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的家
回忆是明媚阳光之下的生命之树,从过住巨大的记忆之树繁密枝叶的空隙间,投射下无数闪烁的光点,眩目的光影里,你只能撷取了了几个星点。岁月是缤纷摇曳着透过往日风景的细碎光影,留下了雪泥鸿爪般地点点滴滴,晶莹剔透地映射出快乐的、忧伤的往事。往事在风中,如风铃般叮咚悠扬。
还是从记忆中的往事说起,小小的时候,那时我们一家住在土坯房里,家里摆设得很简单,写字台、桌椅,还有一台上海牌的缝纫机,据说是当年从云南大理搬家来时,辗转千里邮寄而来的。这是有个小插曲,我们在大理弥渡县的时候,我才刚出生几个月,老妈帮其他人做衣服缝纫,然后堆了很多衣服、面料在缝纫机边,然后我老爸坐在她旁边,突然我老妈惊醒了,跳起来叫:“娃娃呢?”。两人就着急了,我不见了,后来他们翻了那堆衣服,终于找见我,我被粗心的老爸卷了卷埋在的衣服堆里面,脸憋气憋的红紫,已经哭了哭不出声了。
妈妈那时候体型偏瘦,面相清秀,衣着也很朴素,一条简单的连衣裙,塑料凉鞋。她常常坐在凳子上踩缝纫机,小孩子的衣裤都是她照着衣服样子,买布来裁剪和缝纫的。我才上学时,有同学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过了好几年之后,随着改革开放的实行,市场里供应充足,有足够的面料供应了,加上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地提高,才没有人穿补丁衣服了。
计划经济下,各种物资都紧缺,购买东西都需要使用票券的时代,每个人能领取的票都是按人头数分配的,票券的种类花样繁多,几乎你能想到的物资都要审批,都有对应的票证,有粮票、肉票、布票、缝纫机票、自行车票等等。粮票又分为省内粮票和全国粮票,地方粮票只能在当地使用。买食物、下馆子要同时交粮票和钱才行。用有限的布票,妈妈自己动手帮我们小孩子做衣服裤子。比着衣裤的样子裁剪、缝纫。自己熨烫。
家里陈设很简单,有床、写字台、桌子、板凳几样家具。那时候经济发展落后,没有成套的家具卖。都是请河南来的木匠师傅到家里打家具,立柜、沙发。木匠师傅从河南来,在各地一边逛一边做木匠营生,浪迹天涯。我们都是自己先准备好木料,请师傅来家里干活,包吃住两三天,做完家具,结算完工钱就走了,继续去其它人家继续做木工。师傅的家当就是全套的木工工具,刨子,锯、斧、凿子、墨斗、木工胶等等。木材则用榫卯结构搭建起来,用胶粘。爸爸看着眼热,自己也攒了一套,爸爸自己Diy做了个单人沙发和一些小木工。储物间里一直摆了好多块有圆木解好的长条木板。计划着在屋旁盖间小屋子,只建起了干打垒的围墙,却一直都未完工。
我的爸爸在39岁的时候才生了我。他在成都地学院上大学,食堂的饭菜里没有什么油水,但是饭管饱。在当时日子可以过得比较舒服,有饭吃。大爹和姑妈轮流按月给他寄10块钱作为生活费。我见他有一本书《反杜林论》,当时五五年出的书还是繁体竖排的字,一本书只要几分钱。大学毕业以后分到河北地质局,然后准备派出国到东欧去继续深造,但是遇上了59年以后中苏关系紧张,就没有机会出国了,就安排回地质队去工作,就到了云南地质队,然后在昆明找了老婆成了家,后来因为感情,因为长期不在家,就离了婚,到了三十七岁变成了孤身一人。在74年才在墨江县遇上了妈妈。妈妈和他相年龄相差了19岁。在妈妈的老家坝卡河简单结了婚,又领着妈妈去了趟昆明,见了姑妈,在大理的弥渡县住了下来,在那里生了我。
