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义学（1926—1928年）

村里有一个规定，凡是村里小孩到了入学年龄，不分男女都可以免费进入村里的学校读书，为期3年，即所谓义学。义学和现在的义务教育相似，由村里出钱聘请老师来任教，所授功课以《三字经》、《千字文》、《幼学诗》、《孝经》、“四书”等为主。我也叨了这个光，先后跟随陆毅甫老师和二伯黄绍伦在村学中读书识字，当时只晓得硬着头皮背诵，完全不懂书中所说的道理。在二伯黄绍伦的课外辅导下，我才慢慢地悟到一些读书的好处和写文章的方法。

有一次，一架飞机由广州经过三水西南向西飞去，二伯黄绍伦就写下了四句话：“高飞彼汽机，如鸟腾空去，天池一沙鸥，云深不知处。”

还有一次，我们村的黄通然老先生在外村教书，接受委托为一位学生家长给儿子结婚时写一副对联，要求表达出老人家年近八十，这次是第二个儿子成亲，但还有女儿尚未出嫁的意思。通然先生苦思冥想无法写成，就回到本村请二伯代笔，二伯很快就写成如下对联：

愧老夫耄近无能，仅堪两度为翁，学痴学聋，犹惜未曾完女债；

幸季子愿偿有室，应比一行作吏，曰勤曰慎，还期及早慰亲心。

这两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启发了我吟诗作对的兴趣，到如今我还记得在义学读书时课室南北两方墙上挂的长联：

聚族而居，能笃纲常皆乐地；

读书明理，不亏体用便完人。

在那三年时间里，两位启蒙老师对我的影响很大。我读了不少书，而且绝大部分都能从头到尾背诵如流。尽管这些书的内容有些封建糟粕，但有不少道理对今天的为人处世仍有益处。

二伯是一位有文学修养的宿儒，但在旧社会没有地位，郁郁不得志，所以每年春节期间常在其居处自撰春联表达心志，我记忆所及有如下一些：

（1）元旦且看书，聚精会神两眼竟成千里月；

几时才酿酒，怡情适性一樽能致万家春。

（2）庚鸣报喜运开新，想到处鲸鲵影戢，蛮烛争消，试询南北知无，大舜征戎成一统；

申命用庥天赐福，愿从此日月辉增，云烟气吐，孰谓春秋高矣，老彭人寿著三朝。

（3）癸汤历历可闻，故事许多撩眼处；

亥子生生不已，老年还有出头时。

（4）甲部未之闻，有无岁月蹉跎，行易隐居优则学；

子平何必读，是否风云际会，乐天知命迂而安。

（5）千万莫蹉跎，际兹春色宜人，看花索句；

七三还矍铄，从此天公助我，点石成金。

（6）本当随遇而安，曾闻钓渭成佳话；

果系从心所欲，可笑之秦作早逢。

从上述六副对联当中，可以窥见二伯晚年虽境况不佳，却不甘寂寞，一心想跃居高位的心情。写第五联时，二伯年已七十三岁，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自我解慰，观花写作，希望天公帮助，点石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