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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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尸破

一只聪明的僵尸,会那么轻易地被血食吸引出来吗?

鲁哥儿在四处溜达时,陈子笺曾听到市井平民说过僵尸。这些陈丰县平民对僵尸的认知,大多源自茶楼说书人讲述的故事,或者是街坊邻居分享的一些诡异传闻。

尽管陈子笺自己从未亲眼见过僵尸,但那些他收集到的情报,和这只擅长遁入阴影的僵尸有很大出入。

司方雪莹回到房间,摆弄起瓶瓶罐罐,很快就筛选出处理僵尸用的化尸水材料。随后她又挪开书柜,打开地窖的门,找到了司方浩仁在地窖笼子里养的鸡和狗,从它们身上取走新鲜的血液,利用炼制设备制作诱饵。

“老师正在考验我的能力,这是对我的信任和肯定!我可不能搞砸了!”司方雪莹得到激励后变得兴奋起来,感觉熬夜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尽管陈子笺不太看得起这种基础凡俗的手段,总觉得这玩意儿不靠谱,一旦遇上强敌可能就会失去效果。然而,陈子笺目前缺乏足够的资源和实力,遇到这种能够节省灵气的替代方案,其实也可以借鉴一下。

“不确定到底是我的记忆变强了,还是香炉本身就有储存记忆的神通,反正我对这些内容的记录速度非常快。”

陈子笺注视着司方雪莹的动作,仔细地记录下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要点以及调配的技巧,并将这些配方化为纸页,保存在尚未整理的炉中天地里。

“配好了,东西都在这里,还配了几种材料不同的十里香。”

司方雪莹将棕褐色的瓶子递交给老师,而司方浩仁则将血食布置在阴暗之处,并加入了十里香。接着,他轻轻地倒了一点酒水并点燃十里香,这浓烈的血腥味道便在学府院中迅速弥漫开来。

片刻后,陈子笺看到躲在影子里的僵尸开始流口水,它明显想要冲出阴影大快朵颐,但另一种念头却束缚着它,使得这份理智没有被本性所淹没。

只见僵尸目露凶光,磨牙咬紧却只能干嚼空气,它的唾液夹杂着毒素,宛如拉丝瀑布般流淌下垂。随后,它似乎想起了什么,面容重新变得茫然而僵硬,任由本能支配着身体,支配着这残缺的身体扑咬诱饵。

“哈哈,这只畜生终于忍不住爬出来了!雪莹,快去把铁笼子抵到门口,老师要活捉这个僵尸!”

司方浩仁兴奋于言表,有失往常的形象,但他额头上的紧箍却非常稳定,与司方雪莹和鲁哥儿遇到麻烦时的紧箍震颤、收缩、渗出血液的情况不同。

“这只僵尸是故意的,它在故意拖延时间?”陈子笺看出点名堂来,明显这只僵尸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一开始它企图偷袭并逃走,但行动失败后,便直接打算舍弃这僵尸之躯来拖住司方浩仁。

陈子笺没在僵尸身上看到阴魂、魂魄之类的寄宿,只是在僵尸放弃“理智”的时候,他看到有一缕黑气从僵尸额头涌出,朝着墙外飞去。

陈子笺提高了自己神识的视野节点进行观察,发现夜里的陈丰县气象大变,那一缕黑气并没有逃脱出城,而是自我分成了多份,一缕缕地分头散开,钻入不同的家宅。

这明显是有人在暗中策划,故意要破坏陈丰县的阴阳城防布局,让阴气突破法术防线侵入城内。不过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做,陈子笺一时也无从得知。

“可能陈丰县这地方有些古怪,一定得让阴气侵入城内才会生效。”

陈子笺低头一看,发现那只僵尸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它在吞噬血食后凶性大发,表现出惊人而失控的蛮力,和司方浩仁在学府中你追我逃,让那位教书先生十分狼狈。

“失策了,这尸妖好生力大!想要生擒怕是不行!”

