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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手风琴

早在晁亮误打误撞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第一次来桥咖啡探探路时,他就注意到这个拉手风琴的小姑娘了。熟悉的街道上弥漫着无从确认的陌生,让人既不知道是危险还是幸事。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安静地坐在树荫下,旁若无人地拉着自己的手风琴。

悠扬的琴声,无形中松弛了气氛,那天晁亮焦急恐惧的心绪也在这稚嫩的琴声中得到不少安抚。

晁亮最近在咖啡店里待得多了,见到这个拉手风琴的小姑娘的频次也高了起来,她是马路对面公园门口那些摊贩中的常客。

约莫十三四的模样,支着个板子,坐在树荫下,从咖啡店里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她模糊的身影,穿着浅色的衣服,在绿油油的树木背景下很是显眼。

人声不够鼎沸时,间或能听到她弹琴的声音传来,每每这时候,晃亮便会按停店里的音乐,用她天然的演奏作为背景音。

观察久了,晁亮渐渐发现,她坐定一棵树下后,一整天都不带动的记不起身走动,也不主动招揽生意,她的目光总是空洞,是个瞎子。

公园里会有散步的人路过她的面前,向她支着的板子前扔下几枚硬币,或者慷慨的纸币。也会有放学路过得学生,在她的摊位上前停留,驻足听一会儿曲子,再离开。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上一整天,等太阳快要落山,她才会用双手摸索着自己面前摊位上的钱箱和曲谱,撑开一杆白手杖,敲击着地面离开。

一开始,她只坐上两个小时,可能是觉得收益不错,她来这里公园门口坐着的时间变长了。有一天,坐在公园对面整整一个下午。

大约坐了两三个小时之后,由于事先没有做好准备,她只觉得口渴难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路人路过,拦下一问,对面就有个咖啡店,可以前来买杯白水喝。

她依然是用手摸索着,从钱箱里掏出了几枚分量颇重硬币,攥在手里,白手杖敲击着地面缓缓地就过马路走了过来。

晁亮站在吧台后面,一抬头,见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踱着小步子,正在“盲”过马路,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不禁为她揪了把心。

所幸路上往来车辆不多,小姑娘没等到晁亮放下手头的东西,已经安全到达路这边,熟练地将自己的手杖折叠,缓缓进了咖啡店门。

“老板您好,请问这里是有喝的卖吗?我可以买一杯白开水吗?”

“好的,一杯水而已,你先在这边坐下,我来给你倒。”晁亮连忙绕出吧台,将她牵到最近的桌子边坐下。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呀?你的爸爸妈妈呢?”

刚问出口,晁亮就后悔了,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在外面靠拉手风琴为生,还是个盲人,父母不在一定是情非得已,觉得自己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爸爸妈妈出去打工了。”

“怎么没去上学呀?”

问出口,晁亮又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对一个数字生命不应该产生愧疚,如同在游戏里玩家不会在意角色为你杀了多少次怪,又死了多少次一样,但转念又给自己找借口,这才是个小孩子啊。

“等攒到钱就去。”

“水在这里。”他特地倒了一杯温水,牵起小姑娘的手,引着她拿到水。

“多少钱?”

“不用钱。免费的。”

“这样不太好吧。”小姑娘怯诺诺地,抬起手,敞开半窝着的手掌,“老板你看这些够么?”

只见几枚硬币趟在她小小的掌心里。

晁亮刚准备直接拒绝,可他定睛一看,手掌心里的硬币,约有七八枚,其中竟有好几块不是波罗海世界流通的硬币钱,而是,对盲人来说足够以假乱真的,游戏币。

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依旧空洞。

晁亮突然心中一紧,抬眼望了望路对面摊子上的钱盒,明白了大概,既愤怒又心酸,但又不好表现。

他从小姑娘的手掌里将那几枚游戏币捡了出来,说道:“这些管够了,够你喝一个月的了。”

听他这么讲,那孩子也裂开嘴笑了,大口大口吨吨地喝起水来,没了拘谨小心翼翼的模样。

等她喝完,晁亮便主动牵着她,带她一起穿过马路,将她安稳地送回了她在摊位上扎的小板凳上。小姑娘的椅子前摊了一块和她衣服颜色相近的布,同样的素色,说不定就是做她身上这身衣服剩下的边角料。

一个黑色的钱盒压着布的边缘,旁边是一幅写得歪七扭八,不知道是请哪个同龄的孩子帮忙写的字:盲人手风琴演奏。字是蜡笔写的,五颜六色的,和素色的布和她身上的衣服完全不是同一个画风。钱盒的另一边,是一本有些发黄的曲谱,凌乱地摊开着。

小姑娘坐定后,将属性缴销证从口袋里摸出来,摸索着,将这张小卡片竖着靠在钱盒盖子上,作为自己真是盲人的凭证。

晁亮蹲下身子,细细看她的缴销证:秀秀;07年xx月;视觉信息。是真的盲人没错了。再看看钱盒里,竟然还有几枚游戏币,顿时心里一阵憋闷。一定是有人仗着秀秀看不清,也不可能一一检查每个人扔进去的零钱,用这种恶作剧的行为捉弄秀秀给他弹琴。

“老板,你要点一首吗?地上的谱子你可以点。”

给了一杯水,还要别人给自己弹首曲子,晁亮过意不去,便借口店里来了客人婉拒了秀秀。

人虽然回到了店里,他还是放心不下秀秀一个人在对面,时刻关注着情况,说不定就能让他遇上是谁这么缺德,敢用游戏币假充硬币,给人家这么小一个盲人小姑娘,还要骗一首曲子来听。这不是穷或者抠,这是纯纯的坏。

就这样,秀秀间或传来悠扬的手风琴的音乐,反正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晁亮闲着也是闲着,一见到有人点了曲子之后向钱盒里扔钱,他便假装看热闹似的,穿过马路,来秀秀的摊子前瞅上一眼,看到没有新的游戏币出现,他再安心地回自己的咖啡店去。

晚上,再看着秀秀一米出头的小身板,背着重重的手风琴,收起小摊、撑着白手杖离开,他也才安心打烊。

第二天依然如此,不同的是,还会在顺便去“检查”钱盒的同时给秀秀捎去一杯白水,让她不用急慢慢喝,然后在下次去时再捎回来。

“谢谢老板。”秀秀的声音还透露着稚嫩。

“不用叫老板了,我也不是什么老板,我只是给咖啡店打工的,你就叫我哥哥吧。”晁亮觉得自己的年纪,其实让人家叫叔叔也不过分,可是都做叔叔的人了还在给人打工又好像说不过去,便还是坚持让秀秀叫自己哥哥。

秀秀起初还有些忸怩,晁亮关心地多了,她终于也会在晁亮给她带去饮品时敞开了笑容回应:“谢谢哥哥。”

一声哥哥,晁亮与波罗海世界的亲密度又增加了一分,想关照秀秀的心也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