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死了吗
萧哉摇头，想了想，又指向书桌。
上面的红薯干，少了五六条的样子。
那碟子红薯本来就是端给儿子当零嘴吃的，一条红薯干约莫小指头大小，五六条，并不算多。
可能是红薯容易胀气？
慕沧去抽屉里找出一小包山楂片，递给儿子，看着他趴在豆袋上眯着眼，边吃边揉肚子的样儿，松了口气。
她琢磨着，可能是在家关太久，没有户外活动，导致小家伙的肠胃消化功能没有以前好。
或许，应该再安排一些强健身体的运动，总要将“逃跑”的天赋开发出来才行。
慕沧看向儿子碗里剩下的浓稠米粥，喝下半锅清汤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上几声。
这个天气，又没有电冰箱可用，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将儿子碗里的粥倒进奶锅里，一通搅和之后，自己一个人喝了个精光。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闭上眼就想睡。
慕沧想着，少动弹点儿，还能少吃点，她拖来一张瑜伽垫，靠着萧哉躺的豆袋旁边铺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萧哉嘴里含着山楂片就睡着了，醒来时，嘴还酸酸甜甜的。
他是被疼醒的，肚子疼，一阵一阵，还有些想吐。
翻过身来，发现妈妈睡在旁边，紧紧皱着眉，脸很苍白，全是汗珠，把头发都浸染湿了。
他轻轻喊了声：“妈妈。”
慕沧没有任何反应。
萧哉揉着小肚子，爬下豆袋，趴在妈妈身上，又轻轻推推妈妈，“妈妈，肚肚痛，崽崽想拉臭臭。”
慕沧还是没有反应，只眼皮抖了抖，好像要清醒，又醒不过来。
萧哉觉得肚子越来越痛了，但是妈妈睡得太沉，怎么都叫不醒。
他自己捂着肚子，慢悠悠走到主卧的卫生间，爬上宝宝梯，第一次在没有妈妈的看护下，独自拉臭臭。
这一次拉的臭臭特别臭，而且像是尿尿一样，水水的，肚肚又一阵一阵拧着疼，他坐在马桶上，有些不想起来。
“妈妈，擦屁屁。”
他在主卧的卫生间喊着，书房那边的妈妈好似还在睡觉，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过来。
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有些害怕，自己扯了纸巾，想要擦屁屁，却发现手手太短，够不着。
想了想，他又学着妈妈的样子，取下旁边的智能马桶遥控器，对着上面的按钮一个一个尝试，最终试到了喷水的小按钮，把屁屁清洗干净了。
如果水滴代表喷水，那些风的形状，就代表吹风了？像商场里烘干小手那样，烘干屁屁。
这么一想，他又按动风的按钮，把屁屁吹了吹，才自己提上小短裤，踩着宝宝梯下了马桶。
回到书房后，萧哉发现妈妈滚出了瑜伽垫，往书房门口爬出有两步的距离。
“妈妈，你怎么了？”
他跪在妈妈旁边，怕地板太硬，想要将妈妈的头抱到自己腿上，尝试好几次都抱不动，还磕碰到了妈妈的额角。
萧哉有些害怕了，“妈妈，你死了吗？妈妈，妈妈，崽崽要你醒醒。”
萧哉第一次体验到恐慌，他开始不停地摇着妈妈，呼喊着妈妈，哭得越来越大声，心里越来越害怕，但是妈妈怎么都不睁开眼，妈妈一动不动，就像死掉一样。
他是知道死掉是什么，就像在游乐园抽奖抽中的小金鱼一样，也是一动不动，被妈妈埋进了河边的泥里，那就是死掉，代表再也不会出现。
他的小金鱼，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不想再也看不见妈妈，他不要妈妈死掉，他不要妈妈埋进河边的泥里。
萧哉越想越害怕，抱着妈妈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慕沧疼得弓成虾米状，她有一点意识，听得到孩子的呼喊，但她睁不开眼。
她费上许久的劲，也只是朝着孩子呼喊的方向爬出去两步，然后就虚脱得浑身瘫软，一阵冷一阵热。
她还感觉到儿子的触摸，感觉到儿子趴在她身上，在声嘶力竭的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哭得几欲干呕，可是她睁不开眼睛。
直到哭声渐渐小去，她迷迷糊糊的意识又随着儿子抽抽搭搭的啜泣昏睡过去了。
萧哉是哭累了，哭睡着了。
他被一阵叮叮咚咚的敲门声吵醒，醒来时，天已经全黑。
那条妈妈留出的窗户缝没有透进一丝亮光，外面的敲门声却还在继续，一次比一次响，像是要拆掉家里的大门一样。
他记得妈妈说过，如果是爸爸，爸爸自己会进来，不会敲门。
他很害怕，想起大灰狼吃小白兔的故事。
“妈妈，有大灰狼在敲门。”
萧哉摇摇妈妈，发现妈妈还是叫不醒，而且妈妈身上好热。
他把小手放在妈妈的额头上，发现妈妈滚烫滚烫。
他又学着妈妈平日的样子，将额头抵着额头，这下，更烫了，他还听见妈妈轻轻地哼唧了一声。
“妈妈没死。”
萧哉有些开心，他想起自己很热的时候，妈妈好像会扒掉他衣服，用冰冰凉凉的毛巾擦拭。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又可怕又刺耳，他想要妈妈快点醒过来，于是跑去洗手间接水，打开水龙头，却没有水。
他又去开别的水龙头，每一个都没有水。
妈妈说过，水总有一天会没有。
他拿出小盆子，从装水的浴缸里舀了一些出来，扯下妈妈的毛巾，端去书房里。
房间很黑，他的玩具火炬上的光只能照亮一点点地方。
妈妈的脸很红很红，很热很热。
萧哉把妈妈的衣服拉起来，露出白花花的肚子，瘦得都有些下陷了。
他用毛巾沾湿水，给妈妈擦着身体，想要妈妈凉快一些，但突然很剧烈的一声撞击，整栋楼都抖了一下。
昏睡中的慕沧似有所感应，刚刚舒缓的眉头，又拧成小疙瘩。
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抚了抚，很小小声地在她耳朵边说：“妈妈别怕，崽崽保护妈妈，崽崽去打跑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