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缶”与卖“缶”:近现代枫溪潮州窑陶瓷业访谈录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陆少卿、陆少芝谈陆荣利号

受访者:陆少芝(1937年生),男,枫溪荣利号第三代后人; 陆少卿,女,陆少芝之姐。

时间:2008年3月 27 日

地点:枫溪瓷兴路

采访者:李炳炎

录音整理:李晓洁

文稿编辑:李炳炎 陈俊华

采访陆少芝先生(右)、陆少卿女士(中)

李炳炎: 您今年几岁?

陆少卿:七十七岁,阿弟他少我五岁,七十二岁。

李炳炎: 七十二岁?陆少芝:属牛的。我们的祖公(祖先,此处指祖父)就是陆荣利啊。

李炳炎: 不是,这个我曾经去问过他(陆桂园),问他祖公的名字是不是叫陆荣利,他说不是,是其荣,然后用这个荣字去加有利益(之意)的利字,有利润的意思。

陆少卿:祖公我们不认识,阿伯我也不认识。

李炳炎: 估计也是没直接用他的名字来做商号。

陆少芝:我就知道家里还有做缶。

李炳炎: 有。

(陆少芝、陆少卿拿出族谱进行讨论)

陆少芝:其荣就是我阿公,良士就是我父亲,然后良直就生炳明,是我们的阿伯。

陆少卿:炳明是我们的阿伯。

李炳炎: 炳明,这样良士是排在很前面的啊?

陆少卿:是。

李炳炎: 那你排在哪?

陆少芝:我就在这里啊。

李炳炎: 你是这个名字?

陆少芝:是。

李炳炎: 那你辈分很大?

陆少芝:不然我怎么跟你说桂园得叫我阿伯。七十二岁,我们当时陆厝排大辈的(辈序大)。

李炳炎: 那当然,您排在这个位置,您的名字是少芝。

陆少芝:嗯,我们兄弟几个人。

陆少卿:他八个舅舅,这个排最小。

李炳炎: 那您的名字叫什么?

陆少卿:我啊?

李炳炎: 是。

陆少卿:我要写这个还是写那个?

陆少芝:你要写少卿还是写木兰?

李炳炎: 您就写陆少卿,这里都是少字辈,七十七岁,您属什么的?

陆少卿:属猴的。

陆少芝:我们这个是叔伯兄弟排下来的,桂园的大人(家长)就是大的,是我阿伯。

陆少卿:桂堂的父亲就是排行第二的。

李炳炎: 那他的桂园是别人送的?

陆少芝:桂园是抱养的。

陆少卿:我还有三哥、四哥,那个四的就当时给我姑做儿子,然后就是五、六、七、八这样。

李炳炎: 荣利什么时候创建的知道吗?

陆少卿:不知道。

李炳炎: 应该是清末对吧?

陆少芝:清末,桂园说不上来吗?

李炳炎: 桂园说差不多是光绪后期。

陆少芝:光绪后期就是清末。

李炳炎: 是啊,他这样说就是从您阿公开始的。

陆少芝:如果我父亲还在,应该有一百二十岁左右。

陆少卿:是啊,我不知道叫什么。

陆少芝:二姐如果还在就能跟你说。

陆少卿:二姐比我还大十几二十岁,她是属马的。

陆少芝:我父亲死时我是五岁。

陆少卿:不知道啊,当时我父亲老去(去世)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问我母亲他是属什么的?

李炳炎: 哦,当时您五岁。

陆少芝:是的。

李炳炎: 那这样就应该有办法推算,知道您五岁的话就有办法算。

陆少芝:当时是失陷时期。

陆少卿:记得日本仔还没走。

陆少芝:我 1937年出生的,他是 1942年去世的。刚好是失陷时期,1943年是饥荒年。

李炳炎: 1942年过世。

陆少卿:当时不知道是六十几岁。

陆少芝:哪里有六十多岁?

陆少卿:应该有啊,怎么没有六十多岁?

陆少芝:你说我们二姐属马的?

陆少卿:不是,我们阿姨(妈妈,下同)才是属马的。

陆少芝:我们阿姨是属马的,在的话现在一百〇三岁。

陆少卿:是。

陆少芝:我们阿姨如果还在(就是)一百〇三岁,跟你阿嫲(奶奶,下同)一样,肯定不是九十多岁。

陆少卿:不是,一百多岁,我阿嫲老去都已经九十多岁了。

陆少芝:阿姨一百〇三岁。二姐还比我们阿姨大一岁,一百〇四岁。然后喜堂的父亲不是得一百〇六岁?

