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陆曜有些奇怪,“既然这么赚钱,这里的老百姓怎么不自己开店做生意呢。”
张三也奇怪,“我也去打听过,他们本地人嘴严实着呢,未打听出来什么。而且当初我说要租这里的铺子的时候,铺主好像很激动,激动的快要哭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高兴铺子终于租出去了,当时我们兄弟也未多想。”
是啊,张三从前是乞丐,平日里所思所想便是多讨要两个馒头,怎能想通其中关窍呢。
张三将陆曜迎进了一处五进的宅院,“从前兄弟们吃不饱穿不暖,这有钱了吧,就想住的好些。如今我们所有兄弟都住在一起,只是他们如今都在店里忙碌,等晚上他们归家,我们定要陪您喝一杯。”
院子很大,院子里有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漂亮非凡,可屋内摆设便简陋了许多,这便可看出从前这院中主人是风雅之人,而张三兄弟几个接手这个院子,便未舍得添置物件。
毕竟是穷过来的。
张三率先跑进屋,从里扶出一个女子,指着陆曜对他道,“娘子,这便是我数次与你说过的恩人。”
那女子弯腰便要向陆曜道谢。张三连忙拦住了她,“你不必弯腰,刚有身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女子将张三的手打掉,“哪有这么娇气。”
陆曜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张三前半生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得谢宁瑶与陆曜相赠后,一夜之间便换了个活法,还娶了美娇娘,心中怎会没有感激之情呢?
……
夜晚,张三的兄弟们从外归来,看见了陆曜,各个都瞪大了眼睛,顿了一会后,竟是齐齐跪倒在地,“恩公,我们做梦都想再见你一面啊。”
其中甚至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恩公,你看,要不是当初您的施舍,我肚子也吃不了那么大。”
一人连忙起身,“恩公,我娶上媳妇了,真没想到我也有娶上媳妇的一天,我现在就去将她拉来,让您瞧瞧。”
张三道,“都别丢人现眼了,我已在后院备好酒菜,今日我们一起喝一个。”
“好嘞。”
玄月高升,清辉普渡,陆曜及张三兄弟几个坐在柏树下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张三弟兄几个从前当乞丐时哪有钱去买酒?未怎么喝过,酒量便不好,不一会便趴桌呼呼大睡。
他们的妻子笑着对陆曜道,“真是让恩公见笑话了,他们都是粗人。”
陆曜笑道,“他们心思单纯,都是极好的。”
只是见别人成双成对,而自己孤独一人,便有些心酸,抬头望着天上明月,相思之情犹然而生。
不知道此刻她在做什么。
若是也在想他便好了。
……
谢宁瑶攀上谢陆两家之间的院墙,遥望天边明月。
谢宁远提了坛酒从地窖中走出来。
谢宁瑶转头看见他,笑着道,“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真好看。”
谢宁远将酒盖子掀开,仰头灌了一口,待酒液顺着喉咙入了胃,将胃烘的暖暖的,回道,“我看是某人在你心中的份量重。”
又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谢宁瑶回怼道,“也不知道是谁三日后要离京回蓟门,这男儿大了也在家里待不住啊。”
郝嘉这几日虽忙着为太后配药,却也未忘了他的病患谢宁远,日日为他扎针熬药,如今他的左耳已经能听见东西了。
伤好了,便该走了。
微风轻抚,谢宁远提着酒坛走到墙下坐着,身子往后一趟,靠在墙上,仰头灌了口酒,“总有一天我会回家的。”
谢宁瑶跳下城墙,抓过谢宁远手中酒坛子,“给我喝两口。”
谢宁远不肯松手,“自己去酒窖里拿去。”
谢宁瑶一把将酒坛抢了过来,仰头灌了起来,随后将空酒壶扔到了地上,“你最近在喝药,还不是怕你喝多了酒,影响了药效。”
谢宁远先是望了一眼地上的空酒坛,随后看着天边明月,重复道,“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真好看。”
三年前他离家之时带着不回头的决绝,三年后他离家之时带着丝丝不舍。
谢宁瑶站起身,将谢宁远拉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回屋睡觉吧。”
……
陆曜今夜喝的有些多,想的多了,脑子便昏昏沉沉的。望着天边明月,恍恍惚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家。
那时他只要翻过一堵墙,便能见到心爱之人。
与谢宁瑶相处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思念在翻腾,他身子一转,便跃进了对面的院落。
有两个小厮打灯前来查探院中情况,他身影一转,隐入屋后。
不料小厮竟也朝此处来。
翻进别人家只是一念之举,他怕被当成贼,原本想翻出去的,可这般情形,他只能不停的往前走。
一处房间的窗户微开,隐约可见两个仆妇在洗碗。
碗碟的碰撞声,啧啧水声,与仆妇的闲聊声一齐撞进陆曜耳朵里。
一个仆妇道,“听说隔壁今夜动静很大?”
