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妃
此时正值初秋，算一算，中秋节快到了。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北辞朝有名走去的每一步。
这个时候，有名低着头，大脑指示眼睛盯着自己裙摆的绣花。
而北辞却大大方方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眼神火热的盯着一袭淡黄色衣裙的有名。
走到有名跟前，北辞停下脚步，咳嗽了两声，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有名道：“衣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衣裙，但有名不过是草民出身，还配不上这样的衣物。”
“在我手底下做事，你配。”
北辞的这个“你配”，不久以后有名才明白，不单单指的是这一身衣裙……
有名愣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向北辞，这一刻，她看见了北辞的眼睛里全是她，但又隐隐感觉好像——不是她。
有名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作揖，恭敬的问道：“还是请大人指示今晚的任务是什么。”
北辞在原地愣了数息，转而苦笑道：“不必如此拘谨，你乃由我亲自收入麾下，不必拘泥于形势。今夜，有贵客来王府赴宴，同时，也是赴一场杀局。”
“杀局？”有名抬起头，听着北辞的言语，放松了些许。
“嗯。”北辞点点头，“贵客赴的自然是宴，而这杀局，则是为我们准备的。”
“有人要刺杀王爷？”有名顿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没错。所以今夜我扮作王爷，而你，要扮作王妃。与我一同赴这杀局，可曾害怕？”北辞的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
“可是属下甚少穿女装，这一举一动，神情仪态，恐怕与王妃相差甚远，难免一个不小心就露了馅。”
“无妨，真正的王妃在府内一直沉睡，只需对外宣称王妃已醒，那些人没见过真正的王妃，自然也就不会怀疑你。到时候，你只需跟在我的身边，听我指令行事即可。”
有名扯了扯身上的衣裙：“这衣服也是王妃的？”
“嗯。”北辞背对着月光，他的眼里有怀念一瞬而过。
“恕属下愚昧，在王城待的这些年，从未听闻清王有王妃一事，属下贸然顶替，恐怕其他人不会相信。”
有名思考的有些多余，北辞道：“那人是知道的。”
北辞从衣袖里拿出一条遮面巾，轻轻的给有名系上，丝滑的质地，在月光下泛着柔柔的波光，甚是好看。
“以防万一，戴上这个，就没人会怀疑你了。”
有名感受着北辞温柔的动作，在他的脸逼近的一瞬间，有名的心跳有些加快了。
短暂的忘记了呼吸过后，遮面底下的脸红透了半边天。
“属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有名将眼神瞥向别处，不再看他。
北辞原本一只手已经扶上有名的鬓角，想要触碰一下这熟悉的发式，但是听见有名的言辞，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没了，只需安静的跟在我身边即可。”
说完，北辞越过有名，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坚定的牵起了有名的手。
在有名的错愕下，北辞带着有名往外走去，说道：“王爷体弱，需王妃搀扶，切记。”
于是，二人相握的手，变成了有名双手搀扶着北辞的手臂，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极为奢华，看上去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和银两的，有名看了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清王大概也要掉马了。
又想到今夜她与扮演王爷的北辞本就是会遭遇刺杀，看来是有人看不惯清王的所作所为，才痛下杀手的吧！
宴会厅的主座上，已经有一人落座，那人身穿一袭黄色明袍，梳起来的头发一丝不苟，一张俊逸的脸庞虽威严至极，但仍可见内在的疲惫与沧桑。
想来那就是当今圣上了。
当今圣上与清王乃不同母亲所出，与那落马的仁王倒是一母所出，对自己的同胞兄弟都能下手，可见其手腕之刚硬。
“见过陛下，皇后娘娘。”北辞被有名扶着，在大厅中央朝主座鞠躬行礼。
当今圣上旁边有着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子在侧，女子看上去与皇帝年岁相差无几，想来是原配夫妻了。
有名早在民间听闻当今圣上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尤为宠爱，即便后宫佳丽不少，但仍旧最宠爱这个皇后。
出来赴宴也要带着，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有名学着北辞，同样行了个礼。
