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提剑
第二道雷尚在酝酿、将落未落的时候，系统和岁辞进行了一场比雷霆更迅速的会谈。
系统尖声道：【把一化三千收了收了收了你听到没有！！】
岁辞分析道：【给两个人挡雷用了我七成法力，剩下的三成法力勉强够给一个人挡雷，但是不可能挡完，会剩点余波。】
系统撒泼打滚：【还挡个屁的雷啊你自己都要倒霉了！听我的快把那两根归元绡给收了跑路啊！】
岁辞岿然不动：【殷夫人是普通凡人，挨那点余波不知道能不能活；李靖修过仙皮糙肉厚，受点伤应该也死不了。】
系统大叫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岁辞果断道：【把殷夫人身上的归元绡换成真的，留半成法力跑路！】
系统崩溃：【停下！！】
岁辞运起风行术：【走！】
隐身符仍在起效，岁辞如同鬼魅般从殷夫人身旁掠过，用真物替换下那份以她法力幻化出的归元绡后，速度丝毫未慢，闪到了雷霆波及不到的位置。
一切只用了几个呼吸，岁辞刚站稳身形，第二道雷霆呼啸而下，强光掩住李靖与殷夫人。
也正是这时，哪吒那声“敖光！！”才传入岁辞耳中。
岁辞扭头，看到哪吒向李靖夫妇那边跑去，擦擦额头上的汗，道：【赶上了，看来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
系统暴跳如雷：【你都不听我说话！你知道刚刚多危险吗！一不小心你就让雷给劈死了你知道吗！】
又骂道：【哪吒怎么回事！这么长的时间他去干嘛了！敖光都劈两道雷了，他居然才刚到陈塘关！就这还什么灵珠子转世，丢人！！】
岁辞：【……】
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岁辞只觉得系统吵闹。
哪吒快行至李靖夫妇面前，厉声叫道：“‘一人行事一人当’，我打死敖丙、李艮，我当偿命，岂有子连累父母之理！”
乃从李靖腰间抽出利剑，高声厉喝：“我一身非轻，乃灵珠子是也！奉玉虚符命，应运下世。我今日剖腹、剜肠、剔骨肉，还于父母，不累双亲，你们意下如何？如若不肯，我同你齐到灵霄殿见天王，我自有话说！”
云上，敖光听见哪吒言语，念及李靖夫妇已受两道天雷，再罚无意义，且事情终究是因哪吒而起，便道：“也罢，你既如此，救你父母，也有孝名。”
哪吒便右手提剑，先砍去自己左边臂膊，再自剖其腹，剜肠剔骨。场面血腥悚然，难以人言。
围观者皆不忍直视。
刚开始时还有稀碎的窃窃私语，后面便静寂得可怕，除了时不时在人群中响起的干呕声，便再无其他动静。
直到有人受不住这样的场景，仓惶离开后，离开的人越来越多，连李府的奴婢与家将也混迹在人流里，躲开这片地狱。
李靖与殷夫人站在哪吒身后，没有离开，却也别过了头，无法直视。
但岁辞没有。
岁辞震撼地望着哪吒一剑剑把自己身上的血肉剜下来，双唇紧抿，面色渐渐苍白起来。
她怎么记得哪吒是自刎？
不，不对。也确实有“削肉还父、剔骨还母”的说法，但在她记得的那些模糊的影视片段里，确实是自刎？
也不对，这样血腥的自剖场面，怎么可能拍得出来？只是为了照顾观众的心理健康，才改成自刎殉命吧？
——但是怎么会是这种场面？！
系统觉得岁辞的状态不对劲，担忧道：【岁辞？你没事吧？你说句话？】
岁辞只是盯着哪吒那边，不发一言。
系统没得到岁辞的回应，渐渐急躁起来：【岁辞？岁辞？！你别看了！】
系统慌乱喊道：【别看了！这种血刺呼啦的场面有什么好看的！岁辞？岁辞！！】
系统的声音明明是在脑海中响起，却显得那么遥远。
那边的哪吒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有微弱的风吹着地上的血液，流到了岁辞脚边。
血液浸透了鞋面，脚上覆盖一点凉意。
岁辞飘忽的神魂忽然被这点凉意刺痛，她低下头，看到脚边蜿蜒的红色细流，下意识退了一步。
