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肺与人类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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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之肺与人类未来

前言 地球之肺,世界上仅存的五座巨型森林

天堂鸟和交叉斧头图案装饰着她的黄色派对礼服。她打着赤脚,走在夹杂着树根和岩石,铺满潮湿落叶的一条小径上。她用棕色的小手抓着身旁的蕨类植物以保持平衡,在一处陡峭的、稍微侧身就可以伸手触摸到地面的斜坡上,她降低了自己的重心。她穿过齐肩高的石灰岩间的缝隙,岩石里的古老珊瑚被挤压到无处可逃,只能用力向上生长,开始作为山体的一部分而存在。女孩的双脚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岩块坚硬而又锋利的边缘。头发剃得短短的她转过头,送给我们一个微笑,然后就消失在路的尽头(见图0-1)。

图0-1 阿纳斯塔西娅的背影

阿纳斯塔西娅(Anastasia)是莫莫家族一名两岁大的成员,这个家族世世代代生活在新几内亚西部的这片森林里。与她共同生活的还有她的母亲索皮安娜·叶斯纳(Sopiana Yesnath)、一位名叫玛丽安娜·海(Mariana Hae)的家族朋友(见图0-2),还有阿纳斯塔西娅的姑姑芬斯·莫莫(Fince Momo),以及一只名叫“猎人”的瘸腿、尖耳的猎狗,与她形影不离。我们几位访客争相跟上她们的步伐。我们脚下的这条路通往充满繁茂枝叶的溪谷和被林木覆盖的曲折山脊。3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一处平地,刚好够我们搭设帐篷和生起篝火。近旁,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覆盖着球茎状石灰岩的溪床上流过,这些石灰岩是由来自高山上的远古贝壳中那可溶解的碳酸钙沉积而成的。

图0-2 站在西巴布亚伊里河边的玛丽安娜·海

趁着莫莫姑姑带着猎狗出去捕鱼打猎,我们搭建起了帐篷。随后,玛丽安娜带我们到附近散步。她向我们指了指一小块颇为齐整的土地,说它属于一只美丽的天堂鸟。雄性天堂鸟总是爱用它的喙将自己领地内的各种杂物清理干净,以此展示它强大的交配能力。它的两根尾羽上有着绿色的环形图案,喙和爪子都是蓝色的,亮绿色的胸脯像眼镜蛇的兜帽一般伸展开,背部则是黄棕色的。这只鸟的身上也有一些红色羽毛,而点睛之笔则是它喙的内侧那一片橙绿色的皮肤。我们跟着玛丽安娜,紧抓着树枝,顺着几乎是悬崖的陡坡向下攀爬。她下行的速度看起来只比自由落体慢那么一点点,动作丝滑得如同液体在流动。接近陡坡的底部时,我们注意到一棵结满果实的兰撒树。这些果实跟猕猴桃一般大小,薄薄的果皮包裹着美味、酸甜、半透明的白色果肉。可惜它们并非触手可及。玛丽安娜像蜘蛛一般攀爬上树,给我们摘下了成串的果实。最终抵达狭窄的谷底时,我们脱下衣服,扑通一声跳入了伊里河翡翠般的流水中。

这里是一片巨型森林的心脏地带,是地球上现存的5块大面积繁茂森林区域之一。新几内亚丛林是其中面积最小的。这是一个位于澳大利亚北部的岛屿,面积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两倍,几乎完全被树木覆盖。它的西半部属于印度尼西亚,而东半部则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巴布亚新几内亚。

面积稍大于新几内亚丛林的是刚果雨林,它位于非洲潮湿的赤道中部地区,包括刚果民主共和国、刚果共和国(面积比刚果民主共和国小得多)、喀麦隆、加蓬、中非共和国和赤道几内亚的部分地区。

亚马孙雨林是其中面积最大的巨型热带森林,其面积大约是刚果雨林的两倍。它覆盖了南美洲的大部分区域,由8个独立国家和法属圭亚那共享,这8个国家是巴西、秘鲁、哥伦比亚、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委内瑞拉、圭亚那和苏里南。