陆少卿:最少还得大二姐两岁。

陆少芝:一百〇六岁。我们阿叔(爸爸,下同)最少得一百二十多岁,那时候早结婚的话,十七八岁生孩子,就得一百二十多岁。这样说如果我们阿叔在的话最少得一百二十多岁,也不知道他是属什么的。

陆少卿:我们阿姨刚才算是一百〇三岁。当时就说我们阿叔比阿姨大十八岁。

陆少芝:阿叔,大阿姨十八岁,那他就得一百二十一岁了,不然我怎么说得有一百二十多岁。

陆少卿:有,我记得当时有这样说。

陆少芝:一百二十一岁最少,我们刚才算三哥是一百〇六岁,当时都是十多岁就生孩子。

陆少卿:是啊。

陆少芝:那时候全部十多岁就生孩子了。我们荣利有很多人十多岁就娶老婆的。

李炳炎: 桂园就是啊。

陆少芝:桂园十五岁娶老婆。

陆少卿:三哥是十五岁娶老婆。

李炳炎: 他娶老婆之后才去汕头读高中的。

陆少芝:三哥也是十多岁就娶老婆,我们父亲也是十五六岁就娶老婆。

陆少卿:三哥十五岁娶老婆的,三嫂当时才十六岁。

陆少芝:当时日本仔来就破产了。

李炳炎: 就是那间厝被烧掉了?

陆少芝:嗯,就是在陆厝祠。

李炳炎: 这个比较可惜。

陆少卿:陆厝祠隔壁过去那块就是。

陆少芝:我父亲死的时候差点无法安葬,那个时候没有钱,又分成各人的。

李炳炎:那你们小时候家里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

陆少卿:等我懂事的时候,知道我们家里人很多。

李炳炎:嗯,那在做缶的人差不多有几个?

陆少卿:我们那个厂吗?

陆少芝:在哪里? 哪一个号?

李炳炎:荣利号。

陆少卿:我们当时的厂差不多得有一百人。

李炳炎:没有。

陆少芝:有吗?

陆少卿:难道没有?

陆少芝:你当时几岁?

陆少卿:怎么没有,一直延续到广得住的那个地方,三姐当时在那里,那一块全是啊。

陆少芝:还有彩瓷的?

陆少卿:是的。

陆少芝:那时候还有做彩瓷啊?

陆少卿:有。

李炳炎:有,荣利的彩瓷非常好。

陆少卿:有做彩瓷,一直延伸到那边。

陆少芝:彩瓷就是在五嫂住的地方过去那里。

陆少卿:后面那块就是耀蓝的。

陆少芝:就这样几十个人而已,也没有一百人。

李炳炎:当时的厂在现在的什么地方?

陆少芝:在这里,现在改建成一条路了,陆荣利就是在这条大巷这一块。

陆少卿:现在这块就叫做向南街。

陆少芝:是的,枫溪向南街,在堀尾这里,那时候有一棵大榕树,现在这些全部都开发了。

陆少卿:全部拆掉了。

李炳炎:堀尾是头尾的尾?

陆少芝:是。

李炳炎:嗯,有一些人把埠尾写成埠美。

陆少芝:是的,埠尾写成埠美。

李炳炎:当时有几间做厝?

陆少卿:做厝?

李炳炎:是,这里都叫做厝。

陆少卿:这个做厝原先是在下面,我们荣利那里就有一间大厝。

李炳炎:大厝间,这间就是大厝。

陆少卿:是啊。

陆少芝:我跟你说,我们两边拿陆荣利做对首(对联的首字)啊。

李炳炎:嗯,这副对联是什么? 是荣利对吧?

陆少芝:荣誉播五洲。

陆少卿:细舅(小舅,下同)还记得,我都不认识字。

陆少芝:竞说瓦缶胜金玉。

李炳炎:“竞”是这个?

陆少芝:对,等于“竞说”,它是两边这样子的。

李炳炎:然后就是?

陆少芝:利市占三倍,只缘宾主尽东南。

荣利坊对联遗迹(陆静卿女士提供)

李炳炎:我这样子写有没有错?

陆少芝:没错。

李炳炎:哦,这样最好,这个别人是说写得绝。

陆少芝:文化大革命他们就糊掉了,那个是用蓝色的缶片贴的,非常漂亮,“文革”就去糊掉,久了就又显现出来。

陆少卿:又显现出来了,我就说当时要拆掉,那些字应该要弄出来。报纸曾经出过这一副对联,我当时在阿光那里,阿光就说外婆那里还出过报纸呢。

李炳炎:当时的做厝有近十间是吧?

陆少卿:嗯,有。

陆少芝:近十间有的,近十间最少。连着大哥那边的也是吗?

陆少卿:是的。

陆少芝:大哥那边也是很大的。

陆少卿:是的。

李炳炎:那差不多有四亩地吗?

陆少卿:不知道,这些我不懂,可能没有。

陆少芝:可能没有四亩地。

陆少卿:没有四亩地。

李炳炎:没有吗?

陆少芝:这些合起来最多也就一亩多地。

陆少卿:是的,当时的做厝都不高。

陆少芝:估计最多八百平方米了。

陆少卿:不高,说建得不高,有一间是在登缶的,然后还有一个大大的场在打土。

李炳炎:那当时做缶主要是谁在做?

陆少卿:那很多人呢。

李炳炎:不是,就是自己人的这些。

陆少卿:自己人就有我父亲、我二哥。

李炳炎:二哥的名字是什么?

陆少卿:叫做锦标。

陆少芝:锦标。

陆少卿:族谱里面应该没有?

