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沈愈伸手夺掉了他的簪子,因簪子沾着血迹,粘腻恶心无比,他扔掉后,立即用凉水清洗了一下手,“罢了,我是相信你的。是啊,段狗及段狗一党早就覆灭,就算与他有关联之人出现,又能如何?”
曹祥整个身子软倒在地,“多谢陛下相信……当日对太后用毒乃是老奴见陛下处处受太后掣肘,心急之余做的鲁莽举动,老奴犯下滔天大罪,本不欲告知陛下,但老奴内心有愧,还是将罪孽告知陛下,陛下对老奴情深义重,非但不责怪,反而担忧老奴丧命,替老奴遮掩。”
“此次未完成陛下吩咐的任务,是老奴该死,老奴保证,日后绝不会让陛下再失望。老奴要将天下能者,都扩充到陛下的东厂来,管他们品德如何,只要他们能帮着陛下咬想咬之人,便可一用。”
沈愈将曹祥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默一会后道,“若你能事事顺从我,即便是你变成下一个段瑞又何妨?世人皆看不起宦官,你便做给他们看,这世上既有外朝重臣掌权,便也有内庭宦者呼风唤雨。”
他曾读过先帝朝的历史,父皇与段瑞的关系十分微妙,那虽是一个黑暗的时代,因段瑞大肆收刮民脂民膏,百姓生活困苦,百官也人人自危。
可先帝却能掌控段瑞,虽然国家动荡不安,可天下大权尽在先帝掌握之中,绝没有太后与谢蕴在他想做一件事时,百般阻挠。
百姓与他何干,朝臣与他又何干?他们的生活是自己想方设法过出来的,而他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暂时只能想法救自己了。
他只要权利。他只想救自己。
沈愈对曹祥道,“下去将伤口包扎一下吧。今夜让大伴来伴架。”
李顺得到沈愈召唤的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
沈愈刚看见李顺,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前去迎接他,抓住他的胳膊,如少时撒娇那般,将头依靠在他胸前,“大伴,朕好想你。”
李顺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老奴也是日夜思念陛下,只是这么多天,陛下也未召见奴,老奴以为陛下不要奴了呢。”
整个宫中,沈愈对李顺最是亲近依赖,他也想留李顺日夜在身边陪伴。可李顺却不是他的好帮手。
“听说大伴最近寻了个宫女对食?”
李顺恭敬回答,“是有此事。”
沈愈道,“那个女人在宫外怀了其他人的野种,根本就配不上大伴,若大伴喜欢,朕可以为你遍寻天下美女。”
李顺立即跪下,“老奴就喜欢她一人,且陛下也知老奴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如今有孕正好,生下来可由老奴扶养。”
沈愈将他拉起来,叹了口气,“自然大伴喜欢,那朕便没有什么可说的,朕为你们俩办场婚礼如何?”
李顺摇头,“如今这般便很好。”
……
云宁在宫中并不十分受重视,再加上失踪多日的云安长公主归京,后宫之人的眼光俱集在她身上,韩灵前几日入宫中,贿赂了几个可信之人,并告知云宁,若是实在想出宫,便可求他们帮忙。
此举不是没有风险。可韩灵愿意冒险。
今日韩灵大婚,云宁便没有忍住偷溜出了宫,乔装打扮一番后站在道路两侧看着韩灵成婚。
待仪仗队绕了皇城一圈后,便回到了韩府。
云宁看不见韩灵了,便绕着街走,走着走着突然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铺子。
她来到孙楚的摊前,笑着道,“原来你还在此处啊?”
孙楚抬眸看了她一眼,未答。
云宁指着头上发簪,“你送我的簪子,我带上了,你看,好看吗?”
孙楚冷声拒绝,“那不是我送的。”
云宁叹了口气,“我平日里没什么朋友,与你一见如故,你可以当我的朋友吗?”
“谁敢和长公主做朋友?再说,我孙楚不需要朋友。”
这时从路边走过两个醉汉,肩膀搭在肩膀。
一个问他的同伴,“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好像什么长公主。”
两个醉汉的眼睛同时落到云宁脸上,目光一震……太他娘的好看了,他长这么大,就没看见这么漂亮水灵的姑娘。
酒壮人胆,两个醉汉顿时就走不动道了。
云宁触急他们恶心的眼神,连忙往孙楚那里避了避。
一个醉汉笑呵呵的问自己的同伴,“长公主都是住在宫里的,被金银珠宝堆着的,在外面大街上的姑娘自称长公主的人是什么呀?”
他的同伴突然仰头学起了鸡叫,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拍起掌来,“自然是山鸡喽,想要山鸡变凤凰,自然得会投胎。”
一个醉汉突然朝云宁探去手,“姑娘,跟我回家,我把你当长公主宠着如何呀?”
