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艰难的决定

丘吉尔一行走下飞机后，看到局势比他们想象的要坏得多。英国驻法外交官员告诉伊斯梅将军说，预计用不了几天德军就能进入巴黎。丘吉尔先在英国驻法大使馆听取了关于局势的报告。

下午5时30分，丘吉尔一行乘车到达法国外交部。随后，丘吉尔被请进一间精致的房间。法国总理雷诺、国防部长兼陆军部长达拉第和法军总司令甘末林在房间恭候多时。

甘末林简单地说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在色当以北和色当以南八九十公里的一条战线上，德军突破了盟军的防线。迎战的法军要么被消灭要么被击溃，德军大批装甲部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向亚眠和阿拉斯，其目的很明显，打算在阿布维尔及附近一带推进到海边的敦刻尔克，或者是巴黎。在德军装甲部队后面有8~10个摩托化师正在分左右两翼向前推进。

甘末林大约说了5分钟，其间没有一个人插话。在他说完后，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丘吉尔打破了沉默，他问：“战略预备队在什么位置？”没有人回答。丘吉尔接着用法语问了一句：“机动部队在什么位置？”

甘末林朝丘吉尔摇摇头，耸了一下肩膀，说：“一个也没有。”接着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窗外，外交部的花园里，冒着滚滚的黑烟，隔着窗户可以看到一些官员用小车推着档案向火堆走去。显然，法国人已经准备撤出巴黎了。眼前的景象，加上甘末林的话，让丘吉尔吃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两点是他从来不曾想到的：第一，德军所向披靡的装甲部队到处袭击法国的交通线和乡村地区；第二，竟然没有一支战略预备队。

一个800公里长的防御战线竟然没有配备一支战略预备队，谁能担保如此辽阔的战线不被敌军突破？作为英法盟军总司令的甘末林将军还真是这么做了。稍有一些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当敌军以强大的兵力发起进攻并企图突破阵线时，指挥官应配备大量的预备队。这样，在德军第一波猛攻过后，才能迅速冲上去，发动猛烈反击。

这一次，甘末林打破了沉默，他说，正在集结兵力向突破口或“突出部”的侧翼展开反攻，有八九个师正在从战线比较平静的地区—马奇诺防线撤下来，有2个或3个装甲师尚未投入战斗，还有8个或9个师正从非洲调来，两三星期后就可以抵达作战地区，吉罗将军奉命担任缺口以北的法军司令。德军若要前进就必须通过两条战线之间的走廊地带，在这两条战线上法军可以按照1917年和1918年的作战方式部署战斗。

丘吉尔问甘末林打算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向“突出部”侧翼发起攻击，甘末林的回答仍然是令人沮丧的，他说盟军“数量上占劣势，装备上占劣势，方法上占劣势”，然后又耸了耸肩膀，表示毫无希望。听了甘末林的话，丘吉尔无话可说。相对于法军而言，英军的贡献微小—开战8个月了，才派出10个师，而且参加战斗的连一个现代化的坦克师也没有。

甘末林一再强调法国的空军处于劣势，迫切需要更多的英国皇家空军中队的轰炸机和战斗机的支援。甘末林在提出请求的同时，还说，不但需要用战斗机来掩护法国陆军，也需要用战斗机来阻止德军的坦克。丘吉尔说：“阻止坦克是炮兵的事，而战斗机的任务是扫清战场上空。”英国皇家空军战斗机队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不列颠，这是非常重要的。英国人想要继续生存，就得在岛屿上空保持一定数量的战斗机。不过，现在需要把它缩减到英国人可以承受的最低限度。

在丘吉尔动身来法国的当天上午，内阁授权他再调4个战斗机中队到法国。当他们回到大使馆商谈后，丘吉尔给伦敦发回一封紧急电报，并派人打电话要求英国内阁立即召开会议商谈支援法国的事宜。电报内容实录如下：

1940年5月16日21时

如果内阁能即刻开会商讨如下事项，我将感到非常欣慰。当前局势极其严峻。疯狂的德军突破色当后，发现法军兵力部署的漏洞，许多部队部署在北方，少数部队部署在阿尔萨斯。如此分散的兵力少说也需要4天才能调集20个师来防守巴黎和进攻“突出部”两翼。这个“突出部”目前宽达50公里。

（德军）3个装甲师同2个或3个步兵师已经冲过缺口，另有大批部队在其后面兼程前行。这样就产生了两个严重的问题。第一，英国远征军大部将得不到掩护，难以退出战斗，撤至旧防线。第二，在法军能够充分集结军队进行抵抗前，德军的进攻将法军的战斗力消耗殆尽。

雷诺先生虽然已经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捍卫巴黎，但是我们看到法国外交部的一些工作人员在花园焚毁档案。我认为2~4天内，在巴黎乃至法国陆军中将发生大的事情。鉴于此，我们面临的问题是：除援助法军4个战斗机中队外（法国人对于4个中队的援助非常感激），可否增派更多战斗机中队；我们大部分的远程重轰炸机可否在明天及其之后的几个夜间轰炸正在强渡默兹河并向突出部推进的大批德军。就算我们如上述这样做了，结果仍然难以意料。除非“突出部”一战打胜，否则法军很可能像波军那样迅速崩溃。

我个人认为，我们应该明天调来他们要求的战斗机中队（即增派6个中队），并且集中法国和英国一切可以调用的空军，在以后的两三天中控制“突出部”上空，目的并非为了保卫这个局部地区，而是为了给法国陆军一个恢复士气和集结力量最后的机会。如果拒绝他们的请求从而导致其毁灭，这在历史上是不好的。另外，我们无疑能够调派强大的重轰炸机队进行夜间轰炸的。目前看来，敌人已将空军和坦克全部投入战斗，我们不应低估他们的前进在有力的反击下，将遇到的日益增加的困难。我想，如果此间完全失败，我们依然能够把自己剩下的空中打击力量转用于协助我们的英国远征军。

以上是我所陈述的意见，再一次强调法国当前的局势已经非常严峻，请将你们商议的结果尽快告我。迪尔将军同意我的意见。我必须在午夜前得到明确答复，以便鼓舞法国人。请用印地语打电话到大使馆给伊斯梅。

正如丘吉尔在电报中所说，要是内阁批准再增派6个中队，这样英国国内就只剩下25个战斗机中队了。英国的空军力量为援助法国尽了最大的努力。其实，丘吉尔做出这个决定是非常艰难的，因为英国人是不愿再从本土防线抽调飞机的。

电报发出去2个小时后，大约23点半，内阁回电表示同意首相的要求。丘吉尔当即乘车前往法国总理雷诺的官邸，雷诺穿着睡衣接见了他的英国朋友。当丘吉尔说英国政府决定向法国派出10个战斗机中队时，雷诺立即派人请来达拉第。达拉第很快来到总理官邸，听取英国内阁的决定。其间，达拉第一言未发。当丘吉尔说完后，他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丘吉尔的手，显然法国人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第二天一大早，丘吉尔及其随行人员离开巴黎返回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