陆少芝:有。

李炳炎:就是少士啊?

陆少芝:不是,不是少士。

陆少卿:少士是我三哥。

陆少芝:是在这边的。

李炳炎:那就是叫做少明咯?

陆少卿:可能是。

陆少芝:可能是,我阿伯的儿子,是少明没错。

陆少卿:大的是我大哥,还有二哥,大哥不会做缶,二哥就会做缶。

陆少芝:哦,那是排行第二的这个。

李炳炎:这边的大?

陆少芝:嗯,这位是锦标吗?

李炳炎:不是,锦耀。

陆少芝:锦耀。

陆少卿:锦耀是大的。

李炳炎:这位是锦标?

陆少芝:是的,这个是锦标。

陆少卿:锦耀就是桂园的父亲。

陆少芝:做缶的就是锦标。

李炳炎:少明?

陆少芝:是的,就是我们叫二哥的,是我阿伯的儿子,我们说排第八,就是和他们这些排下去的,叔伯兄弟排的。

李炳炎:那当时是不是您父亲跟这个侄子两个人合营的?

陆少卿:是的,当时还没有分家。

陆少芝:还没有分家呢。

陆少卿:还没,我们是等到日本仔来了之后才分家的。

陆少芝:然后还有三哥呢。

陆少卿:三哥也做缶。

李炳炎:那就是以少明和良士为主在做的?

陆少芝:是的,还有一个少士,喜堂的父亲,跟着我三哥,他跟我是同胞的。

李炳炎:也是会做缶的?

陆少卿:是的,他做高脚盘(即高足盘,下同)。

陆少芝:做那些高脚的盘碗时,在高脚盘碗画描金牡丹,当时很出名。

陆少卿:当时四哥好像也会做。

陆少芝:四哥也会做吗?

陆荣利款白釉描金高足盘

陆少卿:是的,他也做过。

李炳炎:那我们说说当时是怎么做。

陆少卿:经营就是我父亲负责。

李炳炎:少明也是占有股份在经营对吧?

陆少卿:没有,都不同家。

陆少芝:四哥这里面没有写,他过房了(抱养的),这里面就没有写,写到三哥而已。

陆少卿:当时经营就是叔侄两个人,都没有分家。

李炳炎:就是叔侄合营?

陆少卿:是的。

李炳炎:这一块说的跟他说的不一样。那您父亲主要的技能就是手拉坯?

陆少卿:我父亲会啊,做鸟碟。

陆少芝:会啊,他会拉坯,做那个鸟碟。

李炳炎:鸟碟?

陆少芝:嗯,鸟碟,一个小小的。

陆少卿:还有白杯仔,茶杯也会做,还做一些大水架(凉水罐,下同)、大井缸(花瓶,下同)。

陆少芝:大井缸、大水钵、大水架。

李炳炎:那这个茶壶有做吗? 这些红缶有做吗?

陆少芝:没有。

陆荣利款青花三国人物纹凉水罐

陆荣利款红地开光花鸟纹水钵

陆少卿:没有,那时候没有做这些茶壶。

李炳炎:哦,红土罐没有做?

陆少卿:嗯。

陆少芝:当时做日用缶,后来还有做一些美术(厂)的是吗?

陆少卿:有的,这些就有,像观音娘(观音瓷塑)这些都有。

李炳炎:那这个水架也是您父亲手拉坯的?

陆少卿:是的,手拉坯,鼓椅也是他拉坯的。

陆少芝:鼓椅啊。

李炳炎:水架有做,也有做鼓椅?

陆少卿:是,当时有做鼓椅、圆鼓椅,都是他拉坯的,当时人们都叫他“做缶状元”,从小做到大,样样都会。

陆少芝:我曾听桂园哥说别人去香港看到荣利的产品,不知道是不是桂园说的,说看到一条大井缸是陆荣利做的,摆在香港那里。

李炳炎:到我家看就有啊。

陆少芝:你家里有?

李炳炎:有,水架。

陆少芝:你知道啊?

李炳炎:这么高,我家里有两个。

陆少芝:你家里有啊?

李炳炎:有,写着枫溪陆荣利出品。

陆少卿:是的,那你两个得保存好,以后值钱啊。

李炳炎:将来把它放到书里面。

陆少卿:嗯,我还记得做那些可以坐的鼓椅。我从四岁开始就一直在做厝看别人做缶、彩瓷。

陆少芝:嗯,你还稍微懂得一些。

李炳炎:相差几岁就完全不一样,那当时家里请吴阿才来捏观音您知道吗?

陆少卿:吴阿才?

李炳炎:是的,到您这个时候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陆少卿:我都不认识他,捏观音的炳城我就知道。

李炳炎:不是,他是到荣利的作坊做的。炳城也有到作坊里做?

陆少卿:也是在我们工场里做的。

李炳炎:那我们来说说少明是做什么的?

陆少卿:当时他做什么我就不知道,只知道他会做缶,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陆少芝:少明就是锦标,他是做高脚盘的。

陆少卿:哦,他也是做高脚盘。

陆少芝:还有这些汤窝。

陆少卿:嗯,是啊。

陆少芝:宾哥就叫汤窝?

