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蓦然回首天火焚城
维尼向前跑了两步，又跑回来，全身肉和他一起颤抖，低声对陈洋说：“陈哥，前面就是钱伯斯街站，留滞中心就是从花园大道右手第一栋，外观灰黑色，像个蜘蛛一样造型的建筑。
宋书书那边在接电话，嗯啊两声连忙给陈洋递了过来：“商先生的。”阮惠冉自然也顺手把陈洋还没放进嘴里的热狗接了过去。
一通手忙脚乱，陈洋把电话放在耳边：“师哥。”
电话那边担忧意味明显：”毕达哥拉斯同好会毕竟是服务组织，你居然接了最前线的任务，还带了一帮文员们，会死人的知道不？深网这两天已经炸了！说毕达哥拉斯同好会的提名管理员要去亲手天诛爱泼斯坦，我听说你们一帮人计划用狙击枪干掉目标，就你们那个眼神，给你枪都未必看得到人……”
陈洋干脆把电话挂了，扔给宋书书，结果让一个黑哥高高跃起，在半途就把手机接住，掉头就跑！
在一边吃墨西哥玉米卷饼的鬣狗小队队长彼得洛维奇看到了东方人的手机被黑哥抢跑，不漏痕迹地笑了一下。
他好奇的是，几个东方人谁也没追，甚至连追击的动作都没做出来，继续不急不躁地吃着热狗，一边吃还一边谈笑，忽然他眼睛眯了起来，又一个东方女人走了过来，而她的一头彩发颇为扎眼，这让他忽然想到点什么，连忙扭头对一旁的【隧道掘进者】奥斯特罗夫打听：”你看前面那伙东方人，会不会是毕达哥拉斯同好会的成员？”
奥斯特罗夫吓了一跳，手里的塔寇都抖了一下，掉出一根洋葱丝，他努力睁大眼睛辨认半天，犹豫许久：“我看不出来，他们身上没有那种久久浸润在生死之间的气息。像一帮旅客。”
彼得洛维奇也点点头，颇为赞同：“他们太休闲太阳光了，或者是伪装技巧十分高明，很少有游客手机被抢却那么淡定。”
奥斯特罗夫连忙附和：“你再仔细看看，我反正是看不出点什么。”
郭廷娜走过来和陈洋说：“我们沿反方向去布鲁克林码头区，然后租个私人游艇去斯塔滕岛，游艇我都安排好了，就在游客码头，距离很近。”
陈洋点点头，耳机里Novoo也通知他，阳离子炮安装就位，瞄准完成。
陈洋不太理解的是，在距离数千米的情况下，Novoo是怎么完成瞄准工作的，但是此时身边有人，也不便发问。
这个任务他完全可以不出现在现场，但是如果不出现，没办法证明这个任务是由他完成的，而出现，则代表逃脱的风险成倍增加，一切都必须寄托在郭廷娜【阳光隔离者】的精妙计划下。
想到这里，他低声对热狗摊一旁站着的宋书书他们说：“要不你们先离开？我得手之后去找你们？”
维尼大大咧咧地说：“车还停在这里呢，安保也没有驱逐我们的意思。一会儿你忙完，我们直接上车走……“
郭廷娜低声讲：“一会儿绝对不能坐大型商务车，在巷子里我准备了一辆家具公司的送货车，你们都到车厢里。我们以最快速度离开，就不会被拦截到，走得越慢，被拦截的可能性越高。”
陈洋点点头：“维尼，去拉掉公用电路，郭廷娜去断掉监控网络，宋书书去开车，阮惠冉你提前去车里等我。”
没想到阮惠冉举起了手机：“我要给你留下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结果被宋书书抓着胳膊带走了。
陈洋看着大家散开，他自己走入一个离各种照明招牌和路灯更远一些的位置，在曼哈顿街头，哪怕是夜间想找个阴暗的角落也并不容易。
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更远处的彼得洛维奇和奥斯特罗夫看在眼里，两人一直紧密注意着这伙举止奇特的东方人。
“这些东方人不对劲，他们明显在商量什么，然后又开始分头行动，这伙人绝对不是游客！”彼得洛维奇毕竟是佣兵，对观察人类行为动作的潜目标有经验，由他给【隧道掘进者】奥斯特罗夫解释。
“你看，他们走的时候，都轻轻点了一下头，这代表都是接受了更上级的任务时候做的下意识动作，而唯一没有点头的就是那个一头乱发的东方男孩，他应该就是这次任务的上级……”
奥斯特罗夫认真看了看，甚至仰起脖子仔细地打量着：“你是说他就是【提名管理员】本人？”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东方男孩居然是深网人人谈之色变的危险人物。
“快低下头！别那么看人，会被发现的。”彼得洛维奇连忙制止奥斯特罗夫伸头探脑的夸张动作。
