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谢宁瑶一大早便在陆曜家门口等候。她想着,陆曜将离开,他们相处的时间过一日便少一日。
阳光明媚,鸟儿欢鸣,陆曜打开门时,徐徐清风便吹拂在他身上,而他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前,等候他的美人,他脸上立即露了笑,“今日起的倒早,平日里都要我去寻你的。”
“你明日便要走了,便换我来寻你吧。”谢宁瑶上前一步,站在陆曜身边,五指滑入他指缝中间,与他十指相扣,“今日你要去哪?我陪你。”
陆曜却是冷漠的将她的手甩开了,“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回谢府等我吧。待我忙完,会去找你的。”
望着空荡荡的手心,谢宁瑶脸色立即变了,她抬头,与陆曜对视,见陆曜眼中一丝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你什么意思?”
顶着谢宁瑶的瞪视,陆曜觉得压力很大,但他横了横心,继续装的冷漠道,“我还有要事办,你不便跟着。”
谢宁瑶点了两下头,一连说了两个好字,“好,好。”转身便走。
陆曜望着她背影走远,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候,待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拔步往相反方向走。
他去慈恩寺寻了了无。
了无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一礼,“贫僧见过施主。”
陆曜开门见山道,“了无,我有事请你帮忙。”
了无眼神闪烁两下,最后又归于平寂,“贫僧已出家,过往种种皆放下,已没什么能帮你的了。”
“东南之乱你可听说了?”
了无道,“有过耳闻。”
陆曜道,“倭寇手中武器先进,打的大许军队连连溃败,再这样下去,社稷不保。此番我便是奉命去海外,与寻找我们不知道的海外之国,购进先进武器。你从前便随着卢照在海上漂泊,对海外比一般人了解,我今日来,便是想问你关于海外的事。”
了无听到卢照的名字后,眼神闪烁两下,最后却还是狠心道,“了无已与尘世无缘,尘缘事早已忘记。”
陆曜突然朝佛前走去,跪在蒲团前,双手合十,虔诚道,“救苦救难的佛祖,若你看见民间疾苦,若你怜惜他们,便派一个使者来人间救他们脱离苦海吧。”
站在一旁的了无,也双手合十为他的佛祖行了一礼,“我佛慈悲,救苦救难。”
陆曜转头望向了无,了无垂眸与他对视,静默良久后,了无突然道,“罢了,跟我来吧。”
了无带着陆曜来到了他的禅室。禅室简朴,却透着一股子超凡脱俗之意。
了无展开桌上笔墨,回忆道,“当年我义父上岸抢劫,被李崇简将军追着打,我义父慌忙间,竟行错了方向,他往前漂啊漂啊,竟到了从前从未到过的国家。他形容那国家富饶多金,本想大干一笔,却发现对方武器之先进,根本无法下手。他在那国游历数月,做好粮食等补给后,便再次出发,寻找家的方向。”
“他尝试多个方向行船,最终到达了倭国,又从倭国回到了家。”
一幅地图在了无手上成型,“这是我义父当年手绘的地图。随跟着地图便可去往海外,但海外各国情况多变,你多加小心。”
陆曜收下地图,“多谢。”
了无道,“望佛祖保佑你平安归来。”
陆曜却道,“多谢你的祝福。”
了无笑笑,便不再说话了。
陆曜顺着慈恩寺的台阶往下走,当走到最后一阶梯后,却看见谢宁瑶正手捧鲜花站在最底下等他。
谢宁瑶抬步上阶梯,去迎陆曜,将鲜花塞到他手里,呦道,“慈恩寺我有什么不能来的?嗯?你可是不想让我见慈恩寺上的人?”
陆曜目露尴尬,连忙否认道,“我来慈恩寺是有要事办,你不便在场。”
谢宁瑶牵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蹦一跳往下走,“你从前是有何事我不能知道的?你这人醋意大,我都明白,不就是怕我见到了无大师吗?”
