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方志中的造船和海交痕迹
一、方志中首条造船记载
早期的造船情况,地方志书上有一条记录与此相关。其涉及的造船时间,在公元前112年稍前,这应该是现存地方志书收录的最早记录了。不过,该记录可信度较低。由于方志有录且时间最早,因此列出并作简析,也算是早期的海交痕迹。
顺治《潮州府志·轶事部》“越王绥安溪”条载:“绥安县北有连山,汉越王建德伐木为船,其大千石,以童男女三千人牵之,既而人船俱坠于潭。时闻附船有唱唤督进之声,往往有青牛驰而与船俱见。”
上引中的“汉越王建德”,即南越王赵建德,其在位时间为公元前112年至公元前111年,则所记造船时间也应在这个时间段,而造船基地的存在时间还可前溯。
“绥安”,在南越国时代应属潮汕地区,晋义熙九年(413)潮汕地区立义安郡,下辖五县中便有绥安县,如按正史,绥安县与义安郡是同时成立的,隶属于义安郡。见《宋书》卷三十八《州郡四》载:“义安太守,晋安帝义熙九年,分东官立。领县五。……绥安令,何志与郡俱立。”又见嘉靖《潮州府志·地理志》载:“……立潮为义安郡,属县五:海阳、绥安、海宁、潮阳、义昭。”
“绥安溪”“连山”,按《潮州志》所载:“绥安溪在今漳浦县八都。源出县界,东流合李澳川入海。连山,一名梁山,在漳浦县南二十里。”
也就是说,西汉时潮汕地区所辖的绥安溪某处,曾存在着南越国的造船基地,所用木材重千斤、所造船只3000名青壮劳力仍不能拉动。这自然是文学描述,不过也可略窥其所能打造的船只规模不小。
应该说明的是,顺治《潮州府志》是现存最早载有此内容的府志了,它载在《轶事部》项下,修志者自谓《轶事部》收集的是“或有见其实而疑之,则姑存其所疑于篇帙之中……以为事之可存而不议者,正在此”。之后康熙《潮州府志》因袭此项,载于《杂记》项下,修志者称,只是出于“志怪”“述异”目的而辑录“寓言十九(条)”编为《杂记》。看来两志的作者都没把“越王绥安溪”当实事。
又考“越王绥安溪”内容的来由,应该是源于南朝沈怀远撰写的《南越志》。《宋书·沈怀文传》(附《沈怀远传》)中载有沈怀远“撰《南越志》及《怀文文集》,并传于世”。该志原本已佚,今人辑录出版有《〈南越志〉辑录》一书,共计拾遗222条。从《〈南越志〉辑录》的内容看,《南越志》有丰富并且十分珍贵的史料价值,但所记大部分都是荒诞不经之说,大概只能探究各条目、事件背后的文化内涵等,未必能直接视为信史。综上所述,“越王绥安溪”记录仅是传说,不可尽信。
二、方志中首个寺庙透露的海事信息
两晋时期,在今潮州市唯一的海岛镇———饶平县海山镇处,存在着一座寺庙,即隆福寺,该寺是潮汕地区现存方志记录中时间最早的宗教场所。
隆福寺地处小岛,进出只有海路。首个宗教场所在这里创立,意味着海上交通已达该处,才可能有这种文化输入。不管始建寺者是刻意前往还是随风漂泊而至,岛上至少有海船停泊点。能够建寺,必非一人一时能成,岛上可以生活,而不至于不宜人居;小岛能久居,想必已有日常使用的水上交通工具。
然而,这一切是建立在隆福寺于晋代便存在的基础上。兹略析其存在的可能性,同时也可从中看出隆福寺的若干情况。
(一)文献记载言之凿凿
按方志记载,隆福寺始建于晋朝。从记录看,寺庙内曾奉祀道教正神玄天上帝(道教神祇,又称玄武大帝、真武大帝、北帝等)。该寺地处粤东僻壤,影响有限,正史自然未见记载。
现能见并录载较为详尽的,是地方志和类书,按成书时间依次如下:顺治《潮州府志》、康熙《潮州府志》、康熙《饶平县志》、康熙《古今图书集成》、乾隆《潮州府志》、雍正《海阳县志》、雍正《广东通志》等。