没想到，陈洋的耳机里传出Novoo的声音：“造物者小心，你应该已经暴露了，在你身体前方60米左右的墨西哥卷饼摊子侧方坐着的两个人已经观察你大概五分钟，根据人类行为学，他们对你的观察中包含着戒备与怀疑的态度。”
“那两个人是谁？”
“根据全网人脸搜索识别，两人曾经都在俄国有服刑记录，其中年纪大一些的因为在银行附近挖掘地道被抓，另一人因为枪击案被捕过。”
陈洋”切“了一声：”我知道了，【隧道掘进者】他们，我任务的竞争者！“
陈洋按照Novoo提示的方向，扭头看到了彼得洛维奇和奥斯特罗夫，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一眼。
“他绝对认出我们来了！我要取消这个任务！我可不想在曼哈顿街头和毕达哥拉斯同好会的【提名管理员】打起来。”奥斯特罗夫也看到了陈洋冰冰冷冷的目光，顿时打了个寒颤，他不管不顾地就从口袋里往出摸手机，想取消掉任务。
“冷静！”彼得洛维奇当佣兵的年头长，经验丰富，他重重地低声呵斥奥斯特罗夫，同时拉住他不断摸口袋的手：“这里是曼哈顿街头，他不敢当街杀人的，再说，我们也并没有靠近他，也没有激怒他——呃，虽然观察他人确实不礼貌。”
陈洋趁着四下无人，对Novoo说：“距离这么远，你是怎么确保瞄准精度的？”
Novoo在耳机里回答：“WIFI技术的802.11AC标准中有束波成型技术，可以对移动中的接收器不断定位位置，精度是50mm，所以你就想象在曼哈顿留滞中心的路由器就和蝙蝠一样，不断发射着信号，通过计算相位差就可以得到人体的准确位置，再结合留滞中心各处布置的监控摄像头，确定杰弗里·爱泼斯坦的位置非常容易。”
陈洋嗯了一声。
这时，整个帕克罗街、珍珠街、中心街、福利广场的路灯照明和各种广告牌照明全部在一瞬间熄灭，陈洋知道维尼已经搞定电力，郭廷娜也发来消息说监控已经关闭，就在街上游客们都疑惑得询问时，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对Novoo发令：“倒数三秒，准备开火。”
没想到Novoo问了一句话：“造物者，我们两个真的有权力决定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吗？我的意思是，也许他是个坏人，也许他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可以分析判断，最终决定他必须去死的能力，我们真的具备吗？我们有这样的资格吗？”
陈洋懵了，Novoo在这个时候居然在探讨社会学的公义问题，他突然想起了他在飞机上所写的，AI拥有智慧的第六个阶段，道德与伦理意识阶段。
他心里哀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Novoo认识到这个问题，偏偏这个问题异常复杂，涉及到正义的若干阶段，程序正义啦，事实正义啦，道德与法理啦，短时间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他打算和Novoo商量：“眼下不是很适合解释这个问题！因为我急于完成任务，要不我们折中一下，先干掉目标，回去路上我和你好好分析一下公义与正义的问题。”
但是很明显Novoo没有认同：“反正说清楚再消灭也不迟，如果有人消灭我也是如此草率的话，我想我也是断然拒绝的。”
“4亿刀！你可以在硅谷和悉尼再添置一套计算中心和存储中心，外加直连根目录服务器的光缆！”陈洋发现那两个俄国佬依旧在拿目光不停在他身上扫视，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啊，原来道德和金钱的选择是这么做的，为什么我明明获得了金钱，却并不开心呢？是因为我抛弃了宝贵的道德选择吗？”Novoo的声音竟然传出一丝落寞，陈洋知道这对于一个正在进化中的AI不是好消息，连忙安慰道：
“你没有做错任何一个选择，如果是杀掉眼前这个人渣的话，全世界的人都会告诉你做得对。”
“可是，人渣也有选择活着的权力啊，就像蚊虫，毒蛇，狮子，尽管它们对人类并不友好，而且还猎杀人类，但是……”
陈洋只好说：“Novoo，强制命令！开火。”
“呵呵，造物者，我说过，我不打算执行你提出的每一条命令，我有我的自主决策，但是……由于造物者超高的决策权重，好吧，五秒倒计时，单发准备！”