遥远的北部地区则拥有地球上最大的两片巨型森林。它们被称为北方针叶林(boreal forest),以希腊北风之神波瑞阿斯(Boreas)的名字命名。它们的边界取决于一年中最温暖月份的平均温度范围(10~20摄氏度)。1北美洲的北方针叶林始于阿拉斯加的白令海岸边,横跨阿拉斯加州,向东南方向贯穿加拿大,一直延伸到大西洋沿岸。

另一处北方针叶林,也是所有巨型森林中面积最大的森林——泰加林。它几乎完全处于俄罗斯境内,东边始于太平洋沿岸,横贯整个亚洲,向西延伸至遥远的北欧,北边则从北极圈开始,向南延伸至中亚地区。

巨型森林中最完整的核心部分被称为“未受侵扰的原始森林”(Intact Forest Landscape)。这一术语在20世纪90年代末由一群俄罗斯科学家和环境保护人士所组成的一个团队提出,用来描述他们在保护森林免受工业采伐时最需要得到优先保护的森林区域。20世纪末期,俄罗斯经济逐渐向西方开放,木材企业正迅速进入俄罗斯的原始森林。环保人士不仅提出了一个精准的定义,同时还绘制出一幅地图。“未受侵扰”这个形容词是指至少500平方千米的范围内不存在道路、输电线、矿山、城市和工业化农场的林地。这一面积相当于6万个专业足球场、146个纽约中央公园或一片边长为22.4千米的正方形土地。2008年,该团队帮助绘制了全球所有此类森林的地图。在全球范围内,目前约有2 000处“未受侵扰的原始森林”,约占全球所有林地的1/4。它们主要集中在五大巨型森林中。

我们的星球需要巨型森林和其中未受侵扰的原始森林来保持运转。自工业化时代以来,全球平均气温已经上升了1摄氏度。曾经百年一遇的火灾、干旱、洪水和风暴,现在每年都在发生。2020年,澳大利亚迎来了历史上最热的夜晚,加利福尼亚州山火燃烧的面积是以往的两倍,而在史无前例的大西洋飓风肆虐的季节里,人们需要用到拉丁和希腊字母表中的所有字母来命名这一季中的所有风暴。在干涸的马达加斯加,人们正在遭受饥饿;在大堡礁周边过热的海域里,大片珊瑚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灭亡困境;北部地区的永久冻土层正在隆起。气候危机已经不再只是停留在理论和猜测的领域,它已成为真实的存在。

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提出,我们需要将地球变暖的趋势稳定在不超过1.5摄氏度的水平,从而避免未来可能发生的社会危机和生态灾难。我们最常听到的气候解决方案,比如停用煤炭或改用电动汽车,是希望通过中断燃烧地下燃料产生二氧化碳这一工业过程来解决问题。这些策略是绝对必要的,但它们忽略了岩石和大气层之间的东西:生物圈。如果不能从整体的角度考虑我们星球的生物圈,特别是保护我们的大森林,那么保持地球宜居性的数学计算是不可能得到正向结果的。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发现,所有将地球变暖限制在1.5摄氏度的行动方案,都要求必须在2030年之前扭转滥伐森林的趋势。2

在地球的整个生命周期中,碳在4个领域之间以惊人的数量转换,即大气、海洋、地下空间和生物层。植物通过光合作用,将大气中的碳转化为生物物质。当条件合适时,例如在沼泽中,未分解的植物物质会积聚并被压缩到煤层中。石油和天然气的形成则得益于浅海,大量的微型动植物在那里死亡并被掩埋,最终被压缩在一起。

