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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嫌弃

许鸢的心跟着车子停了一下,随即又狂跳起来。要见到金主爸爸了,难免有点激动。她勉力掩饰着自己的忐忑不安,待在车里,反复搓着手。

秘书小曼给她打开车门,一股冷风灌进来,许鸢顿时清醒了许多。“先生和山庄的郝老板在泡温泉,现在还没有过来,您先在屋子里坐一会,喝杯茶。”

许鸢向外望去,眼前是一个古朴的木楼。藤蔓缠绕其间,辅以零星花朵点缀。楼前有两张藤木椅,桌子上放着茶具,茶水滚烫,冒着袅袅热气。

这些东西让许鸢一阵恍惚,似乎尘世陡然远了。喜欢这种格调的人,还功成名就者,多半是老人。许鸢忍不住又把“顾先生”的年龄往上拔高二十年。

小曼直接越过门外的景致,引她入内。楼里熏着淡淡檀香,有张铺了毯子的藤椅。小曼安排她坐下了,又给她斟上一杯茶。

“猴魁?”许鸢呷了一口,惊呼出声。

小曼有点意外:“你知道这茶?”

毕竟是富人都难得一品的东西,许鸢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宅女,看起来也不是很有钱。许鸢尴尬地笑笑:“以前父母带回来过。”

小曼了然地点点头:”看来顾先生一定会留下你的。他说你的画透着别人没有的灵气,今天见了,鸢尾小姐的确是个颇有涵养和知识渊博的人呢。”

小曼的夸奖让许鸢脸有点烧。说得有点过了,还是今天自己装范装过了头。要让她知道自己在陶海逸面前什么德行,恐怕下巴都要吓掉吧。许鸢一边“害羞地”笑,一边心不在焉地喝茶。

本来她还想赞叹一下周围的古玩字画和建筑布局,但看小曼因为一杯茶就客气地夸自己上了天,她便乖乖闭了嘴。

不一会,门外传来笑声。很清澈的男低音,一丝一缕钻进许鸢耳朵里。再由耳朵转入心里。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在同一时间尖叫起来。

很年轻的声音!很好听的声音!虽然有点耳熟……但是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小曼笑起来:“先生估计泡完了,我去跟他说一声。他今天比较忙,不会耽误您多长时间的。”

许鸢搓搓手,要见到金主爸爸真身了……泡温泉,跟朋友……两具美好的肉体,在氤氲的雾霭中若隐若现。

一个桃花眼秋水盈盈,一个凤目深邃目光悠远……她的手蠢蠢欲动,很想把这幅臆想出来的图画下来,抚慰一下群里那些熊熊燃烧的腐女之魂。

她正幻想着,一道阴影慢慢逼近木楼。顾先生自然而然走进来,小曼紧随其后。许鸢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来人。那一刻,她眼睛微微瞪大,下巴差点脱臼。

纳尼?怎么会是顾川?原来所谓的顾先生是顾川……怪不得她觉得熟悉,当初在游戏外那个女前台就是这么称呼他的。顾川嘴角抽了抽,似乎也被震惊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许鸢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再待在这里很可能小命不保。小曼唯恐天下不乱,边走边引荐:“顾先生,这是画师鸢尾。鸢尾,这位是顾先生。”

好一个顾先生……许鸢郁闷地想,难怪人家要这么阴阳怪气地称呼他。上次见他,他穿的是一身藏青色长褂,今天风格依旧,应是一身柔软的月白色长褂,绣着风骨绝佳的墨竹,苍白斯文的模样,果然古意十足。

顾川淡淡扫了许鸢一眼:“不必见了,这个人我不要。”小曼和许鸢齐齐愣住。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一句废话也没有。

小曼奇怪道:“顾先生,您不是觉得鸢尾的画很好吗?我看她确实学过很多东西,先生还没跟她说过话,怎么又改变注意了?”

许鸢自觉面子丢大发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顾川先生,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你怎么能公报私仇?”“公报私仇?”许是觉得这个词语很好笑,顾川没有立刻离开,反倒停在门口处。他把玩这个词语,反问许鸢,“我约你,本就是私事。而且,我并不打算跟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合作。”

饶是小曼再傻,也看出两人之前见过面有过节。她立刻退到一边不吱声,为自己的莽撞和没眼光懊恼。

许鸢更加气急败坏:“谁稀罕你的赏识啊!没调查清楚就请我过来,现在又来奚落我,你这种报复手段也太可笑了!我承认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今天你也让我够难堪了,我们以后恩怨两消,我才不想见你呢!”