另一个仆妇叹息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喝酒享乐,挣这么多钱却没命花,也只能在还活着的时候逍遥一下了。”
“真是可惜了。”
仆妇将碗洗完放好,将厨房上锁,便各自分离朝自己的居所所去了。
其中一个仆妇在进门前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
陆曜一脚将仆妇面前的房门踹开,将仆妇挟持进啊去。
“不许喊,我便放了你。”
仆妇立即点头。
陆曜将仆妇松开,从怀中拿出一腚金子,“我问你几个问题,若是你全答出,这腚金子便全是你的。”
仆妇目露精光,片刻前的害怕已然不见,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突道,“你今年多大?”
陆曜有些错愕,未回答。
仆妇接着道,“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今年四十三,别看我长的不年轻,身体好着呢,活到一百岁没问题,刚才你挟持我的时候……”,仆妇害羞的对了对手指,语气更急促了些,“我能感觉到你的身材极好,我家那死鬼走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我便是连男人的手都未摸过,可刚才你竟把我搂在你怀中,我……喜欢你,若是你愿意同我在一起,你便问什么,我答什么,其他免谈。”
陆曜震惊,他刚才哪有将她搂入怀中……他们二人隔了很远的距离好不好,而且,刚才他那是挟持,那是挟持!
况且他脸上带了黑面罩,她便是连自己的脸都没看清,便说喜欢了?
况且她今年已经四十三了。
那边仆妇还在自说自话,“瞧瞧这身姿,瞧瞧这气度,定不是凡人。”
陆曜有些犯恶心。
他正了正神,抽出背后长剑,寒芒对准了妇人,“你若是再乱说,我现在便割了你的舌头。”
仆妇也是个胆大的,翘着兰花指道,“我实话跟你说,我也不怕死。我家死鬼走的早,我又无儿无女的,一个人活着孤独极了,倒不如早走的是我呢。”
陆曜额上有冷汗冒出,他倒宁愿此刻对上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男人。
他干脆将剑收了回去,直截了当问道,“你可知这隔壁前段时间来了十几个外地人。”
“知道啊,就住在我们隔壁,有时我出门还能遇见他们。”
“你可知为何他们来之前,这里的人都不敢做生意。”
仆妇冷笑一声,“他们的生意怕是也做不久喽,我们街上的铺子少,但老百姓总得吃喝穿不是,是以那些铺子生意极好,可就算短短时日能积累巨额财富又怎样,又带不进棺材里。”
陆曜心头怪异更甚,问道,“为何?”
谁知仆妇态度却大变,“你莫要再问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便是你真的要八抬大轿来娶我,有些话我也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这个地方啊,对外来做生意的人有诅咒。”
陆曜见问不出什么,转身便要走。
仆妇小声问,“这就要走?可还在闲聊一会,你问我别的,我都能告诉你的。”
陆曜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二日陆曜专门在街上逮了个小毛贼,威胁他要拉他见官。
小毛贼哭着求陆曜,“前些日子我娘去了,为她办丧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爹爹平日里将口粮省给我吃,我于心不忍,便动了歪心思,您便饶了我吧。”
陆曜今日在街道上溜了几圈,发现除主街外,其他街道基本上都是空铺子。
初来时这里的繁华原来都是迷人的假象。
陆曜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能如实告知于我,我便放了你。”
小毛贼连身点头,“好,你便问吧,若我知晓,定告知于你。”
“这街上为何有那么多空铺子。”
小毛贼脸上露出些挣扎,半晌他身子一塌,面如死灰道,“你送我去见官吧。”
陆曜,“……?”同时心头疑惑更甚,有什么能让一个孩子连见官都不再恐惧。
说明他们所隐藏的事是比牢狱之灾更可怕的存在。
那是死吗?
可什么能左右一个人的生死呢?
陆曜从怀中掏出一锭银,递给小毛贼,“日后莫要再偷了,这钱你拿回家给你爹,让他买些东西吃,剩下的钱可做些小生意什么的,够你俩温饱就行。”
小毛贼郑仁眼冒泪花,一把抱住陆曜的腰,“大哥哥,谢谢你。”
陆曜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用谢。”他也只不过是比这些人会投胎而已,即使现在陆商被罢官,他也不会落的个吃不上饭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