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疯婆子找养父》
然而梁土生比划应道:“阿妈的钱不能动,那是你阿妈的救命钱,她现在疯了,我们去厦门找你小姨来帮阿妈治病,好吗?”
善良的人,都是替别人着想,而且考虑事情也周全。
次日,梁土生把两个小孩子叫到身边,把地图摊开,吩咐各个车站,码头都记住,明日准备行动。
第十六生产队座落在山头,下山到主村大队十七八里泥土小路,一路坑坑洼洼,又陡峭。两个三四岁的孩子怎么办?哪里会走路?没有走两步,就像滚石头一样,滚了几米远去了。小孩子还是很坚强,不哭不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走。走了两三里路,累了,两个孩子坐在地上喘着大气。
梁土生挑着一担行李,前头是被子,后头是一大包四口人的衣服。因为是大冬天,龙凤胎兄妹的衣服最多,他和孙沪的少些。孙沪是疯娘,走路没有方向感,哑巴用一根两米长的米罗绳子,一头绑定自己腰间,另一头系在孙沪腰围,就这样以牵牛的方式牵着走,去赶火车。
不一会儿,两个小孩走了七八里路了,走不动了,都在路边倒头睡去。这下梁土生傻眼了。这样慢吞吞的还得了?什么时候到县城火车站?于是他从树上扯下两根藤,把两个小孩一个前,一个后,裹在自己身上,肩上挑着担,腰间一根绳,背后牵着一个女人,这是什么造型?笔者描绘不出来。
按座标,从十六生产队到厦门四百多公里,可以说小孩子的外公家是在千里之外了。梁土生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概念,只是单听三岁的小孩子说“下了火车就到了外公家门口了。”
他相信的是孙沪,因为地图是孙沪绘制的。小孩子只是在上面指指点点。梁土生用手指头丈量去,看过去真的很近。花了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县城的火车站,梁土生比划:“去厦门的火车几点?”路人只是摇头,因为不懂哑语。还是三岁的月好机灵胆大,在候车室问穿制服的女士:“阿姨,我们一家人去找外公,他家在厦门,有火车坐吗?在哪里买票?”服务员看见眼前的小孩子甚是可爱,很耐心地告诉月好:“去厦门的这趟火车上午十一点开车,已经走了。要等明天中午十一点开。傍晚五点能到厦门站,你们刚好赶得上去外公家吃晚饭了。
售票就在这个窗口,你们俩小孩半票,你爸爸妈妈买全票。”月好解释说:“他不是我爸爸,是我阿巴。”服务员笑着说:“爸爸和阿爸一样,都是父亲的意思!”月好又解释道:“他不是父亲,是阿妈的朋友而已!”服务员听后,就跑,还骂了一句:“这家乡下人,都是神经病。”
明天早上11点的车,要在车站睡觉,过夜。哑巴从编织袋里拨出被子,铺在地上,又从腰间解开绳子,绑在候车室的靠背椅上。又从袋子里拿出竹筒饭,分给孙沪母子仨人吃。他自己吃地瓜。候车室很多人围过来,像看把戏一样,而他也不在意。
第一站就睡街头,此期有多少困难未知数。
年关将至,就是县级的车站码头也是人山人海,赶着回老家过年的人很多。县站候车室的旅客们都感到好奇,都来看这一家乡下人的热闹,年代进入00了,还老古板,穷酸样,带着竹筒饭来县城吃。“领头的是个大胡子哑巴,比手画脚得啃地瓜。女的腰间一条绳子绑在靠背椅上,两个小孩看过去倒是很乖巧。就是衣着不合体,大冷天,穿的长长短短,花花绿绿。里面是男孩衣,外面是女生花布。是从哪里流浪到这里的不知道,可能是玩杂耍的戏班子里的。”
两个小孩不懂事,不会在意大人们在议论什么,只顾低着头竹罐子饭,也许是肚子饿得太慌。疯娘银白色头发很松乱,目无表情,只是眸子在专注地盯着龙凤胎。她一口饭,半天还在嘴里咀嚼着。是大儿子用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她。饭粒掉下来,儿子月好用手从地上捡起来,吹吹两下,放进自己嘴里,朝着妈妈笑。可能疯娘心里明白,竹筒罐子里,饭不多了,省给两个孩子吃吧!因为她在炭窑家,头脑正常的日子里,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一口饭,在嘴巴里慢慢咀嚼着,等孩子们吃饱了,自己再清盘。
梁土生这几天没法刮胡子,看过去有点邋遢,但他始终在捍卫着孙沪母子仨人的尊严。他啃着地瓜,站起来,用手比划着把旅客赶走,他不喜欢旅客当面在这嘲笑他们。
打地铺睡到半夜一点多,候车室要关大门了。又有几个工作人员跑过来指指点点,赶哑巴一家人。叫梁土生出示户口本,拿出大队部证明。梁土生摇手:“没有。”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地将地铺的被子掀了,把这一家子人从梦中赶了出来。
孙沪疯娘没有感觉,因为她没有思想。随着工作人员把凳头上的绳子解开,活生生的被人牵到广场站着,任凭寒冬腊月北风吹,大雪洒落在她的白发上,她冻得瑟瑟发抖,就是没有人去可怜她。两个小孩子大哭起来。在他们幼小的心灵深处,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睡地下?
我们的大山里,随地让大家随便睡,难道不是一样的地吗?兄妹俩被人推出了候车室,看见母亲站在雪天的广场上发抖时,他们猛冲上去,双双抱着疯娘安慰:“阿妈呀,是不是很冷啊?您要坚强,很快到外公家了,很快可以上户口了,上外公家户口本了,叫阿巴一起上……”
梁土生虽然没出过门,但他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他默默地挑起行囊,担到孙沪身边,看到母子仨人相拥痛哭,一米八几的大汉,平生第一次落泪,泪水沾满了他的胡子和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