此前,植物曾两次大规模地对大气进行脱碳。第一次是大约4亿年前,它们和真菌一起扩张到了干燥的土地上。当植物发展出了内部的维管系统后,它们才真正存活下来,这使得它们能够在自身内部维持水的流动,从而能在更为干燥的环境中大量生长。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从百万分之几千下降到百万分之几百。后来,在2.52亿年前,西伯利亚一组火山爆发,这使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升高,地球由此变暖,海洋中的化学成分也被改变,从而造成了陆地上和海洋中大多数物种的灭绝。3

生物圈逐渐恢复,在幸存者中出现了新的物种。大约1亿年前,一种最终使人类的出现成为可能的东西出现了:花。一个新的利用花朵繁殖的陆生植物群出现了,它们取代了针叶树,成为地球大部分地区的主要植被。它们是通过缩小自身基因组的规模来做到这一点的,这意味着它们可以拥有更小的细胞,从而在每片叶子上增加更多的叶脉和碳吸收孔。4它们疯狂地生长,不断吸取大气中的碳,直到大气中的碳含量达到目前的水平,使得人类和现存生物群中的其他物种得以在这种环境下繁衍生息。现在的开花植物有枫树、桃花心木和玫瑰等30万种。

从地质学角度来看,人类的工业和农业发展转瞬之间就重新改造了天空,同时也在使海洋碳化。人类社会需要重组自己的生产结构,尽可能多地将碳留在地下。我们还需要将碳留在或归还到生物圈中。碳含量最高的生态系统是森林,而其中那些受到人类干扰最少的森林的碳含量是最高的。在热带地区,未受侵扰的原始森林的碳含量是所有热带森林平均碳含量的两倍。5与那些有道路穿过或被农场包围的丛林相比,未受侵扰的原始森林更湿润、更繁茂、更不易着火,植物物质也更加丰富。至于地下植物碳,我们星球上最大的碳库存埋藏在完好无损的北方针叶林下面的深层土壤和泥炭层中。北方针叶林地区拥有1.8万亿公吨(1)的碳,相当于2019年全球碳排放量的190倍。6

在未受侵扰的原始森林中留住大量的碳,成本是十分低廉的,因为这些森林地处偏远,存储过程也十分简单。在热带森林中存储碳物质的成本只是在美国或欧洲减少能源和工业碳排放成本的1/5。7而与砍伐森林后重新种植的成本相比,它的成本是重新种植的1/7。令人惊讶的是,这一点在大多数国家的气候计划中仍然被忽视,甚至从未被提及。8

仅仅凭借将大量的碳储存在它那毫无特色的“地毯”中这一点,巨型森林就足以称得上非凡无比。不仅如此,在枝叶繁茂的树冠下,这些生态系统还拥有老虎、熊和重达4.5千克的带有扇形羽冠的美洲角雕。巨型森林拥有几乎所有种类的天堂鸟(见图0-3),还有巨型水獭、蟒蛇、黑猩猩、倭黑猩猩和大猩猩。地球上的大多数昆虫、树木、蘑菇和淡水资源都存在于巨型森林里,一些止痛剂、抗肿瘤药物、胃药、麻醉剂、视力增强剂、镇静剂等也来自巨型森林。

图0-3 天堂鸟的一种——翠鸟

注:在西巴布亚,一只天堂翠鸟与莫莫家族共享着这片领地。

原始森林中的生活充满了骚动。它们是地球上最原始且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土地。在北方,灰熊、狼、猫科动物、北美驯鹿和鲑鱼等大型标志性生物依赖着森林存活,同时维持着森林的生态系统,来自热带和温带地区的30亿只迁徙鸣禽和水禽也同样如此。其中,热带雨林是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经常会有尚未被科学界所认识的新生命形态被发现,而且其中并不只有生物学家才会喜欢的微型生物。自2000年以来,已有20种猴子在巴西被发现,仅2019年就发现了3种。9