陆曜脸有些红,“了无大师一个出家之人,有何不能见的。”
谢宁瑶听到这话,竟转了个身,抬步往台阶上走,“毕竟与了无大师相识一场,我上山去与他打个招呼吧。”
陆曜拦腰将人抱了回来,见四下无人,竟弯腰咬上她的耳垂,“招呼我替你打过了,便不必再打了。”说罢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一口气抱到台阶下,“接下来你得好好陪着我了。”
“陆吃醋鬼,想要我怎么陪你啊?”谢宁瑶笑的皎洁,看的陆曜心里直痒痒
陆曜用指腹轻磨她的唇瓣,直到将它研磨的鲜妍才放手,“等着,等会便让你知道了。”
……
茫茫海岸,海浪翻涌,一艘大船停靠在岸边。
陆曜站在岸上与谢宁瑶道别。余净则站在远离他们的一侧,静静望着海面。
此次与陆曜一同出行的有余净调拨的军营中的五百精锐,他们水性极好。此次东南之战扭转的关键就在陆曜与这五百勇士身上。
充当船夫的士兵望着在岸上腻腻歪歪舍不得分开的情人,忍不住扯嗓子吼道,“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谢宁瑶推了推陆曜的背,“走吧。”
陆曜最后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等我回来。”
“嗯。”
陆曜松开抱着她的手,转身离去,没有回头,他也不能回头。
会舍不得。
而谢宁瑶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在想,为何他们总要分别?仿佛他们之中永远只能看到另一人的背影。
她又在想,他还能回来吗?她的等待能有尽头吗?
淡蓝色的海水翻涌着,扑腾着,她不会水,天然便对水有些惧怕,靠的近了,便会有种要被这翻腾的水淹没的感觉。可如今她的爱人远航了,接下来的时光都会与这海水为伴,与潜伏在海上的倭寇为伴,与海外未知的危险为伴。
他一人面对所有危险,而自己却帮不了他。
她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中。
余净的余光落在她身上,见她背影仿佛在抖,手便不自觉的伸了出去,待离她肩头半寸的地方,猛然收回,将手背在身后。
他收回目光,面容平静,神思却与翻腾的海浪一般,越来越激荡,最后这翻涌的情绪被他强压下来,逐渐变成一摊死水。
谢宁瑶伸手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对身边的余净道,“回军营吧。”
余净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许久。
“我以为你会跟着他一起去。”
余净在谢宁瑶印像中极不爱讲话,以至于她突然听到余净开口时,一时反应不过来,回头望向他时,脸上便带着一丝茫然,“啊?”
反应过来后便道,“若按以往我便跟着他去了。可现在不行,我不能任性。我不会水,跟着他便是让他多一分危险。且我哥哥和他也不想让我冒险,我便如他们所愿好了。”
余净脸上露出一抹笑,眼神柔和,“我还记得第一次在怀安城外见你,莽莽撞撞,风风火火,与如今大不一样了。”
想起怀安城,谢宁瑶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那时她逼着陆曜与她一起远赴蓟门边关去看哥哥,那时她不知畏惧,不懂天高地厚,只凭着一股莽劲往前冲,“或许分寸便是从无数次莽撞中学来的吧?”
谢宁瑶上下打量着余净,“余将军与我第一次见你时也不一样了。那时你的脸上还留着一丝稚气,如今已是一个成熟的将领了。”她又想到,只不过过了短短一年,谁又复从前模样呢?
她,陆曜,余净,哥哥,爹爹,陛下,太后,沈琦,赵柔,小姨,李叔叔……等都在这一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风波催着如爹爹一般大的人在这一年极速老去,催着她这般年岁的人快速成长。
而余净则站在谢宁瑶身边偷偷感叹着,能偷偷看见自己喜欢的人成长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开心有之,心酸有之,落寞有之满足有之。
这份感情不必开口,不用让她知道,就这样默默的存在吧。
因为她知道,谢宁瑶并不需要他的喜欢,也不需要她的体贴照顾,她身边早已有人为她遮风挡雨了。
所以喜欢一个人真的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这是余净转辗反侧许多个夜晚得出的结论。
……
凤阳府颍州境内
“老板,来两碗牛肉面。”
“好嘞。”
路边支起的牛肉面摊子,生意出奇的好。
老板将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放在一对夫妻面前,笑着问,“二位不是本地人吧?听口音是从京城过来的。”
夫妻中的男子冷漠嗯了一声。
卖面的老板奇怪道,“近日浙江沿海倭寇肆虐,在岸上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纷纷来此避难。但从京城来的,我还是头一个见着。”
男子道,“来走亲戚。”
老板见男子态度冷淡,便明白这位客官不想与自己叙闲话,便道,“好嘞,那客官您慢慢吃。”
夫妻中的女子拿起筷子吃了口面,表情微变,抬头对丈夫道,“夫君,我想回家。”
男子将筷子重新塞到女子手中,“怎的了?可是不好吃?”
女子摇头,“好吃的,只是我有些吃不惯面食。”
男子道,“先适应着。家……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这对夫妻便是从京城逃难而来的段峰与段珍了。
段峰将自己与段珍易了容,扮成普通夫妻,一路上逃过了谢宁远派来之人的层层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