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仿佛又回到了我写情书的1992年，在寒假里，没有回遥远的父母身边，我回去故乡的县城里过年，游子没有归来，而是后辈回来了。在伯父家过年，还是第一次，告别了姑妈一家人，坐姐夫开的长途车回老家。这里的公路上会下凌，树上挂满了冰凌，在路上早上太阳起来之前是滑溜的，行车要特别小心。姐夫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开了好多年的长途大巴车，他原来在部队当兵时就是汽车兵。可以说开了半辈子的汽车。路上不好走，前一天他开车到昆明，在弥勒寺的招待所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往回开。路过宜良县时，姐夫常去买上一只烤鸭带回家。往石林方向，路旁的山边上可以看到昆明到石林的绿皮火车正在经过。我坐在了副驾的座位上，一直开到下午一点多才到了县城。
大爹在县城里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子，两层木结构的房子。我睡在二楼收拾出来的一间房。晚上老鼠闹得欢。过春节，自然少不了四处放炮仗的人们，乡下的过年总是空气里有让人高兴的硝烟味，硫磺燃烧香食的火药味道。热闹的市集，贴春联，用松毛铺满厅堂。
大爹读过中学，当时他毕业了就教小学生，一直在教书，后来当了校长。特殊期间，他被派到师宗县下面的五龙壮族乡教书，一去就是十多年，在当地很受尊敬。他完全掌握了五龙乡当地壮族的语言。在当地的一家人和他非常熟，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改革开放之后，他才调回了县城。这时他已经从老师岗位退休，经常上昆明来看望姑妈，带着壮族的肉粽做礼物，他喜欢滇剧，到昆明就自己找小剧院去看戏了。大爹吸烟用的是云南特有的水烟筒。
大妈的娘家是陆良县的，她裹着小脚，因为劳累和上了年纪，所以脸上满是皱纹，已经佝偻了背。那一天昧昧、宝宝地喊着一代又一代的小孩子，抚育他们长大，我还没见过她生过气，总是一脸慈祥的对待我们。当年，大妈一直在县城一个人承担了家庭的责任，赡养老人，领着两个女儿长大，操持着所有的家务。大妈很少回老家，因为整个家都离不开她。她一天吃斋念佛，经常去位于师宗县城边上的一西华寺，成为在家修行的居士。为家庭奉献了一生。当她晚上在念佛经的时候，手抚着数着佛珠，念着读着就会舂瞌睡，然后又惊醒过来继续念，要做完功课才去睡觉，我陪着坐在她身边。
我一个人回师宗，有时就会睡在她的床边另外一张床，我们住在一室，因为她的慈祥，我一见到就喜欢这个老太太。但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我只是跟着姑妈一起住了好几年。她还让我把奶奶的黑白照片拿到昆明放大，我也没办好，那照片是她从60年代就珍藏了几十年的，凝聚着她的满怀的感情，却让我给弄丢了，她也没有怪我。小侄女娇娇还不到两岁，是二姐的女儿，最小的孩子了，正在学走路，已经会坐在木门槛上骂人了!她妈阻止她，叫她不要骂人，她却更得意地骂人，哈。
在这里，我是个闲人，是一个观察者，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小院里种了好多花，院后还有块小菜地，有一株魔芋，茎叶花哨。早晨，从楼上看窗外，一丝寒气扑面，看到院落成片。
我也找到了事，就跑去买了一摞信笺，还有信封和邮票。开始每天写信，侄子女们都在大姐的监督下，做寒假作业，我就跟着，在信纸上诉说每天的流水账和只能对小婕说的悠悠的思慕之情，因为我在心里有了一个小小的人儿。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路过四处放着炮仗的街道，走去小城的邮筒，每天一封从故乡邮局发信。回乡纪述，少年的心灵像水晶一样透明，灼灼其华，闪辉如垠。平旷无边的年少心境，欲赋新词强说愁的絮语。年华如水，波澜远影似无尽头。如今记忆上蒙着发黄的印迹，湮灭漫漶。