顺治《潮州府志·古迹》载:“隆福寺:在信宁都黄芒山。晋时建。宋废。明末耆民修为乡约所。掘地得玄帝铜像三尊,高二尺余云。”
康熙《潮州府志·寺观》载:“福慧庵:在城内三目井巷。康熙三年建。因迁地,有饶平隆福寺晋时玄帝铜像三尊,高二尺,僧照杞奉祀于此。”
同书又载:“隆福寺:在信宁都黄芒山。晋时建。今废。”
记载上引三则记录的两书,分别成于顺治十八年(1661)和康熙二十三年(1684),都是现存较早收录有隆福寺的文献。这三则记录的互补,大致说明以下情况:晋代始建的隆福寺,宋代荒废,后复建重修,明末曾发掘出三尊玄天上帝铜像,高60多厘米(明清营造尺与厘米比率为1∶32);因海禁迁斥,寺又废,于是在康熙三年(1664)将三尊铜像转移到海阳县内新建的福慧庵奉祀。
之后的资料大多因袭以上说法,虽然出现一些抄错现象,如《古今图书集成·潮州府部汇考·寺观》中将“晋时玄帝铜像三尊”错抄成“晋元帝时铜像三尊”(玄、元古互通),这意味着晋元帝在位(317—322)时隆福寺便存在;又如雍正《海阳县志》将铜像高度错抄成“高三尺余”等。
上列的康熙《饶平县志》、雍正《海阳县志》、雍正《广东通志》等晚出材料都是沿袭着隆福寺为晋时所建的说法,并未有异议,也再无其他古籍明确记叙它并非建于晋代。
(二)时代背景十分适宜
隆福寺,究竟是佛教宗教场所,还是道教宗教场所,又或者佛道同奉之处,可以作个探讨。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符合当时的时代背景与社会大势的。
1.佛教方面
一般理解上是,以“寺”为名者必为佛教宗教场所。那么,这里先从佛教说起,考隆福寺始建时间即两晋时期佛教发展概况。
佛教在中国的发展情况:快速发展,广建寺院。说见《辞海》:“佛教传入中国内地的时间,一说为西汉哀帝元寿元年(前2),一说为东汉明帝永平十年(67)。初期仅被视为神仙方术的一种。至东汉末,随着安世高、支谶首译汉文本佛经的行世,佛教教义开始与中国传统伦理和宗教观念相结合。经三国两晋到南北朝四五百年间,佛教寺院广为建造,佛经的翻译与研究日渐发达。”又据《洛阳伽蓝记·序》称“洛阳至晋永嘉唯有寺四十二所”,《法苑珠林》称“西晋两京合寺一百二十所”,这是西晋时期寺庙数量的原始记录;法琳的《辨正论》称,在统治潮汕地区的、偏居一隅的东晋王朝所控制的区域内,便有“佛寺1768所,僧尼24000人”。
佛教在广东的发展情况:大量梵僧来华传教,主要是从海路先入粤地。据《广东省志·宗教志》载:三国时期便有大月氏沙门支彊梁接由天竺经海路入交州(今广州),译经传教;西晋武帝太康二年(281)西竺(今印度)梵僧迦摩罗渡海达广州,建三皈、仁王二寺;晋惠帝(290—306)时,天竺僧耆域从天竺泛海至交、广二州。此后,沿海上丝绸之路到岭南或经广东北上中原传法的梵僧络绎不绝,仅有名姓者,多为开宗立派之名师巨匠便达14人,包括知名度极高的南天竺菩提达摩,也是乘商舶先抵广州王园寺后去少林寺的,而佚名者更多。此时佛教已经在广东落地生根。此外,入粤汉僧亦有一些,但时间较迟,如梁武帝大同三年(537),内道场沙门昙裕法师自海外求得佛舍利回广州,在宝庄严寺(今六榕寺)建广州最早的佛塔等。总之,以梵僧为主体的僧伽在岭南译经建寺,发展十分迅速。又据《佛教史》记载,佛教传入中国,历来有陆路和海路,海路发自天竺狮子国等多处,基本路线是经南洋群岛或中南半岛的交趾、扶南,抵达广州、青岛等地,南海北陆,两晋之际完全贯通。
