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顾清绾收回发散的思绪。
她不知道这异状会持续多久,这自由像是一股烟,随时可能散去,她只想在这期间能离他更近一些。
转过一个拐角后眼前豁然开朗,空旷的雪地和周遭的石壁上布满裂痕,有暴戾的雷光在其间闪烁不休。
已经过去一百年了,还是能感受到余雷中饱含的威慑。
崖底狂乱的风雪也没能带走这些踪迹,像是对那场盛大而惊憾世人的劫雷也感到敬畏。
昊宸就死在这场劫雷下,连神魂都泯灭,归于虚无。
他本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在思过崖这样灵气枯竭近乎于无的地方,还能坚强存活下来。
用不到两百年的时间从筑基初期升至金丹,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绝佳天赋。
假以时日,白日飞升也并不是不可能。
若不是……
顾清绾眼睫轻轻抖动,眸底一片晦暗不明。
忽然视线被一处石壁吸引,那四周一片白灰,石壁上还有一些斑驳的裂痕,却在其中突兀的冒出一抹青绿。
那是?!
她眼眸微微睁大,双目紧锁着这与此处格格不入的事物,探身过去。
顾清绾注视着这物,颤抖着手,虚抚这青绿色的罗帕,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昊宸的时候递给他的,想不到他竟一直带在身边。
明明自己都化作飞灰,这罗帕居然还完好无损,保护的这般好,这傻小子....
心中感慨万千,五味杂陈。
不待她继续沉浸下去,灵体突然感受到一股微风,接着是一阵狂乱的夹杂着冰雪碎石的疾风,停滞许久的时间重新开始转动。
灵魂深处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要被拉扯回去了!
来不及细想,她情急之下伸手抓向那罗帕,本应该穿透而过的手却出乎意料地抓住了它。
魂魄不受控制地凭空浮起向后急速倒退,顾清绾熟稔地紧闭双眼。
虽然魂魄状态下不会遇到阻碍,但是穿过山壁和人体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如果睁眼细看,甚至能在穿过人体时看到脏器与骨血,简直糟糕透了。
像是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有片刻。
嚯的一声。
魂魄猛地撞入躯体,却没穿透过去。
不同于魂魄轻飘飘的状态,这沉重的,切实的感觉,不会错的,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灵体合一那一瞬间,虚弱无力与浑身疼痛一同涌上。
顾清绾迷蒙的眼眸恍惚间看到从自己躯壳中排斥出的一抹虚无缥缈的白影,还没等她定睛细看,身体一下接受如此多的负面因素,不禁承受不住地失去意识。
浑然不知周围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变故。
只见一时间,整个世界开始震荡,扭曲,破碎。
天边玉霞,落日,身边的房屋,草木,甚至是人,都如同破碎的镜子一样片片掉落。
这过程中无一丝血腥,甚至有些许梦幻,但却足以使人肝胆俱裂,令人毛骨悚然。
刚刚从停滞的时间中解放的众人,无不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仿佛灭世般的场景。
他们无能为力地发现自己在这灾难面前束手无策,一身修为无用武之地,只能坐以待毙。
整个玄丰大陆都在经历这样的巨变,无论是贩夫走卒或是王侯将相,凡人还是修者,在这一刻无比平等。
都将化作虚无。
不过须臾。
已经完全破碎的世界开始碎片化地翻涌旋转,耀眼刺目的光束从这碎片龙卷风中泄露出一丝,然后是一束,一片,接着整个世界都被这耀眼的光芒填满。
世界破碎,虚无,重启!
玄丰元年1365年端月,南域玉衡州,顾家。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俱静。
清冷的月光从花窗外倾洒进来,为这个黑夜添一分柔美。
室内灯烛早已熄了,一片静谧。
透过一丝月光,可以看到床榻上正有一人熟睡。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有冷汗不断溢出,细眉紧皱,本来红润的唇紧抿到泛白,仿佛正被困在可怖的梦魇中无从脱身。
“啊!”
突然黑暗中响起一声惊惶的叫声。
床榻上的女子嚯地睁大眼睛,挺起上身。
顾清绾单手捂住心口,心脏剧烈跳动到让人疼痛的地步,她微微闭眼,低下头平复絮乱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良久,她才平静了下来,借着柔和的一缕月光,巡视着眼前的一切。
入目所及陌生又熟悉,她僵冷的手微微颤抖地抬起,摸了摸脸,感觉到一手的汗液冰凉黏腻。
“难道真是大梦一场?”顾清绾喃喃自语道。
这半生幽魂般的遭遇竟只是一场梦吗?她有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哒--哒--”
正思索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竟稳稳停在她的门外。
“小姐?”
男子清越的嗓音低声响起,门上印照出一剪提着油灯的影子。
顾清绾脑子嗡的一下,这熟悉的声音对她而言恍如隔世,她唇瓣微抖,眼眶瞬间就红了,丢人地因为这寥寥两字而泪盈于睫。
她急切地想去开门,酸软无力的身体却不争气,甚至因此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哐”地发出一声巨响。
“小姐,你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男子听到这响声焦急地询问起来。
静谧的深夜除了风吹过衣摆的声音再无其他响动,昊宸心慌意乱地侧耳聆听,只听到布料摩擦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微微沉重的喘息声。
在他实在忍不住想推门而入的时候,眼前紧闭的门突然开了。
顾清绾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他穿着一身黑衣,身姿笔挺如松,发丝如墨,仅以一条浅色发带绑起,显出几分利落,乌眸湛湛,他性子内敛,大多时候都神色淡淡无甚波动,此刻却满脸写满了担忧。
双手拉开门的女子神色苍白脆弱,眼中含着一层水雾,此刻正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昊宸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怎么突然这样可怜巴巴的?
平日里意气风发,骄傲明艳的女子突然这般表现,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好在他还记得自己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