司方浩仁左右躲闪,拔出藏在黄金毛笔中的刀刃,划开自己手指,让充满阳气的血液渗入金丝笔尖。紧接着,他运气行心,在快要被挠到的距离向僵尸横扫一划。

精纯的阳气化为月弧劲风,让这僵尸的脑袋一飞冲天。

然而,僵尸毕竟不同于活人,它疯狂地前扑啃咬,身体一定不会因为伤痛而停止。这阳气月弧虽然能够斩下僵尸的脑袋,但僵尸的脑袋并没有立即停止动弹,反而在擦过司方浩仁的时候,用两枚尖牙在他肩膀上刮出一道血痕。

可司方浩仁也无法去躲,否则那无头僵尸就要抓住他,将更多的尸毒注入他的体内。

电光石火之间,司方浩仁施展身法连续避开无头僵尸的擒抱和挥抓。可在无头僵尸失去活性停止下来之前,他还是被那紫黑色的血液喷洒了半个身子。即使他调动阳气来抵御尸毒,但仍有一丝让人不舒服的怪异尸毒侵入了他的体内。

司方雪莹猝不及防,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不会出错的老师,在这个时候居然失手了,顿时忍不住开口惊呼:“老师!”

司方浩仁使用黄金毛笔划开自己的伤口,视觉上就像是要挑断那根看起来像蚯蚓一样的紫黑色气线。然而,即使这根气线被切断了,另一半仍然钻入了他的血肉,化为更加纤细的脉络潜藏起来。

司方浩仁表情严肃又难掩紧张失态地说:“没关系,给我找些糯米来。只要及时拔除这尸毒就没问题。”

“好,我这就去!”司方雪莹没有时间思考,马上前往学府的灶房寻找糯米。

司方浩仁看着司方雪莹匆匆离开,然后又看向定在原地的无头僵尸。

那跌到暗处的僵尸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觉得心口宛如山岳压顶,过去的许多困扰再次浮现心头。

趁着司方雪莹离开的这段时间,司方浩仁脱下外衣给无头僵尸遮盖捆绑,并将那颗僵尸头和无头尸首用空置的铁笼子装殓收好,推进地下室的关押区域。

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那道被尖牙划开的伤口并没有多痛,但那种隐隐约约的瘙痒却令人不安。

‘唉,终究是岁月不饶人啊,我这身体早就不如年轻时灵敏迅捷了,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仔细一想,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好久没有接受磨练,到底是被太平年头磨平了锐气,忘了生死搏命之间的决心,被文章的研究冲昏了头脑。’

‘虽然在雪莹面前表现得有些难看,但这尸毒应该没有大碍……’

司方浩仁一点儿也不像是担心被僵尸咬伤的样子,反而是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等司方雪莹揪着一袋糯米跑来,他已将血污清洗干净,将手掌和工具擦拭酒水烘烤干燥。接着,他拿起一粒糯米并用黄金毛笔注入阳气,使其变得锐利如麦芒,最后将其“播种“在伤口附近的皮肤上。

一缕紫黑色的细线,被糯米黏住,然后吸附到米粒之中,眨眼间米粒就变成腐朽泛黑的模样,被司方浩仁随手丢入火中。

司方浩仁耐心地将一粒粒糯米扎在伤口附近,直到灌气糯米已经无法再吸附尸毒时,他才放下手边的工具,用干净的布料包扎伤口。随后,他涂上自制的疗伤药膏,想来这样轻微的伤口不用过一天就能够愈合,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司方雪莹这时才问道:“老师想活捉僵尸,也是想要写成文章吗?可以告诉雪莹文章的主题是什么吗?”

司方浩仁难得的摸了一下司方雪莹的头发:“那些文章啊,对你来说还是为时尚早。”

“既然僵尸已除,外头的尸毒尸血打扫干净,你还是趁早休息吧,明日天亮再说。”

司方雪莹回房,短暂闹腾过的学府又重新恢复寂静。

只是这一夜,陈丰县注定不会平静。

次日,陈子笺的神识被鲁哥儿的起床动静所触动。他随即升起神识视角,发现天空阴沉,陈丰县一夜之间变得阴气弥漫。

庆幸的是,司方浩仁在夜间留下了有效的僵尸样本。只要衙门里派出几只老练的寻贼猎犬,再稍加对其训练,就可以利用这些僵尸样本来找到城中其他潜藏的僵尸。

然而,更令人困惑的情况出现了,那些潜入城内的僵尸竟然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全部被找到了,算上已经被斩杀的那一只,数量是不多不少的十二只。

