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飘摇
从玺都一路向南，越过几条山脉，一路走到最南侧的山峰，顺着云层而上，穿过几层毒瘴，便会到达传说中的“仙境”——天机峰，天机子老人便隐世于此。
一名白发白胡子的老人盘腿坐于殿内，闭着眼安然打坐。
而他面前，正跪着葬花宫宫主浅浅，和鬼谷谷主司徒然。
两人垂眸不言，安静的听着天机子的教诲。
“你太心急。”天机子轻叹一口气，抬眸望向浅浅，即便他外形已经年老，但依然中气十足，骂起自己的弟子来毫不留情，“真不知你是如何想出这样的主意，竟想用那些百姓的性命，来换你葬花宫的安稳。”
“弟子知错。”浅浅轻声道，“弟子当时晕了头脑，一时没想开就……”
“糊涂。”天机子一甩拂尘，不轻不重的在浅浅头上敲了一下以示惩戒，怒斥道，“幸而没酿成大错，否则你身上的孽债要何时才能还完？”
一旁的司徒然忽然出声：“师父，师姐固然有错，但疫情忽然扩散却与我二人无关，我们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妄想借师姐的手杀人。”
“我自然知晓，即便你师姐糊涂，也不会真的伤人，罢了，此事日后再议。”
天机子轻轻抚了抚花白的胡子：“言归正传，这几日我亲自清点了库中秘药，数量都对，也没有毒药丢失，门中弟子也不曾出山，你所说有人中毒一事，应当不是我门下弟子所为。”
“且根据你们描述的症状来看，他的药性不足，应当是自行炼制，用的也是最古老的药方，只是不知他是从何处取得药方，这方子应当失传了才是。”
“不，还有一个地方。”
浅浅与司徒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飘渺阁。”
“我们得想个法子，进飘渺阁的藏宝阁一趟。”
下山路上，浅浅喃喃自语：“若真是飘渺阁所为，那……”
“那就打。”
司徒然瞥了她一眼：“飘渺阁整日将维系各门派和平挂在嘴边，若此事真是飘渺阁所为，它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且听听女帝如何说，只是不知她忽然急召我们入宫所为何事。”
“谁知道呢，”司徒然耸了耸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莫非是为了夜影？前几天不是有传言，女帝找到了夜影，已经将他安全的带回皇宫了。”
“传言可信？”浅浅有些怀疑，“之前不是有人说，夜影已经死了么。”
“应当可信，女帝之前对外也只说是失踪，据说无殇殿新继位的殿主，也就是夜影的亲妹妹，已经在赶往皇宫的路上了。”
沐辰汐的旨意通过信鸽传到无殇殿时，夜雪的伤刚刚恢复大半。
一看到沐辰汐打算将神秘人引出来，为哥哥报仇，夜雪不顾无殇殿上下阻拦，带着新上任的护法夜三夕直接向皇城而去。
“你的伤势如何了？”
沐辰汐将手里的一枚丹药递给夜雪，轻声道：“这药可以短暂提升你的修为，让你恢复到受伤前，但只有一个时辰。”
“陛下……为何给我这个？”
夜雪有些不解，但还是双手接了过来，恭敬道：“谢陛下。”
“你伤势未愈，我本想劝你，假若我们真的引出了神秘人，你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沐辰汐看着她与夜影七分像的容貌，轻叹一口气，“后来想想，又怎么劝得住呢。”
夜雪攥紧手心的丹药，眼底满是恨意：“她杀了我哥哥，我绝不会放过她。”
“我知道。”沐辰汐柔声安慰，也暗含警告之意，“如今你接替你哥哥继位殿主，日后免不得要与我们多走动，且我与你哥哥本就交好，如今替他报仇也是应当的。”
“陛下的意思，我都知道。”夜雪起身，向沐辰汐行了大礼，沉声道，“哥哥出事前也曾多次告诫，让我一定要与陛下共进退，还望陛下放心，无殇殿从始至终只会站在陛下身后。”
“甚好。”沐辰汐微微一笑。
若是放在从前，她是不屑于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的。
可是如今她才发现，这样是最便捷，也是最高效的。
夜雪离开后，一旁的红衣女子快步走来：“陛下，剑影门幻羽副主到了。”
她与其他宫女不同，一身红色衣袍格外鲜亮，腰间别着长剑与锦衣卫的腰牌，算是沐辰汐明面上的贴身护卫之一。
“幻羽副主？”沐辰汐略微蹙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头上那支玉簪，“这簪子好像是她送的……不对，我请的不是剑影门门主吗？罢了，你先请她进来。”
素心领命退下，很快便将幻羽带了进来。
与前两次见面时娇俏的装扮不同，这次的幻羽身着黑色衣袍，领口和袖口都有银色暗纹装饰，手腕也戴了银制护腕，瞧着确实有几分副主的模样。
“你今日这身装扮，倒与从前不同，看起来稳重了不少。”沐辰汐笑着开口，“我记得圣旨上请的是剑影门门主，怎么来的是副主？”
“回禀陛下，门主近日事务缠身，实在是走不开。”