“免礼。”皇帝的声音果然威严，又道：“祁安，朕今日来，一是听闻王妃转醒，自当过来看看，二是最近城中关于你的事迹，可是广为流传呐，今日有空，朕要好好跟你聊聊。”
祁安？
这是清王的本名吗？
有名一声不吭，只是搀扶着北辞的手臂，安静的站在一旁，只是在心里将这两个字斟酌了一番，而后觉得，这名字的确不俗。
北辞故作镇定，实则身体肉眼可见的摇晃了两下，而后又开始轻轻咳嗽了几声，刚直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跪在地上，身形佝偻的跪在地上，脸埋在宽大的袖口之中，惶恐道：“皇兄明鉴，我这一副残存之躯，如何做得那些违逆之事？”
“朕还未表明，你怎的就知道朕要与你说的是违逆之事？嗯？”
一股淡淡的威压笼罩在全场所有人的头顶。
“自从祁年下狱，外界便同时传起了臣弟的谣言。近些日来，臣弟也有所耳闻，请皇兄明鉴！臣绝无二心！”
将头埋在地板上的北辞，弓起的背更弯了几分，隐忍的咳嗽频频传来，如此废人的模样，无疑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就算清王有违逆之心，也无违逆之力了。
果然，皇帝听见北辞如此卑微无力，极力为自己辩驳的模样，嘴角露出了丝丝笑容。
坐在一旁的皇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表情，便朝皇帝柔柔的说道：“三弟身子骨孱弱，地上凉，若再感风寒，可又要惹得陛下忧心了。”
皇帝被给了个台阶，便顺势说道：“说的极是，阿茹快将阿安扶起来。”
见着皇帝皇后都看着自己，想必这“阿茹”就是王妃的名字吧。
有名没有学过礼仪，不知下一步如何，便俯身直接将北辞扶了起来，还是一声不吭。
北辞在被扶起来之前，气力衰竭的大声道了谢：“多谢皇兄！”
有名扶着颤颤巍巍的北辞落座，北辞时不时的咳嗽，让有名甚至觉得，手里搀扶的这个人，就是那个病弱的清王本人，而并非是北辞扮演的。
这种错觉让她有些晃神。
“倒酒，我要敬皇兄一杯。”北辞有气无力的偏过头，低声对有名说道。
有名这才回神，麻利的将酒倒上。
北辞拿起酒杯，甚至连举起酒杯的手臂都是极力在用力气维持着。
“臣弟自知有罪，先自罚三杯！”北辞咳嗽着喝下第一杯酒。
“哦？那你来说说，你有何罪。”皇帝这句话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有名又将酒杯斟满。
“臣弟抱恙之躯，时常惹得皇兄惦记，万一误了家国大事，那臣弟再死一万次也是不够的！此为罪一。”
北辞喝下第二杯酒。
有名接着将酒杯斟满。
“外界谣言四起，臣弟无力出面澄清，惹得皇兄在朝堂上难堪，此为罪二。”
北辞喝下第三杯酒。
此时的北辞呼吸都乱了，他一副即将溺死的人迫切苛求新鲜的空气的样子，让皇帝的内心有些动摇。
“臣弟病弱之躯，废人一个，无法再替皇兄镇守北疆，导致北疆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此乃罪三！”
北辞眼角流出眼泪，真情实感的流露，彻底打动了皇帝。
皇帝下桌，走到北辞跟前，拂袖轻轻拍打着北辞的后背。
喝下三杯酒的北辞一副咳得惊心动魄的样子，再加上流出的泪，与那摇摇欲坠的国事相加，让皇帝彻底放下了戒心。
“你呀！自小要强！小的时候问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其他皇子与我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皇位，而你不同，你告诉我，要为这江山护半生安定！后来你也做到了。孑然一身孑然一身上了战场，立下赫赫战功，名震八方，可恨居然遭遇小人暗算，下毒将你致残至此！祁安，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会选择皇位，还是和过去一样，镇守北疆呢？”
北辞顺着皇帝的安抚，咳嗽逐渐弱了，他声带嘶哑的说道：“臣弟愿为皇兄，战死沙场！”
“好！”得到这个回答，皇帝甚是满意，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北辞喝过的杯子里添满了酒，而后一饮而尽，爽朗笑道：“不愧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三弟，好好养病，万万不可早早的丢下为兄就这么去了！虽说如今你的身躯如此，但意志坚定，往后，你就替朕，去教那些口口声声要为朕打江山的人。”
北辞匍匐在地，惶恐道：“臣弟不才，无法担此大任！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皇帝摆摆手，坚定道：“这件事，只有你能替朕办！往后，朕会将上好的药材与补品送来府上，好好养伤，朕的天下，还需你来守护。”
北辞见皇帝都这么说了，便不再推辞，“多谢皇兄厚爱，臣弟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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