陆少卿:是啊。

李炳炎:叫什么? 宾哥?

陆少芝:是,还有一个名叫宾可。

陆少卿:是啊,当时人们叫宾哥,到后来就有人叫宾可。

陆少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可字。

李炳炎:哦,宾可,那外销的有写这个字吗?

陆少芝:我们后来就叫汤窝。

李炳炎:汤窝就是这个啊?

陆少芝:汤窝就是它的正名。

李炳炎:那少士就是做高脚盘吗?

陆少芝:最厉害就是做高脚盘,少士就是我们三哥啊?

陆少卿:是的。

陆少芝:那当时不是让他跟他父亲去做高脚盘?

陆少卿:嗯,不知道。

陆少芝:炳珊也有去我们那里做啊。

陆少卿:有啊。

陆少芝:我记得炳珊有,就是三哥带的。旭星现在就是我们潮汕陆氏的副会长。李炳炎:我们刚才说的是谁在做观音?

陆少芝:炳城。

陆少卿:炳城。

陆荣利款青花花鸟纹高足盘

李炳炎:炳城也是旭星的叔伯是吧?

陆少卿:不是。他是弥勒佛巷那里的人。

李炳炎:他是姓什么的?

陆少芝:弥勒佛巷的就是姓吴的。

陆少卿:姓吴。

陆少芝:在枫溪市(集中进行交易的场所,下同)内的弥勒佛巷。

陆少卿:嗯,市内弥勒佛巷。

陆少芝:雇的师傅是吗?

陆少卿:雇的师傅,他专门做弥勒佛、观音这些。

李炳炎:有一条巷叫做弥勒佛巷啊?

陆少卿:是的,枫溪有一条弥勒佛巷。

陆少芝:就在枫溪市街这里。

李炳炎:具体是在哪里?

陆少卿:刚好在老公社那儿。

李炳炎:那有一个铺号叫做炳利的,会不会就是他们的?

陆少卿:炳利?

李炳炎:是的,吴炳利。

陆少卿:不知道。

李炳炎:那炳城当时来做是几岁?

陆少卿:我当时是四五岁。

李炳炎:那他大概是几岁?

陆少卿:他三十几岁,高高的,很高大。

陆少芝:这个我不认识。

李炳炎:就是炳城也有过来做,主要就是捏观音?

陆少卿:是的。

李炳炎:那这些彩瓷的人知道是谁吗? 画青花和画大窑彩的?

陆少卿:我们木深哥就是画大窑的。

陆少芝:我表哥。

李炳炎:是姓陆的吗?

陆少芝:姓陈的。叫木深。

李炳炎:古巷人?

陆少卿:不是,池湖的,池湖姓陈的。他就是画大窑的,然后就是三弟舅。

陆少芝:三弟舅。

陆少卿:当时还有一个叫做许仙的。

李炳炎:许云溪?

陆少芝:是的,许云溪。

陆少卿:在潮州的,我记得的没几个,我只是记个大概。

李炳炎:是许云溪。

陆少卿:他姓许啊。

陆少芝:彩缶的是不是?

陆少卿:他就是彩烧窑的,跟三弟舅在彩粉窑。

陆少芝:三弟舅原来在彩瓷做的。

陆少卿:是的。

李炳炎:三弟舅?

陆少芝:三弟舅是我们三嫂的弟弟。

李炳炎:他姓什么?

陆少卿:他是山边人。

陆少芝:是的,山边人,不知道姓什么。

陆少卿:山边那里是姓什么的?

陆少芝:不知道。我们一直叫他土名“山边”。

陆少卿:是的,我们一直叫他山边。有些人我都不认识,那时候彩瓷的有很多人。

陆少芝:我二舅后来在彩瓷这里,他写字非常漂亮,专门写下本的。

李炳炎:解放后的吧?

陆少卿:是的,解放后的。

陆少芝:解放后在我们枫溪彩瓷这里,他专门在写字,他的字很漂亮。

陆少卿:当时的人很多,有一些不记得了。

陆少芝:那时候,我还小。

陆少卿:是的,当时我们只有几岁。

陆少芝:那时候阿六还不会做缶。

陆少卿:他还不会,还在读书,他比我大五岁。

陆少芝:我们大哥就专门打杂,专注那些外城的工作。

陆少卿:是的,大哥就是打杂。

李炳炎:是谁? 叫什么名字?

陆少卿:锦耀。

陆少芝:锦标的哥哥。

陆少卿:桂园的父亲。

陆少芝:那个锦耀是我阿伯的大儿子,当时就专注,也算是师傅了,外城他在管的。

陆少卿:是的。专门管理的,管理他们这些人做工作。

陆少芝:定工作,烧缶这些。

李炳炎:哦,管生产的?

陆少芝:是的。

李炳炎:就是桂园伯的父亲是吗?

陆少卿、陆少芝:是啊。

李炳炎:他也曾经去客顶(指今天的梅州地区,下同)卖过缶?

陆少卿:我大哥? 他有去客顶卖过缶吗?

李炳炎:之后才回来娶了一个客顶老婆?