仿佛这时，系统的喊声才终于在她耳中响起：【岁辞？别看了！岁辞！】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岁辞猛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我……去，咳，怎么……咳咳……咳，这么……咳，呛啊。”
说完这句话，岁辞又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后，呼吸终于恢复了顺畅。
见岁辞终于说话，系统喜不自胜，赶紧道：【别看了走走走，反正哪吒死不了的，咱们去乾元山找太乙真人修仙去，别管李家这点破事了。】
岁辞忍住干呕的欲望，叛逆道：【我不！我非要看！】
系统大怒：【都这时候了还非要和我对着干，你有病啊？！】
岁辞不理会系统，再次把视线往哪吒那边投去，只是刚看一眼就吓得收回了目光，搓了搓两边胳膊道：【吓死人，我看着都疼……】
岁辞嘀咕道：【一声都不吭，真不知道哪吒怎么忍下来的……】
岁辞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朝那边继续看过去。
只是还不敢直视哪吒，目光忍不住往其他地方乱瞟。
便瞥见殷夫人满脸泪痕，李靖烦躁不安；又往天上看去，四海龙王藏身云上，不见踪影；再看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堆，不知是肠子还是其他东西，一下就把视线吓回。
然而利剑割肉声不绝于耳，岁辞踌躇之后，还是再次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再看之后，岁辞方才发觉，哪吒现在已是半具骷髅了。
这半具骷髅血着一张脸，左边小腿只剩下了两根骨头，站立不住，半跪在地上。右手握着剑，刺向大腿后用力划下，一块新鲜的血肉就落在地上，溅起一点红色的涟漪。之后又是一剑，不小心划到前胸，连带着多剔下一片筋肉来。
一剑剑之狠厉，岁辞仿佛跟着幻痛起来，哪吒每一动手，她就要惊魂未定地触碰一下自己身上相应的部位，确保自己还完整。
只是，哪怕再骇人，次数太多，观者也是要麻木的。
就像现在，岁辞已经不会在听到长剑戳进血肉发出的沉闷声音后，下意识心头一跳了。
而哪吒仍在继续。
左边大腿上的肌肉剔完了，连半跪也做不到，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把右腿处理干净；上半身还剩右边的胸膛，抓着剑柄不好处理，索性就去抓剑身，一次次地划落……
岁辞看着这整个过程。其实从时间上来讲并没有十分漫长，她的思绪却仍无法抑制地飘远了。
该感谢那具灵珠子转世的身体吗？生来就有修为傍身，力大无穷，让哪吒就连自己凌迟自己，全无章法地东一剑西一剑，流了满地血，还能保证紧握剑柄，继续刺向自己。
但是……事情是如何演变至此的？
系统见岁辞又一副愣愣的模样，怕她看哪吒那边再看出问题来，左思右想老半天，壮着胆子安慰自己反正剧情都快发展完了，擦规定的边把这部分的原文给发了过来。
岁辞没有看，只等到哪吒终于再也用不动那把剑，一具骷髅寂然倒地，四海龙王离去，灼热的日光又照到她身上时，才恍然惊醒，翻看起资料来。
另一边，李靖不愿看那堆残骸，径自大步离开；殷夫人对着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呜咽难言；让人认不出究竟来自何处的血肉散乱地堆在那里，唯一看得出模样的还是一早就被砍下的左臂。
这一边，岁辞看到资料末尾，念道：“……哪吒便右手提剑，先去一臂膊，后自剖其腹，剜肠剔骨，散了七魄三魂，一命归泉。”
只三十又一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