幻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随便扯了个谎，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偷偷瞄向沐辰汐，看到她头上戴着自己送的玉簪，没忍住微微勾起唇角：“所以门主让我替他前来，能与陛下并肩作战也是我的荣幸。”
“原来如此，”沐辰汐点了点头，“具体事宜需等人员到齐再议，还请副主在宫里小住几天，素心，带副主去休息。”
“是。”
微笑着目送幻羽和素心离开，沐辰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喝杯茶，与素心同为锦衣卫的南宫若痕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陛下，葬花宫宫主与鬼谷谷主到了，是现在带他们来见，还是……”
“明天再见。”沐辰汐有些头疼的挥了挥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先安排他们住下吧，我去见见太后。”
寿康宫内，淳尧正在念经。
听到沐辰汐进来，淳尧睁开眼，在春蚕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听他们说，你最近召了不少人入宫。”
“是，神秘人愈发猖狂，如果继续放任他如此，我有些担心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沐辰汐亲自搀扶着淳尧，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我会以无殇殿殿主还活着为由，尝试引她入宫，再联合其他人一起，将她诛杀。”
“血雨腥风，是世道大乱的前兆啊……”淳尧叹了口气，“罢了，按你说的办吧。至于葬花宫那边，你看着办，那宫主是个大胆的，敢用疫情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丝毫不顾百姓性命，你若是拿不住她，日后怕是会被她算计。”
“请母后请放心，我已经派了死士入葬花宫监视，确保葬花宫没有异心。”
沐辰汐沉声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飘渺阁，我总觉得，那神秘人与飘渺阁脱不了干系。”
“你不必亲自去问，也不必自己动手。”
太后缓缓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淡然道，“不论这事是不是飘渺阁做的，飘渺阁阁主如今都该害怕，她会自己向你表忠心，如若不是她做的，为了防止你怀疑，她会拼全力替你找出神秘人的真实身份。”
淳尧所言不假，如今的飘渺阁确实草木皆兵，翎轩阁主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坐在自己屋内安静打坐，似乎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打扰她修习。
她这副淡然处之的模样，着实把抱着佩剑路过的墨奕惊了一跳，犹犹豫豫的思考要不要上前劝说几句，毕竟自己此番出关，便是听门下弟子说翎轩近日压力过大，想替她分担一些，但看起来好像跟平常差不多嘛……
“外界传言如沸，但清者自清，我们不必担心。”翎轩察觉到他的视线，睁开眼淡然的摇了摇头，“且女帝对我们仍有信任，这就够了。其他门派信也罢不信也罢，无非是想借着此番事端多踩我们几脚罢了。但葬花宫下毒可是真的，如今最慌的应是他们。”
“罢了，还没问你，你怎么出关了？”翎轩疑惑的看向他，随后又自言自语道，“对，你应该要去找汐言。”
墨奕身为飘渺阁长老之一，平日里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抱着佩剑去找另一位长老——汐言打架的路上。
虽然结果大都是墨奕被摁在地上求饶，但他记吃不记打，败了就回来继续闭关，出关了就继续去挨打……如此循环往复，这么多年下来，他终于不是被摁着打了，至少能和汐言打个有来有回。
“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墨奕将佩剑放在桌上，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壶好酒：“要不陪我喝两杯？”
“要喝也是我陪她喝，有你什么事？”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两人头顶传来，随着枝叶“沙沙”作响，慕羽天辰翻身从树上跳下，轻盈落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瞥了一眼，动作自然的在翎轩身边坐下：“闻着不错，但终究不如我们千羽楼的酒，若是真想喝，改天给你带两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