陆少卿:不是,是我的阿伯,桂园的阿公。他才去过客顶,娶了一个那里的老婆,所以我们叫她客姨。

陆少芝:客姨,我们叫她客姨。

李炳炎:这样就没错,桂园得叫他阿公。

陆少卿:是的,桂园的阿公。

李炳炎:是。

陆少芝:我阿伯娶客顶的老婆,一直叫她客姨。

陆少卿:我们的阿姆(伯母,下同)。

李炳炎:是。

陆少芝:当时这些人都娶两个(老婆)。

李炳炎:当时这些东西卖到哪里知道吗?

陆少卿:这些缶?

李炳炎:嗯。

陆少卿:不知道,那时候还小,不知道。

陆少芝:我听说有卖到番畔(南洋,指东南亚一带)。

陆少卿:不知道,我当时有听说三哥和四哥后来去过广州,不知道去做什么。

陆少芝:他们曾经坐船去过哪里? 桂园不知道吗?

陆少芝:本来桂园应该是知道的,他大我们很多岁。

李炳炎:他只知道卖给很多个国家,但也不能说到很详细。

陆少卿:当时你都不知道出世了没有,你小我五岁,我当时才四五岁,还完全不懂事。

陆少芝:就只知道有卖出国,就是不知道销(往)多少个国家。

李炳炎:当时一天能做多少件?

陆少卿:不知道。

李炳炎:那当时做的品种多吗?

陆少卿:多,品种多。

李炳炎:您念一下。就刚才说的水架、井缸这些。

陆少卿:当时就是做水架、井缸。

李炳炎:高脚盘?

陆少卿:鸟碟,当时做的那些玩具才有趣,猫啊,猴啊,马啊这些动物。

陆少芝:动物的?

陆少卿:对。

陆少芝:我还听说有做棺材仔。

陆少卿:有,还有那些五果,像香蕉、杨桃、凤梨、香黄这些都有做。

陆少芝:然后放在陈列橱里面。

陆少卿:是,放在陈列橱里面。

陆少芝:还有一些童子具、茶杯仔,还有一个风炉仔,一个锅仔这样的。

陆少卿:还能冲茶。

李炳炎:童子具?

陆少卿:童子具,这些也有摆,然后还有做一个棺材仔这样,白白的。

陆少芝:除了这些日用餐具之外,还有动物陶瓷、美术陶瓷、古代人物。

陆少卿:都有。当时人们都说荣利如果没有了,剩下的就是一个棺材仔摆在那里,还有两张棺材椅。

李炳炎:这些是干吗的?

陆少卿:摆着玩啊。

李炳炎:摆在陈列橱里面?

陆少卿:给别人观赏的。

陆少芝:我听人说过,就说陈列橱里面,摆的(是)这个。

陆少卿:人们就说做到没别的做了,做个棺材仔出来。

李炳炎:那就没做神像这些咯?

陆少卿:有,很多种。

陆少芝:有,神像在枫溪就是我们荣利(的)出名。

陆少卿:从大到小,这些玩具样样都有。

李炳炎:那这些玩具应该就是出口的?

陆少卿:是的,这些玩具仔都有。

陆少芝:雕得很像啊,香黄瓷塑就只是我们荣利有。

陆少卿:五果全部有,做很多样就是了,摆的。

陆少芝:出口居多,后来做这些缶才内销居多,那时候做的出口居多。

陆少卿:是的,当时一只(张)桌子差不多像桌球台那么大,它的四周全部是玻璃,上面也是玻璃,里面就放这些。

陆少芝:内销就是(往)香港,那个时候香港也有做。

李炳炎:这个就是货橱是吧?

陆少卿:是的,这个就摆在中间。

李炳炎:放样品的?

陆少卿:嗯,样品就是摆在我们客厅的中间。

李炳炎:哪个地方的客厅?

陆少卿:在我们这间做厝,荣利那里,荣利当时有建楼房,后来塌下来之后就拆掉了。

李炳炎:哦,就是弄一只(张)像桌球台一样的桌子。

陆少卿:是的,四周全部是玻璃的,上面也是玻璃的,就用这些小玩具,样样都有,摆了很多在里面。

陆少芝:我听人说里面还有做了一张桌子摆这些东西。

陆少卿:是的,摆在中间。

陆少芝:那没有摆在货橱里面吗?

陆少卿:没有,我们两边就是两个货橱,这些摆在货橱里面,然后摆在门外的,放在门楼那里,我们的门楼两边,就放有这些东西。

李炳炎:就是四周全部是玻璃橱,中间还有这张桌球台?

陆少卿:是的,两边就都是这些货橱,一直堆到楼顶上去。然后那些放五果的就在我们的门楼那里,在大门进来那里,就两边都是放这些东西。

陆少芝:大门进来的两边是吗?

陆少卿:是的。

陆少芝:两边就摆货橱?

陆少卿:我们的大门就刚好套在这两边,然后还有一个铁门。

陆少芝:是啊,当时常在那个铁门那里玩。

李炳炎:这些壁橱就摆观音、水架。

陆少芝:没有,水架没有放在里面。

陆少卿:没有。

李炳炎:这些壁橱啊?

