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篇：驻村帮扶日记——地，还是那块地！（13）

2017年3月25日 星期六 晴

黄支书打来几次电话，我都没有接。

接起来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近单位有一项挺着急的临时性工作，压得没节没假的，几乎天天加班。因为有邹家寨的事惦记着，心里更是疲乏。一有空，脑子里轮番转着的就是开会、表决、公告、丈量、上访、告状、危机化解……微闭双眼，脑海里一会儿是老党员和邹家寨群众期待、期许的眼神，一会儿是“重点户”敌视、挑衅的目光，一会儿又是乡党委政府领导真诚、恳切的谈话，更多的则是村干部们的理解支持。而现在，都告一段落了。收地，像一个大大的泡沫，被人抛在空中轻轻一吹，无声地破灭了。

肩上轻松了，心里却更失望。

后来，终于在晚些时候接了黄支书的电话，听她解释了一通。

我想我能理解她作为最基层党组织负责人工作上的不容易。我是外来的干部，无私无欲，了无牵挂，为了公平正义，可以一跃而起，不管不顾。而她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要一下子理清那犬牙交错的枝枝节节、那千丝万缕的盘根错节，的确很难。一定程度上，我理解她。

可是，退让、拖延，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我无声地摇了摇头。

前天夜里，跟那个告状告了三十多年的黄守一艰难地谈到后半夜，虽话不投机，但我没想到退缩，我也不敢退缩。因为，我的身后站着邹家寨三百多口百姓，身上背负着三百口百姓治乱向好、和谐发展的期望。

虽然有困难，虽然有阻力，也许真有一些暂时的稳定隐患，但我们站在正义的立场，为了邹家寨大多数人民的利益，横下心来，披坚执锐努力一把，行吗？

可惜了。

这么一个好机会，可惜了。

从心底深处感觉对不起年逾古稀的黄长义老支书，对不起邹家寨那些虽谈不上热心追随，但内心善恶分明的百姓们。

我手里拿着电话走神了。在黄支书一遍遍解释的时候，我的思绪像一片云，飘浮在高高的天空。邹家寨远远地卧在那云端下面，几树杏花含苞待放。

她的解释像穿过了厚厚棉絮般的云层，艰难、遥远而无力。

我表示能够理解。

我宽慰了她。

我的宽慰很原则，很大度，很有领导范儿。

挂断了电话，我为自己的虚伪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