全国大势如此,潮汕地区附近又盛,再加上主体是梵僧渡海,那么,以当时低下的海上交通水平,偶一飘风到粤东小岛,毫无稀奇之处。如此事例众多,如法显(约337—约422),自东晋隆安三年(399)陆路西去至义熙九年(413)回到建康,15年间经29国。他在411年由斯里兰卡从海路回广州,未料海上遇风在印尼境内待了5个月,趁季风出发又偏离广州,至412年再漂至青岛,翌年才到建康。后法显撰《佛国记》记录此行程。
应该注意的是,法显沿途至少遇见10位西行华僧,可见此事并不罕见。而他在海路不顺停留各地时,仍然在歇脚地奉佛译经。
也就是说,如果有类似华僧经南洋归来或梵僧渡海入华,飘风偏离广州而荡至海山岛,也并不奇怪。可以肯定的是,在驻岛期间,他们会坚持奉佛,不过,未必能如法显般名传后世。
2.道教方面
方志中都强调寺中有奉祀道教的“玄天上帝”,因此也存在隆福寺是道教宗教场所的可能性。
先述玄天上帝与道教关系。玄天亦称玄武帝、元天上帝、真武大帝、北帝等,是道教中高神格神祇。其源自远古神话传说中一种由龟和蛇组合成的灵物,河南安阳殷墟出土一把商代晚期(距今约3100年)骨刻小刀,把手为一龟,龟背盘曲着一条蛇,是目前所见最早的龟蛇合体的实物,很可能就是玄武形象的原型。文学作品中对玄武早有涉及,如《楚辞·远游》有:“召玄武而奔属。”至汉代,《河图·帝览嬉》有“北方黑帝,体为玄武,其人夹面兑头,深目厚耳”句,已见玄武人神化的趋势,后逐渐有了人格化造型供信众崇奉。因此,若此时存在玄天上帝像,则该处必有道教信奉者。
由上述可知玄天上帝与道教的必然联系。假设两晋有道教徒上岛,这也是与时代背景相适宜的。下面从不同角度对此略述之。
首先,全国大势。道教自汉末起势力庞大,由于早期教义极崇自由、不服压迫,致各道团屡屡起事,改朝换代无不见其身影:太平道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造成汉朝崩溃、天师道道首张鲁政教合一统治西南三十年、天师道的李特305年(当年晋室南渡、西晋亡)立国成汉延续四十年等,其间还有数不清的动乱。至太宁元年(323)起,又有绵延二百余年无数次揭竿举动,仅托名“李弘”(时传为道教祖老子的化身)起事的便岁岁发生,说见《老君音诵诫经》载:“但言老君当治,李弘应出,天下纵横,反逆者众,称名李弘,岁岁有之。”可见这段时间道教传播之广和教徒之多,而其信徒遍及江南望族。事实上,直至隋末,李渊父子逐鹿中原时仍自称李耳(即道教祖老子)后裔,高举道教旗号以增加政治舆论声势,而军中亦多道教高士。
其次,广东情况。两晋特别是东晋时期,岭南道教极为昌盛。先是五斗米道道首杜炅信徒遍及江南;后继道首孙泰曾任职广东,“南越也归之”,其间大力发展信徒,他于隆安二年(398)拟谋反但事泄被灭,余众认为是“蝉蜕登仙”;后继道首孙恩于翌年(399)起事,连陷江南八郡,十多天便聚有人马数十万,后被击败而投海死,被称“水仙”;后继道首卢循不久再次拥众而起,元兴二年(403)受挫后由江浙沿海路占据广州,一度北伐直逼东晋都城建康,至义熙七年(411)被灭投海死。这一波前仆后继的斗争中,自孙泰传教广东,经孙恩、卢循多次率部由江浙海路抵广州(必经潮汕地区海域),至卢循对岭南长达七年的直接统治,道教在广东可谓根深蒂固,势力庞大。
在这个时代背景下,道教传入潮汕地区是说得通的。道教徒来往江浙、岭南,既是海路则必经潮汕地区海域,又战后失利的道徒、道众四散赴水等,都存在着若干教众流落海山岛的可能。
应该注意的是,早期道教特别崇尚水,道教徒也擅水。道教经典《道德经》中的“上善若水”是必须遵循的教义。因此才会出现正史所载的失利便集体“投水死”“浮海遁”的情况———在道教徒眼中,那不是“死”而是成了“水仙”,是栖身“上善之水”而“蝉蜕登仙”。