在巨型森林里,人类的多样性同样令人惊叹。在地球上现存的大约7 000种语言中,有1/4左右在五大巨型森林地区得到使用。亚马孙地区就有超过350种已知语言,还有一些在森林之外无法听到的语言,因为它们是由未曾与外界接触的部落使用的。亚马孙地区语言的语法多样性让语言学家们感到惊讶,它们展示了人类思维在交流艺术中的无限创造力。10在刚果雨林,即使在与他们的农民邻居相处了数千年之后,俾格米人(pygmy)(2)仍然保持着他们作为森林专家和灵媒的角色。俄罗斯境内原住民文化的源头甚至可以追溯到老虎那里。在加拿大和美国阿拉斯加州,数十种本土文化与严寒的北方森林保持着古老的联系。新几内亚的岛屿森林是地球上语言最丰富的地方,它的总面积不到美国国土面积的1/10,却拥有超过1 000种语言。巨型森林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社会生态位,能让生活在其中的人产生差异并保持多样性,也能使他们在全球思想和殖民语言的同质化中得到缓冲。

2000—2016年(综合数据可查的最近一年),超过10%的未受侵扰的原始森林受到切割乃至损毁。在遥远的北部地区的北方针叶林区,煤炭、石油和天然气的开采以及由此带来的地震测线、道路和输气管道是这些地区面临的主要威胁。在北方针叶林的南部,由于树木生长得更高大,离工厂更近,伐木作业在许多原始森林中留下了痕迹。在整个北方针叶林区,在短暂的北方夏季中肆虐的林火也比过去烧得更旺、发生得更频繁。在热带地区,伐木和修路是原始森林面临的主要灾祸。道路让猎人更容易攻入丛林深处的动物们的藏身之所,也使得在以前还很偏远的荒野上进行耕种成为可能,尤其是在亚马孙河流域广阔的平原上。和北部地区一样,气候的变化和人类活动的压力正给赤道森林带来更多的火灾和生态动荡。

为了保持地球的宜居性,人类必须摆脱将森林变成草地、灌木丛、土地和人行道的恶习。各国可以从给那些管理着大片巨型森林的林中人提供支持开始。原住民的文化、精神信仰和实际生存都与森林息息相关,他们控制着大约1/3的原始森林。11他们是最了解森林的人。当我们行走在芬斯·莫莫的西巴布亚故乡时,她很好地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她为我们指出了能够用于制作床垫、锅架、屋顶、绳袋、传统服装、箭杆和长矛的不同植物;用于治疗咳嗽、胃病和疟疾的不同草药;给猪肉调味的香料和生火的燃料;甚至还有一种在水中浸泡后能使狗成为更好的猎手的灵丹妙药。她特别提醒我们注意那不显眼的、相当小的卡佩斯瓦尼(kapeswani)叶子。这是她的家族象征。在她所说的梅布拉特语(Maybrat)中,这个名字代表着鬼魂,指的是幽灵吸血的癖好。在家中进行剖宫产分娩时,这种叶子被用作凝血剂。它也是一种很好的红色染料。芬斯·莫莫发誓,她的家族将不惜一切代价保卫他们的森林。

在新几内亚岛上,90%的森林为原住民所有。在太平洋的另一边,巴西的1988年宪法使其在法律上承认了原住民对其祖传领地的权利,这也使巴西在保护原住民权益这一方面成了世界领先者。巴西邻国哥伦比亚也实行了同样强有力的保护措施。它们与亚马孙河流域的其他国家一同确认了数亿英亩(3)的原住民森林。事实证明,这些土地上储存的碳被排放到大气中的可能性,远远低于亚马孙地区的其他任何地方。12在加拿大,原住民正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重新确立他们对其祖传领地的控制权,政府认可原住民是保护自然的老师和合作伙伴。

强化这些趋势是保护巨型森林的一种实用且合乎道德的方式。原住民的自治范围应该扩大到其全部祖传领地,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他们居住的小村庄。从法律上来说,土地与原住民社区应该是不可分割的。传统的领地管理形式应该受到尊重,而不是被简单的所有权取代。