那是尺素传情的最后年代，写写停停，初心朦胧，少年的讫语。在次日贴上小小的邮票，投进邮筒。这尺素牵绊了我们的情愫。让思念随纸片了飞越山水，去往她的手中。
君婕卿亲如晤，今天我们过大年三十，大妈、两位姐姐做了丰盛的年夜饭，朝着大门的饭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要先祭拜祖先，然后我们才开吃。我跟着大爹全家人在看电视，你们在做什么呢？我在这里很想念你。抬头称谓是依照了林觉民的《与妻书》。那个时候的我总是，每天在寒气中走出家门，漫步去一趟邮局寄出遥远的信。
短暂的寒假过完，要开学了，我鼓着勇气去找你，期盼能和你倾诉小别之离情。对照着地址，很快找到二楼，第一次站在你家的门口，普通的单元楼门，却敲出了惊心动魄的感觉，敲门声一次三下，停一下又重复。心中满是忐忑和期望。惊心的开门声，你象一只小鸟，闪出一张小脸儿，没有惊讶，有一丝欣喜，小声地说：让我到楼下等待。第一次看到你在家的样子，这等待的一幕，多年后，有时还会走入我的梦境里。
高中的时候都是地下工作，不敢去见小婕的父母。悄悄的到她家，敲门找她出来，偶尔为之，后来，你的妈妈还问我，你这敲门声还很特殊哦！她也悄悄的来找我，过姑妈家找我，但又不太敢敲门。在门前犹豫。那时没有手机，想要传递个信息都那么不容易。
怀着激动的心情，终于又见到了你，又和你走到了铁道的旁边。我们聊着笑着，眼里只有你，充盈了满满的心里的思绪，得到了倾诉。相约能继续相伴，继续读喜欢的书，讲快乐的事。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在春的舞蹈里，我们走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慕少艾而知礼节。
当少年的心因为情感而波动时，总是故意摆出一副漠不关心、一本正经的样子。那时年少，翩翩君子，窈窕淑女。每天穿着班服，自觉倜傥一格。看你那婉转明媚的的大眼睛，仍幻想着一掬你下颌那一点优美的弧线，指尖传来一丝丝滑的战栗触感。更痴想能亲亲你的额角和吻下去。
痴迷于看着她用食拇指挑动头花皮筋扎头发的娴熟。看到小小的女儿在做着娴熟的动作，心有所感，这是否也是一个传承？
在小区后边的火车道旁，看着两条平行的轨道延伸到天际，无穷无际的伸延，那是诗和远方，寄托的是远远故乡之思。可怕的是我们自己总是太清楚，又总是太迷惘。
到了2月１4号，放学后从学校走出来，走过护国路的繁华，笑语着走过一间间小小的花店，应景地摆满了情人节的玫瑰，姹紫嫣红开遍，那当年的盛放的玫瑰花，暗香浮动里让人心旌沉醉，我只是买了一支红玫瑰，用塑料纸简单地包装了一下，满面笑容地送到你的手上，就有了你那苹果一般的青春脸庞展现绯红颜色，那小脸上绒绒的毫毛，水波泛滥的凝眸。
单手相赠，留有余香。你把玫瑰花瓣儿夹在了书里变成了标本，依旧是那红紫色炫丽着，淡淡的一缕馨香。那充满了活力的年少时光，快乐是如此简单，思慕如此单纯。
中学时代，那让人迷醉的扑面而来青春气息。在长大时节，写信然后交到你手上，其实这份感情对写作有很大的促进。愤怒出诗人，爱情也是。
《优美》
你的朝气竟如此美妙，温熙了我悲伤的心；你的笑靥如花般绚烂，映红了天边的晚霞。
让我忧郁的情感，被粉色渲染。潦倒新停浊酒杯，沧海月明俱缘君。
绯色的青春，炫舞闪亮，激越而嘹亮激越。春和景明，秀色无双，沉醉而迷恋沉醉。
海跃金鳞，兰芷馨香，沁入那心田梦田。不住地叹息慢些慢些，把握这手中沙。
这夺目的青春，一眼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