同时,“海上仙山”是理想的修道处,有太多道士与山海相伴的例子。如葛洪(284—364)晚年便居于广东的罗浮山修道,罗浮当时也是海边僻壤,只不过身兼道教理论家、医药家、炼丹术家的葛洪于文献多见且有作品传世,才得以为后人所知。
3.佛道同奉
隆福寺既称寺,又奉道教正神,是否有佛道同奉的可能?按两晋、南朝的宗教发展情况,佛道同奉是没有问题的,并不与时局形势相悖。
两晋时期,佛教虽处于快速发展阶段,但信徒相对较少;而道教则处于极盛时期,一场道团动乱动辄便有数十万道徒响应,如上述孙恩、卢循之乱。一方尚弱,另一方具压倒性优势,自然未致严重对立。通观道教史、佛教史,也没有激烈对抗情况的记载。倒是非儒之风盛行,而道、儒家竞争更甚,又本自道家的玄学成为显学,佛教且与之相呼应。
其实,即使到了东晋亡后南北朝佛道矛盾尖锐时,潮汕地区所处的南朝也仅仅是处于辩论状态而已。相对于北方屡屡政治介入并演化成宗教仇杀,南朝颇渐有不分彼此的趋势。有佛教宗师同时信道,如一般认为开后世“道禅融合”滥觞的天台宗第三祖南岳慧思,他在《誓愿文》中称:“今故人入山忏悔修禅,学五通仙,求无上道。”“借外丹力修内丹,欲安众生先自安。”如净土宗始祖昙鸾,《续高僧传》载:“净土宗始祖昙鸾,雁门人,梁大通中曾渡从陶弘景学习道术。”同时,也有道教宗师同时信佛者,如陶弘景便是道佛双修的代表人物。帝王将相全信的更不在少数,如梁武帝、萧子良、张融等。
两晋时期的海山岛上隆福寺若真是佛道同奉,也不与时代风气相异。
(三)传说中的蛛丝马迹
现隆福寺为20世纪80年代新建。多年来基本是只有一位僧人常驻。据住持释耀文和尚2012年的介绍:该寺来自古早,有说西方佛祖海上闲步见此地有五彩神光,故此设寺传道授经。这个“西方”之说,也颇合此期梵僧渡海来华的大势,然而,这种描述难免带有“宗教体验”式的信仰倾向,其可信度只能是见仁见智。
今隆福寺中立有《隆福寺重修碑记》,记其匾额“隆福寺”三字为王羲之墨迹。即传说匾额为王羲之所题。应该说这个可能性近于零,因为该寺几经荒废,至少在嘉靖中后期是荡然无存的,康熙《潮州府志》也载其“早废”。然而,我们不得不注意,这传说又和道教扯上了关系。
按,王羲之是道教天师道信徒,与上述杜炅、孙泰等为同一系统。他于东晋穆帝永和十一年(355)辞官,“与东土人士尽山水之游,弋钓为娱。又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采药石不远千里,遍游东中诸郡,穷诸名山,泛沧海”。如果传闻为实,隆福寺在此时已经存在。又上面已经述及天师道道士上海山岛的可能性,如果成立,则作为同道又同系统的王羲之为之留字,可说顺理成章。这事于王羲之亦有先例,正史载有王羲之写《道德经》与道士换鹅一事。不过,王羲之正史只记59岁卒,详细生卒年自古众说纷纭,新版《辞海》同存三说,即“王羲之(303—361年,一作307—365年,一作321—379年)”,从这时间来看,王羲之卒后至少十多年孙泰才谋反,则只能是假设在杜炅掌教时期便存在隆福寺。
以上二则传闻事关佛、道两家,都是难以考实的传说,无法证实,自然也无法证伪。
图1-1隆福寺图(翁夏摄影)
上图从左至右顺序:①联“佛地无尘清净门”;②玄天上帝像;③隆福寺碑刻;④联“海山有寺晋隆福”;下图从左至右顺序:①隆福寺山门;②三宝殿
(四)相关情况
隆福寺坐落的海山岛,面积约47平方千米。大约是东临柘林湾,南望南澳岛,西接澄海,北倚黄冈。海山岛由南北两个半岛组成,四面环海,扼海路要道。地势大概如此。
