他的眼镜。她的爪子温柔地放在了他的眼睛上，一股清凉透过眼皮穿透进来，他感到眼中一直存在着的胀痛瞬间消散，他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过了一会儿，清凉散去，他睁开眼睛，青雨为他戴上眼镜。他感觉世界都明亮了起来，一直困扰他的眼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谢谢……”

“没事，应该的。”

突然，脚步声响起，炼炎跑了进来。青雨显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炼炎？”但张质照从他的神情中看得出来，若英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