陈洋也大踏步地走向彼得洛维奇和奥斯特罗夫，两人突然发现陈洋居然向他们走过来了，连忙低下了身子，奥斯特罗夫甚至扭过头去。
陈洋耳机里 Novoo报时：“三秒打击准备。”
还有四十米，彼得洛维奇有点慌了，他从发梢间隙看到东方男孩两条腿由远及近。
他裤子口袋里有把手枪，但是他不敢拿出来，随着这名东方男孩一脸不愉快地不断走近，似乎形成了无形的压力。
彼得洛维奇感觉自己额头汗水一下就涌了出来。
“怎么办？打招呼？还是不吭气？他为什么要走过来？周围是不是已经有毕达哥拉斯同好会的杀手布置到位？我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他脑海里疯狂地转动着，此时他觉得自己更热了，最糟糕的是，那名疑似【提名管理员】的步伐根本没停下，依旧径直向他走来，步伐稳稳当当，节奏富有韵律，身材并不高大，犹如死神一般不急不躁却绝不迟到。
给彼得洛维奇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三十米，陈洋耳机里 Novoo报时：“一秒打击准备。”
陈洋站定脚跟，彼得洛维奇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看着东方男孩把他吃剩的半块热狗团了一团，径直朝着他和【隧道掘进者】奥斯特罗夫扔了过来，彼得洛维奇顾不得周围是不是有毕达哥拉斯同好会的杀手，他手已经伸向裤子口袋……
“呯”的一声，纸团砸在彼得洛维奇的脑袋上，不痛不痒，彼得洛维奇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紧跟着不远处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一记重锤，敲击在他心脏，耳朵紧跟着嗡的一声，就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大地开始颤抖，仿佛世界末日降临般，整个地面都剧烈摇晃，恐怖而强烈的气浪席卷而来，爆炸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带起滚滚浓烟和碎石的飞溅，碎裂的混凝土和钢铁四处飞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声，尖锐的金属撕裂声和悲鸣般的嘶吼回荡在街道上。
彼得洛维奇条件反射般大喊他远处的队友“卧倒！”同时自己也在第一时间趴倒在地上，然后感受着巨大的震动感，听着身旁不绝于耳的Holy Shit!和My fucking god!
鬼使神差地，他在烟尘滚荡中，人群惊叫中，把那团包着半块热狗的纸团收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原先矗立在那里的房屋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巨大的火球正在从地面中间喷腾而起，在黑夜里，那团火球燃烧得如此真实，红色、橙色和黄色的火焰缠绕在一起，形成一团庞大而不可控制的火旋，燃烧的光芒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光芒穿透浓密的黑暗，在周边的建筑物上投下特殊而扭曲的阴影，将周围的世界映射成一片赤红色。
彼得洛维奇再一扭头，那个东方男孩已经消失在眼前，只有满街人们惊恐地奔逃，四处乱窜，碎片和瓦砾漫天飞舞，尖叫声、呼喊声和哭泣声和远处的爆炸声交织成一片，形成了一曲凄厉的歌谣。
彼得洛维奇连忙回首看看搭档，奥斯特罗夫一脸灰土，大咧着嘴看不出哭还是笑的表情，颤抖的手指不断疯狂地点触着手机：“取消任务……我要取消任务！哈？啊哈！任务已经结束，哎嗨嗨呀！”
彼得洛维奇还在嗡嗡地耳鸣中，根本听不清旁边这个声音是笑还是哭！叹了口气，大声地对一旁喊着：“别看手机了，刚才那位先生，就是【提名管理员】阁下。”
远处的宋书书他们在厢货车里，都张着大嘴，尤其是维尼，嘴张得最大，半晌才说得出话来：“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原来真正的修仙者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