他同伴笑着摇头,“不妥,你家中母老虎不许你纳妾,你如今还要仰仗她爹,自是不能惹恼了他,还是跟我回家吧,我家夫人贤良,管不住我,我疼你啊。”
“得了吧,你家中房屋都被小妾住满了……”
两人越说越过分,云宁侧身躲过油腻双手的抚摸,气的浑身发抖。
“呦呦呦,别生气别生气,这可怜模样,我更心疼了。”
云宁眼神突然变了,脊背挺的更直,手握成拳,朝其中一个正说着话的男子唇侧擦去。
这一拳云宁用了十分的力气,将男子打一个趔趄,男子也来了脾气,朝地吐出一口血沫,“艹他娘的,找死,打了我,余生便将你赔给我了。”
孙楚正要上前替云宁拦住这两醉汉,一个不察,云宁将他背后的刀抽了出来,朝那两个醉汉砍去。
见此刀,醉汉的酒醒了一半,“绣春刀,是锦衣卫,快跑。”
云宁娇美的脸蛋闪过几丝狰狞,桃花眼中冰凉一片,持刀便追了上去。
孙楚仔细打量两眼云宁的神色,不对劲。
他抓住云宁的手腕,想要将她手中的刀拿掉,云宁抬眸望了他一眼,只一眼,便可衬出她从前望他的眼神是多么的柔软,“松手。”
云宁不停的重复,“我要杀了他们,他们都该死。我要杀了他们。”
街市上的百姓已经聚成堆看热闹了,再加上云宁的身份不能露,他拿定主意,一掌将云宁劈昏了过去,将她手中刀重新插入刀鞘,也不管眼前的摊子了,背着他朝前走。
……
天色渐晚,暮色渐渐笼罩着整座大地,韩府宾客已经宴请完,有的吃完席三三两两的朝门外走去了。
韩灵屋内燃了两根儿臂粗的喜烛,那烛火,光影与骇人的红色深深刺痛了韩灵的心。
他想起今日遇见的人,发生的事,心口只堆了一声叹息。
但他不能叹息出声,因为他的身边有他新过门的妻子。
当年他的父母本是恩爱的一对,奈何遭人拆散,最终二人都下场凄惨。
他这辈子最怕的,便是重走父母的老路。
他韩灵既娶了妻,虽不爱她,但必定尊她重她,这样对日后的孩儿也好。
他见她身子微微在抖,抓住了她的手,安慰道,“莫怕。人我都是人生头一遭成亲。”
刘好立即将韩灵的手甩开,抖的更厉害了。韩灵手一顿,站起身,拿起秤砣将她面上的红盖头挑开。
刘好抑制住害怕,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么一瞧,身子便僵住了,她未想到素有恶名的韩灵长相是如此的俊秀。
且听他说话,似是能从里面听出一丝温柔。
韩灵端起合卺酒,递了一杯给她,也未与她交杯,便径直喝了。
刘好抿了一小口,但也被辣的不停咳嗽。
刘好不敢将杯子递给韩灵,便起身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韩灵沉吟几秒后道,“我无父无母,家中也未有亲族。府中下人也少,我知你定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觉得家中仆从不够,便自去买,或者还有其他不喜欢的摆设或东西,随意更改,毕竟从今天起,你便是府中女主人了。”
这是韩灵这几年来话最多的一次,因为他觉得有必要向未来的妻子介绍一下家中情况。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刘好,“这是库房钥匙,从此以后便交于你保管了。”
刘好猛地抬头看向韩灵,突然觉得自己不害怕眼前这个人了,因为他与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
她虽未出阁,但有几个相好的姐妹出嫁了,她们闲聚事,姐妹们也会向她吐槽婚后的生活。
什么刚嫁进婆家便会被婆婆立规矩啦。
什么丈夫粗鲁不知疼人啦。
什么丈夫好色,成婚没几日便想朝屋里抬人啦。
什么婆婆见不得儿子儿媳关系太好,吃醋啦。
她成亲前,认为自己嫁的乃是京城恶魔,她以为她的婚后生活会比那些姐妹惨一万倍。
是以她在家中日日以泪洗面。
“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就敢将家交于我管?”
韩灵道,“从你嫁于我这刻起,我便会将你当另一个我对待。”
刘好心头一震,心跳加速。
她的婚后生活仿佛没那么惨。
“我不要你库房的钥匙,我爹给我备了很多嫁妆,够我花的了。”
韩灵将库房钥匙塞到她手里,“他给的是他的,我给的是我的。”
说完这些,韩灵抬步要走,刘好连忙站起身扯住他的衣角,“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