陆少芝:壁橱是摆那些比较小的。

陆少卿:货橱就是从下到上,一层一层的。

陆少芝:那这些水架有放吗?

陆少卿:没有,放在货橱下面。

李炳炎:下面摆水架?

陆少卿:是的,放在下面,那些全部没有放在上面。

李炳炎:那上面摆什么? 观音?

陆少芝:摆那些美术陶瓷、观音之类的。

陆少卿:当时有做八美图这些。

陆少芝:高脚盘碗这些可能就是摆在里面的。

陆少卿:这些就摆在两边的货橱。

陆少芝:还有一些小件的陶瓷可能也有摆在这里面。

陆少卿:然后大件的就摆在这下面。

李炳炎:就那些大井缸也放在下面,那中间那张桌子是放什么的?

陆少卿:就摆那些玩具。

陆少芝:还有五果。

陆少卿:五果在这两边,在我们的大门进门两边那里。

陆少芝:就是跟现在的陈列室一样。

李炳炎:是啊。

陆少卿:嗯,就是在大门进去的这两边,像两个门一样,这样人们才看得到。

李炳炎:那这样站在门前就能看?

陆少卿:嗯,这样人们才看得到。

李炳炎:那日本仔来的时候,埠美的厝不就被他们烧掉了?

陆少卿:是。

李炳炎:那时您应该好几岁了吧?

陆少卿:那时七八岁。

李炳炎:那就应该都知道了。

陆少卿:是的,走日本(抗日战争避难)啊,从日本飞机来炸的时候就一直四处跑,跑去古巷,跑去东埔,去我姑家里避难。后来就去古巷避难,山边、池湖也有去。等到最后日本人打进枫溪,我们就跑到枫洋。

李炳炎:那树深也很大了吧? 细舅啊。

陆少卿:细舅他小我五岁。

李炳炎:日本仔来您应该懂事了吧?

陆少芝:还没,他们来了之后再过几年我才懂事。那些日本人在门口戴着面具训练,拿刺刀一直在练习对刺,到那时我就稍微懂事。

陆少卿:刚开始日本人来这会就跑到东埔。

陆少芝:我是日本侵略中国那一年出生的,1937年。

李炳炎:1937年还没打到我们这里。

陆少芝:还没打到我们这里吗?

李炳炎:他们是 1939年6月打到潮州的。1940年2月才打进我们枫溪,您三岁的时候他们才来的。

陆少芝:我那时候几岁了,懂事了,每天晚上在堀尾八爷那座厝前面,你应该知道,(他们)住在那里。

李炳炎:八爷的厝在堀尾?

陆少卿:是的,在堀尾。

陆少芝:那里就叫堀尾池,那里前面有个池,风水池就是了。

李炳炎:离这里远吗?

陆少卿:不远,在我们这里走过去一点。

陆少芝:原来在我们做厝那里,在我们荣利做厝那里再走不到百步的地方。

李炳炎:就是在向南街旁边是吗?

陆少芝:是。后来成了谷仓,“土改”之后就成了枫溪的谷仓,现在也拆掉了。在那里每天晚上五点多,就有一些人戴面具,用刺刀一直在练习对刺。那时候我就稍微懂事了。

陆少芝:为明(吴为明)可能跟我差不多大,为明我认识,他后来在研究所(枫溪陶瓷研究所,下同),刚开始在三厂。

李炳炎:很幸运,还好家里有这张相片。

陆少芝:是的,刚好把这些存在老厝那里,后来收拾到一些。刚开始没有这块瓷板,单单是一个相框而已。

李炳炎:那这些陶瓷板是什么时候画的? 解放前还是解放后?

陆少芝、陆少卿:解放前。

陆少芝:从我们还在做厝的时候。

陆少卿:从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有的。

陆少芝:我记得有两块,一块不知道去哪了。

陆少卿:是的,另一块拿去卖钱。

李炳炎:那知道是谁画的吗?

陆少卿:不知道,不知道是谁画的。

李炳炎:那是很年轻的时候?

陆少卿: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些相片。

陆少芝:就剩下这些给子孙纪念了。

李炳炎:这个是解放前的画像?

陆少芝:解放前。在他(陆其荣)还没去世的时候。

陆少卿:那时候我还很小。

陆少芝:在他还没去世的时候,这样看五十多岁的样子。

陆少卿:哪里有啊?

陆少芝:难道没有?

陆少卿:应该没有。他是因为头发这样,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像,当时就画了这个,怎么会是解放后才有的。

陆少芝:是谁来画的? 桂园知不知道? 画在陶瓷板上。

李炳炎:这个是什么色料? 不是碳芯?

陆少芝:黑木。

李炳炎:是的,这个应该是黑木。

陆少芝:黑木就是草木灰。

李炳炎:画好之后再拿去窑里烧。

陆少芝:画得相当像。

陆少卿:当时是人坐在那里让他画的。

李炳炎:还记得您阿公长什么样?