与海山岛对望的南澳岛,据《广东省志·海洋与海岛志》载:“公元前6000至前3000年以前(新石器时代早、中期),广东远古先民已在南海之滨的珠江三角洲沿海地区和南澳岛居住,以渔猎捕捞为生。”又据考古发现,该处发掘有距今3500—4000年的陶器以及距今6500—10000年的石器遗物。至本期,应该仍有若干人类在那生活。那么,地理位置最为相近的海山岛,虽然处于原始状态,但具备人类生活条件还是没问题的,至少可以说: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还是能维持最基本生存需要的。
再赘述一下南澳、海山海域,在木帆船时代,过路海船是难以远绕的,这在文献中多不胜数,到了康熙五十六年(1717)还是如此,当时清政府官方要截住东洋、南洋商船,便在此处盘查,见康熙的圣旨:“凡商船照旧东洋贸易者外,其南洋、吕宋、噶罗吧(巴达维亚,即今印尼雅加达)等处不许商船前往贸易,于南澳等地方截住,令广东、福建沿海一带水师各营巡查。”这是全国性最高“作战”命令了,并非府县志或文艺作品扼东西要道之类泛泛描述。可见近代轮船出现之前,这里绝对是潮汕地区海路外联关键点,晋时若有外洋海舶飘风入潮汕地区(或说海路输入的文明),最具可能的上岸地点便在这附近。
从陆域角度看,海山岛远离潮汕地区中心,应该十分原始。文献上潮汕地区首条人口数据记录恰好出现在东晋,见《宋书·州郡四》载:“义安太守,晋安帝义熙九年分东官立。领县五,户一千一百一十九,口五千五百二十二。去州三千五百;去京都水八千九百。”虽然这只是官方所掌握到的数据,却也可见潮汕地区人口之少,人力不足则谈不上开发,而海山岛处于僻壤,其原始状态可想而知。因此,从中心区域到海山岛建寺,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现在隆福寺位置是否是晋时原址不得而知,但该处至少是乾隆五十一年(1786)的故址。现寺离海直线距离仅1.5千米左右,寺前是低洼田地,传古为溪流,可通海口,现场考察应该无误。
又据康熙《饶平县志·城池》记载,同在海山岛,与寺相隔不远的地方早有称为“石溪头埠”的市墟:“海外鱼盐小舟装载至此,三饶之民以粟易之。”可知清代仍有小市墟,适合小舟来往。
海山岛在潮汕地区史上一直未见显赫,应该是受后期地理位置更佳的柘林湾等影响,但这并不等于在明代后者崛起之前,海山岛的地位一直如此。至于两晋时期如何,魏晋南北朝存世文献极少,关于广东的更显匮乏,何况粤东这个“荒”岛小寺?文献无从查找,只能期待考古新发现。
而关于隆福寺的记录,所有材料皆直指两晋,若要推翻,则必须有极具说服力的凭证,仅凭人口数据及其地远离中心便证其非,是很值得商榷的。在原始而没有陆路的时期,海路要塞也许正好是相对繁华之处。
(五)结论
综合上面的分析,可知隆福寺始建于晋朝是无疑的。同时,始建者必然是由区外海路进入的。
始建者身份也许是来华梵僧或求经归来的华僧,也许是道教天师道中人。如是前者则是海难而至,本拟俟海路顺畅离开,但出于人迹罕至等因素,因此只能长期驻留;如果是后者则是自愿隐居,并携带有约64厘米高的玄天上帝铜像。
也许始建者两种身份兼具,即崇道的佛教徒和信佛的道教徒;也许始建者本来就不是一人或一批人,既有佛教徒又有道教徒。
无论哪种身份,他(他们)都是栖身海山岛。祀奉本教神灵是宗教徒分内之事,更何况他(他们)是无惧风浪而追寻理想者,是世俗眼中堪称英雄的坚定信徒。无可置疑的是,他(他们)聊以遮风避雨的处所,梵音或者仙乐,又或者同时仙音梵乐,即使条件再恶劣都会朝夕不断。于是,这个处所遂成了“隆福寺”,或保守一点讲,是隆福寺的前身。
目前所能蠡测的仅此而已。至于隆福寺透露出来的海事信息,可见本节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