许鸢当真不允许自己受一点气。不管有理没理,必须要怼回去。她甚至有理由怀疑,顾川就是故意叫自己来,好羞辱自己的。

顾川只觉这个女人脑回路清奇,也不废话,转身出门。“我忙得很,没时间愚弄你。你有被害妄想症的话,请及早就医。”

他淡漠的声音消失在门口。小曼也尴尬极了,一面示意她先呆着,一面追出去:“顾先生!顾先生!”

许鸢呆呆地站着,心底五味杂陈。果然这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好好的钱就这么没了,机会也没了。

她怔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了好一会前方,小曼才走进来,一边道歉一边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许小姐不必灰心,即便顾先生看不上您的作品,但慢慢会好的。”

安慰的话自然不必说。许鸢也知道自己再待在这里就让小曼为难了,寻了个借口结束话题,坐车回到清平居门口。

许鸢下了车,对着清平居的大门好一通骂。陶海逸在一边观察了一阵,忍不住笑:“姐,你怎么了?大白天没人就在这里唱歌跳舞?”

许鸢停止手舞足蹈,狠狠剜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老姐我是唱歌跳舞?”一缕邪风刮来,陶海逸讪讪一笑:“息怒,姐姐大人息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鸢听到这个,心里郁闷更甚。虽然的确是自己对不起顾川在先,但没说两句话他就把自己赶出来了,实在让她觉得丢面子。

“还能有什么事?有钱人耍我们这些穷鬼呢。”许鸢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很生气。她很久没受委屈,大概是被陶海逸保护得太好。如今猛然受了一次,全身的刺都倒竖起来了。

她以为陶海逸又该取笑自己小孩子脾气,没想到陶海逸一反常态蹙起眉。半晌,他坐上自行车,拍了拍车后座:“姐,上来,我今天没有事情,带你去散散心。”

这小屁孩哪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许鸢狐疑地坐上去,一时忘了先前跟顾川闹矛盾的事情。“姐,你什么时候能多关心关心我。”陶海逸扁扁嘴,载着她离开清平居。

“姐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难道还要我把你拴在裤裆上天天挂在身边吗?”陶海逸无奈地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卖力地蹬车。

“这里是?……”

车子越近,许鸢的心就跳得越厉害。这里她知道,小时候陶海逸还是个不良少年,跟现在天壤之别。有时候因为打架不回家,许鸢总能在这里找到他。

这里是居民区里锻炼身体的地方,所有的运动器材都安放在厚厚的沙地上。远一点,人比较少的地方,沙子相对干净。他喜欢坐在那里看日暮。

陶海逸把自行车停在一边,回头笑道:“姐,你还记得这里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哪次逃课出走不是来这么个破地方,还以为自己多神秘,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陶海逸看她炫耀的样子,摇摇头:“你等一下。”许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他远远跑出了小区,好一会,又拿了两朵棉花糖回来。

陶海逸跑得皮肤微红,汗涔涔的。许鸢忍不住抱怨:“多大个人了,还吃棉花糖。”一边抱怨,一边又拿过那根小的棉花糖。陶海逸却不给她,反倒塞了根大的。“我乐意。”

趴在单杠上,吃着棉花糖,吹了会风,许鸢重新打开话匣子。“对了,昨天我给你擦头发的时候,你不是说有事情吗?后来我给忘了,现在才想起。”

陶海逸脸上表情一僵。“能有什么事。姐……”他欲言又止,“你要买衣服吗?我看你都很久没买新衣服了。”

许鸢身上一阵鸡皮疙瘩:“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

“姐……”陶海逸沮丧地吃了口棉花糖。

因为不是傍晚,极目而望,也看不到熔金的夕阳,和漫天洒在沙滩上的霞光。不是个浪漫的时候,那些浪漫的话也说不出口。陶海逸抓了抓头发。“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逃到这里吗?”

“智商低呗。”许鸢不假思索。仿佛除了这个理由,她再找不出别的了。

陶海逸更加郁闷:“我说是为了你能找到我,你信吗?”

“得了,智商低就承认了吧。”许鸢又舔了一口棉花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陶海逸忽然转过头,猝不及防道:“姐,我……我其实想跟你说,我打算去国外交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