陆少卿:那当然,我才会说这个画得最像。

陆少芝:后来我们阿姨老去时你十岁。

陆少卿:阿叔老去时我十一岁。

陆少芝:你十一岁啊。

陆少卿:阿嫲老去时我九岁。

陆少芝:那我是六岁了,阿妹刚好出世十个月。

李炳炎:您不是五岁吗?

陆少芝:这样说就是六岁了,我姐说她(那时)十一岁。

陆少卿:阿叔老时我十一岁,阿嫲老时我九岁。

陆少芝:我有一个小妹今年六十七岁,她那个时候刚刚好出生十个月。小妹她小我五岁,那个时候刚刚十个月,她就不懂。

李炳炎:那日本人走了之后,桂园伯的经营是什么情况? 还有桂堂?

陆少卿:日本(抗日战争)之后?

李炳炎:是。

陆少芝:那个时候应该分家了。

陆少卿:日本人来就没有一起了,飞机一来我们就各顾各的了。

李炳炎:不是的,是日本人走后,复员之后(抗战胜利之后)。

陆少卿:复员后就各自经营了。

陆少芝:桂堂、桂园父子都是各自做各自的。我大哥是我大哥的,锦标的就是锦标的,都没有合营。

李炳炎:他们就是荣利炳记还有长记?

陆少芝:嗯,他们是炳记和长记。

李炳炎:那你们是什么?

陆少芝:我们还是荣利啊。

陆少卿:我们是荣利振记。

陆少芝:我们就是振记?

陆少卿:是的。

李炳炎:振记当时是谁在经营?

陆少芝:我们父亲振达。

陆少卿:我阿叔死了之后就我五哥在做。

李炳炎:五哥?

陆少芝:少如和少岩。都只有十几岁。

李炳炎:五哥、六哥。少如是五哥还是六哥?

陆少卿:五哥。

陆少芝:少岩就是六哥。就是他们在经营,当时是做什么来的?

陆少卿:日用瓷。

陆少芝:碗仔之类的。

陆少卿:碗仔、碟仔。

陆少芝:还有那些痰盂。

陆少卿:做盖窝,那些装油的盖窝,当时就都是做这些。

陆少芝:做这些内销的。

李炳炎:做什么? 当时的产品?

陆少卿:产品,就做那些吃饭用的碗,碗仔、碟仔。

李炳炎:哦,就是碗、碟。

陆少芝:还有痰盂。

陆少卿:是的,我们那时候做那些装油的油罐的盖窝,就一直在做这些。到后来就一直在做英碗、香炉、烛插。当时你们还小,我跟五哥、六哥三个人帮忙一起经营,晚上做到很晚。

李炳炎:那当时这些缶后面有盖字号吗?

陆少卿:后来的是吗?

李炳炎:是。

陆少卿:没有。

陆少芝:1946年之后就没有了,以前就可能有。

陆少卿:以前就有,后来就没有。

李炳炎:什么时候有呢? 日本仔前就有吗?

陆少芝:日本仔前就有。

陆少卿:是的。

陆少芝:我爸他们在经营的时候可能还有,延续到各做各的,之后做那些粗缶就没有。

李炳炎:那以前做幼缶?

陆少卿:是的。

李炳炎:那些土是从哪里来的?

陆少芝:飞天燕的土,应该是从东边那里来的。

李炳炎:哦。

陆少芝:都是东边来的,等到做白水土,这些就是从古巷来的。

陆少卿:那飞天燕应该是在东边那里是吧。

陆少芝:当时都做飞天燕的白土,那时候有两种土,后来的那些白水土,红的就拿一些白缶去混合,这些就做内销,就是比较次的。

李炳炎:日本仔之后也有用白水土。

陆少芝:是的,做这些碗仔、碟仔全部都是用白水土,就是混一些白土。

陆少卿:就是飞天燕的那些。

陆少芝:颜色很纯那些。

李炳炎:就是胎足比较黑是吗?

陆少芝:是的,烧得不白。

陆少卿:就是普通瓷这样。

李炳炎:日本仔之后的产品就是这样子的?

陆少卿:是的。

李炳炎:那以前做缶能够做到多细? 胎也白,釉也白是吧?

陆少卿:是的。

陆少芝:当然白,当时的草木灰釉,用谷糠去焚,焚了之后再舂,舂好之后就是釉,现在都没有这些。

陆少卿:是的,谷糠和蚶壳。

陆少芝:现在是那些釉的。

陆少卿:蚶壳烧完之后就拿来混那些谷糠,然后焚,焚了之后再舂,舂这些釉出来。

李炳炎:现在有没有留下什么产品?

陆少卿:没有。

李炳炎:家里收藏的都没有?

陆少卿:没有,当时做完就卖了,自己都没有收藏这些。

陆少芝:那时候做缶的人用次的缶。

李炳炎:这样估计应该是清末开始生产是吗? 就是从你父亲开始?

陆少芝:推算一下啊。

李炳炎:这样算你父亲得有一百二十岁。

陆少芝:应该是一百二十一岁。按我们刚才算的,我母亲是一百〇三岁,我父亲大我母亲十八岁。我父亲如果现在还在,应该是一百二十一岁。他是 1942年过世的,还是1943年?