后来,他单身一个人和大队去了XJ,参加铁矿会战。我和妈妈在老家等着他安排好了再过来接我们,一直等到76年底他才来到了。他大学学的是地质专业,所以就在野外工作比较多。那老爸对我们很严格,然后因为他有半年不在家,他年轻的时候在外面当分队长,所以我们也很少见到他,跟他还是很亲的。他对我们的学习要求比较严格,他会去大队的阅览室去跟主任要几份人民画报回来,用画报上的彩页帮我们包书皮,然后教我们怎么做,然后用他一笔一画地写上我们的名字,教我们要珍惜物力,珍惜粮食。有一次我们考试成绩不好,叫他去开家长会后,回来以后他就把我们的象棋全部丢在炉灶里头烧了,过了几天他又去帮我们买了一副新的。强调要我们好好学习。男孩在青春期以后,总是对父亲有一种抵触的叛逆心理,然后有一次他叫我站起来去做事,说过一遍是我没有动,第二次还是不动,他用就大棍子敲了我一棍子,这回我倒是跑得快,跑到院子里面躲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敢回家。因为弟弟小,而且和他脾气相同,所以我觉得他特别喜欢弟弟。百姓爱幺儿。我在12岁时,初二上了半学期又离开了他们,留在昆明上学。在90年时,国家准备海南开放的时候,他还专门写了一封七八页的自荐信寄给HAN省的政府,一门心思地想去支持特区的建设,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加上年龄的问题没有成行。他们这一代人总是有很多的责任感,总是积极的投入到国家的各项变革之中,有着一种情怀。
我们一开始在大队居住的屋子,门前有个开放的小院子,离热水房隔着一条马路、再远一点就是一食堂。热水房在中午和晚上各一小时可以用桶或暖瓶去打热水。热水房的后面有公共浴室,家里没有浴室,到秋冬天爸爸领着我们去淋浴。在冬天里要一两周才能洗一回澡,在家里就只有烧水洗澡,一大铁盆装上热水,放在灶间里,弟弟、我、大人依次先后用这盆水洗澡。
幼小的时光都是跟着妈妈一起度过,才进疆的时候我才有十个月大,从绿野重峦的云南坐火车来到西北大地。一路的折腾,到了XJ水土不服,加上营养不良,大胖小子很快就变成了瘦猴。
70年代后期的中国,社会上百业凋弊,经济正处于低谷之中,人们普遍性地贫困。当时的饮食很差,一个月能吃上一次肉类就算是中上生活的家庭了。农民一年只有过年杀猪时才能吃上肉类。当时的城乡不准老百姓做小买卖,出售自家的农产品都是投机倒把,要被割资本主义的尾巴,被市场管理的人员把东西没收。妈妈在做月子时,爸爸千辛万苦才从老百姓家买到了一些鸡蛋。
进疆以后,当时粮店的供应只能买到面粉,没有大米。我家对着大队一食堂的路口,一到中午和下午的打饭时间,头大身子小的我才两岁多,坐在家门外的小板凳上,对着人群念念有词,一声高一声低地嚷着“要吃大米饭,要吃大米饭!”,叫得让人无可奈何的。那是在想着云南的米饭吧。后来,在昆明的姑母特意买了一袋大米寄来XJ给我们。再之后,才慢慢地可以在当地买到大米了。逢地质队开大会聚餐,爸爸都会带上口缸,把肉菜省下来,专门带回来给小孩子吃。所以从那个时代走过的人们把食物看得弥足珍贵,自己不吃,都要省下来给子女吃,有点好吃的,都会想着留下来给孩子。
两岁半的时候,我和妈妈站在白杨树旁的路边。妈妈拍了我一下指了指远处,天!我看见爸爸向我们走来,大半年没见到他了,然后我就大叫一声:“爸爸”!就向他冲了过去,还没冲出十步远。就摔了个大马趴,把脑门上碰出个血口子,后来去缝了针。只要我一笑起来,额头上就现出一个伤疤的皱纹。
到三岁半时,妈妈生弟弟,爸爸在产房外见到弟弟,说了句:“又是一个儿子”!我们变成了一家四口,那时我已经有了浅浅的记忆,从大队医院病房外的等待,还有第一眼看见弟弟,我围着他绕来绕去。据说那一天我把床边都爬脏了,在小婴儿的身边转来转去。
在XJ我吃葡萄干,又爱吃糖,还不会漱口,到了三岁半我的乳牙就几乎掉光了,一口牙长得不好。
那时候相机是很稀罕的玩艺,很少有人拥有,也就很少有机会照相,只有遇上邻居拿着相机的时候,才能蹭着照一张,相机用的是胶卷,只有黑白照。弟弟才一岁时,我和他都照了张黑白相片,弟弟为了照相还借坐在人家的婴儿车上。那几张黑白照还在,瘦瘦的我静静地站在相片里,眼里都是迷惘和困惑。我们用那个时代流行的木相框装好相片,郑重其事地悬挂、展示在客厅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