当这些僵尸被找到时,它们已经失去了活性,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在日出后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然而,有些僵尸的尖爪如钩,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抱着县城院子里的几棵树,就像知了猴的蝉蜕一样。

衙门派人来用钉耙控住这僵尸的胸腹,试图将僵尸解下来,结果硬是把那散发恶臭的脂膏皮肉都给刮了下来,尸骨却还是紧紧抱着树干纹丝不动。

寻常活人受不了这猛烈的尸臭,当场就被熏得开始呕吐。

而其他僵尸的死法则更加挑战活人的斗志和耐心:它们跳进水井、躲进灶台、挖坑把自己埋起来、偷偷溜进钱庄吞下一肚子银锭的僵尸,完全是故意为之,让陈丰县的人需要花掉更多的时间和人力才能清理善后。

就是当事人被这一出吓得不轻,也不管城隍庙里是否真有神明值班,他们一大清早就赶去报官,顺便去庙里上了香,请求城隍老爷将这些僵尸、恶鬼抓回阴曹地府。

不过也有些人是自己吓自己的凑数,只是觉得家里有怪味,自己心里又有鬼,就哭诉认错,求衙门检查家宅。

衙门里的几个捕快,一直带人忙到下午都没吃上一顿好饭,这会儿累得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他奶奶的,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平日里调查个偷摸小贼,一个二个都不愿意官府衙门强闯民宅,非要闹事抵抗,早说明白不就完事了吗?”

“这下闹僵尸倒还怪了,主动跑上衙门自曝亏心事,累得衙门里的几条狗都快受不了了,这又是唱哪一出啊?”

“管它呢,能把今年的案子和账簿做平,一条条的都对得上就不用自己往里垫。辛苦这几天,将来好过年。”

只是县令请来司方先生汇报情况,让这位老先生听完之后当场变色:“这些僵尸恐怕是有人暗中操纵而来,它们不是单纯的袭击活人,而是有意破坏了城内的阴阳五行布局!有人想让阴气涌入城内!”

“那些树木绝对不可砍伐烧毁,井水也不能撒石灰和泥土填埋,灶台不可强拆新造。若是挖出土埋僵尸又见金银财宝,一定不可取走,必须将金银事物放回原位维持术法,否则半年之内陈丰县内必定疫病滋生,满城挂白!”

听司方浩仁说得这么严重,衙门里丝毫不敢怠慢,只得按司方浩仁的说法派人值守,保证那些地方都能维持原样。

可惜调查探案,不是司方浩仁这学府一派的强项,众人忙活了整整一天,也就只能搞定这些表面工作。

背地里,有多少人是被僵尸咬了又不知道的,有多少人是借着僵尸的声势做其他事的,那可没人管得过来。

司方浩仁:“巡捕司的人有回信吗,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派人过来?”

县令老爷同样头疼不已:“不瞒先生,巡捕司的人回信说,其他地方也有阴尸作祟,他们人手不足。只能派那个常年晃荡在外,喜好斩妖除魔、打抱不平的莫大侠过来。传书上说他离陈丰县不远,在州府那边,应该很快就能过来。”

司方浩仁似乎不认识这个莫大侠:“莫大侠吗?只要巡捕司派人来就好,另外衙门得备足糯米,不然真有大量平民百姓被僵尸咬伤,把这陈丰县变成一座死城……”

修完一天庙的鲁哥儿回到县城,认真又魔怔地打听了一圈,才用那些新买的阴阳木材,把屋里和门窗都重新加固了一遍。

“落枫潭里的尸体都收押失败了,这司方浩仁的法子会有用吗?”

陈子笺压低神识四处观察,他清楚地看到夜幕降临后,有些人并没有乖乖睡觉。

他们寝食难安、恶心反胃,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紫黑色尸气,疑神疑鬼之间,搅得家里的其他人不得安生。

“嗯?那陈家的女人,什么时候被僵尸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