陆少卿:不知道,我十一岁他就老去了。

陆少芝:你十一岁的时候到你今年七十七岁。

陆少卿:六十六年了。

陆少芝:六十六年前,算一下。

李炳炎:1887年出生的,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1911年民国。

陆少芝:那不是才五十多岁而已。

陆少卿:是的,我们父亲当时五十多岁,看起来好老。我们阿伯五十多岁就头发苍白。

陆少芝:那就很像他咯。

李炳炎:您父亲是几岁开始做缶的知道吗?

陆少芝:他从十几岁就会做。

陆少卿:是的,我经常听他说,我们阿公老后,因为阿伯经常出门,他就担起这个家,二十一岁就担起这个家。

陆少芝:这个家的全部,荣利这个字号这些人。

陆少卿:女儿们嫁了之后都回来这里。

李炳炎:做工?

陆少芝:是啊,很多人也来这里。

陆少卿:大姐一家都在这里住,二姐也经常在这里住,我们的三哥也是经常来这里。

陆少芝:那些人都是经常来的。

陆少卿:是的。家里三餐都是几十人吃饭。

陆少芝:我父亲十五六岁就在做缶。

陆少卿:一直听说我父亲二十一岁就担起这个家。

李炳炎:好厉害。

陆少卿: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在担起这个家,管这个厂。这个厂总共几十个人,家里三餐都是几十人在吃饭,两个大饭锅。

陆少芝:这里有电话,有客户来或者朋友来,就打电话跟家里说,东西做好之后就拿来埠美这里吃。

陆少卿:是的,在埠美。

陆少芝:那时候枫溪就我们有电话而已,还有一些(有)电线的电子(设备)。

陆少卿:是的,当时有电话。

陆少芝:有时候做厝这里有一些朋友或客人来,就马上打电话回家说得多做几个人的饭菜,准备好一点。

陆少卿:当时我们的厨房,比这个厅还要长一半多,厨房很大的,一半是在煮饭,一半是在炒菜。

陆少芝:我们家里的老厝吗?

陆少卿:我们埠美的厝。三餐得煮两大锅饭,那些很大的锅。

陆少芝: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阿叔他们俩在那里抽鸦片,我稍微有印象。

李炳炎:是。他跟吴阿才两个人抽鸦片。

陆少卿:是的。阿才就是我们铺里最大的。

陆少芝:老板?

李炳炎:不是,是捏安仔的能人。

陆少卿:我知道他当时是在我们家里抽鸦片。

李炳炎:两个人,他跟谁?

陆少芝:不知道,你说是阿才,我就只知道我父亲跟另外一个人,反正就知道他后来一直抽鸦片。

陆少卿:有的话就是阿才。

李炳炎:这会儿你们都懂事了吧? 有电话的时候?

陆少卿:嗯。

李炳炎:那就是日本仔前咯?

陆少卿:是的,日本仔前。

陆少芝:第一部电话。后来我们做厝那里有电线和电子。

陆少卿:肯定有电线。

陆少芝:还有人说那时候只有我们荣利有电话而已。

李炳炎:全枫溪只有一个?

陆少芝:是的,当时听说只有我们有,很早就有。

陆少卿:那时候都没有照相这些的,那时候都饿着肚子,都不弄这些。

李炳炎:是的,没错。那这个电话是只能做厝打给家里?

陆少芝:不是专线打给家里联系的,后来就被我妈卖掉了。卖了之后就把那些铁门,那些货橱全部卖了。这些卖了之后还不够还债,才把厝卖给了埠美,给他们放谷物,后来还不够就把我也卖了。

陆少卿:把他卖给别人了,日本仔后很惨的。

陆少芝:我那时是八岁还是几岁,就被卖给了佘厝。然后家里就拿这些钱去赎那座厝。我一直不肯去,然后我姐就陪我一起去。后来解放了,买我的那个人是地主,我就回来了。

陆少卿:是的,就去打证明,然后领回来。

[访谈后记]

我通过对枫溪荣利号创办人之一陆良士子女陆少芝先生、陆少卿女士的访谈,了解到荣利号的创办过程、作坊规模和经营模式,以及抗日战争期间枫溪瓷业的一些情况。

荣利号创建于清末,创办人为陆少芝和陆少卿的父亲陆良士,缶店及工场位于枫溪宫前向南街崛尾,拥有近十间坊房,住家大宅位于枫溪埠美。荣利是当时枫溪规模最大的瓷厂,产品有花瓶、花钵、食具、帽筒、观音、戏剧人物等。陆良士主要负责经营,也善于制瓷。抗日战争时期的情况从一个侧面可反映日本侵华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

通过对陆少芝先生和陆少卿女士的访问,弥补了陆桂园先生口述中的一些遗漏点,多人印证同一家族产业的发展变化情况,可以了解到抗战期间至当代荣利家族的境遇,可以了解到民国时期号称大户人家的荣利家族在国家存亡之秋难逃厄运,不堪一击,从一个侧面反映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军对潮州枫溪的残酷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