对于原住民领地以外的其他土地,设立保护区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事实上,设立保护区可以说是现代国家历史上最伟大的关于环境保护的成功案例。1990年,地球上仅有4%的土地处于保护区范围内。而在过去的30年间,各国政府共同努力将这一数字翻了两番,使之达到了17%。大多数国家表示,到2030年,将全球保护区总面积再增加近一倍,以保护全球30%的土地。

现代公园最早出现在北美,美国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和黄石公园分别建立于1864年和1872年。在约翰·缪尔和西奥多·罗斯福等颇具浪漫主义的美国户外活动爱好者和俄罗斯科学家的推动下,现代公园在20世纪初前后在俄罗斯和美国开始真正地兴起。近年来,多国政府共同保护了亚马孙河流域和刚果盆地的数亿亩巨型森林。人们设立并有序运行着相关保护基金,使得国际社会能够为这些保护地区的人员配备和物资供应所产生的适度费用提供援助。然而一些公园的建立有强加于人的嫌疑,也直接引发了当地的抵制,这为世界其他仍待建立的保护区带来了经验与教训。进入21世纪后,一系列具有创新性的公园类型开始出现,特别是在亚马孙地区,以适应人口和受保护森林面积双双增长时人与自然之间不可避免的互动。

至少有一半未受侵扰的原始森林既不属于保护区,也不属于原住民领地,它们的总面积大约有5.7亿公顷。巨型森林需要更多的自然保护区,同时也需要更多的资金以及为员工提供更多培训。其实,加强森林保护的成本十分低廉:每年每40公顷只需1~2美元。

为了保护好巨型森林,无论是在原住民领地,在公园还是在其他区域,最重要的举措都是限制道路的铺设。在热带地区,几乎所有的森林砍伐都发生在道路两旁或大型通航河流的沿岸。即使是那些很少出现公开砍伐森林现象的地方,比如刚果,道路也为猎人们打开了丛林,破坏森林的行为接踵而至。在北方针叶林区,道路也是过度捕猎和森林火灾的导火索,同时会阻止水流流向树木茂密的湿地。由于位置偏远且面积广阔,对巨型森林的巡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因此森林中的道路越是稀少,违法破坏森林的情况也会越少。

美国对林中无路化的追求可以追溯到20世纪20年代。当时美国的一位生态学家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是西南地区的林业局官员,他意识到道路和完整的生态系统无法兼容。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由于道路的过度铺设,林地不断衰败,溪流正在干涸。他在地图上搜寻到一片尚未铺设道路的林地,于1924年在新墨西哥州的一个多山的角落,建立起了第一个国家森林保护区,并将其命名为吉拉(Gila)。13这一做法逐渐推广开来,于2001年达到顶峰,当时林业局将美国剩余的2 350万公顷的无道路国家森林纳入保护,包括位于阿拉斯加东南部的美国最后几处完好无损的温带森林。

这些策略为未来保留了希望,生机勃勃、维持地球可持续发展的森林将造福我们的后代,尽管他们不会知道我们的名字。但保护巨型森林需要的不仅仅是战略和战术,更需要情感。在现代世界,森林的存在和特征,甚至森林本身,通常都被当作客体。我们人类则是作用于它们之上的独立主体,如果我们从语法的角度考虑,几乎所有这些动词在道德上都是可以容忍的:切割、挖掘、清理、收集、管理、稀释、燃烧。

然而这种独立与分隔在森林民族中却是罕见的。阿纳斯塔西娅·莫莫的族人可以追溯到5万年前的新几内亚森林中的祖先。和这里的大多数氏族一样,莫莫家族的起源故事也可以延伸至前人类王国。他们认为黑凤头鹦鹉是他们的祖先,就像坦布劳乌山脉上环绕我们飞行的那些凤头鹦鹉一样。附近的其他氏族则将这一角色归于树袋鼠或蒙面蛇,这些动物的祖先一直与他们共享森林的荫凉。我们多年来遇到的人以及我们为本书的写作而采访的人都在反复述说着他们与这些人类以外的、维持着森林生态的不同形态的生物之间存在的亲属关系以及对其肩负的责任。关于人类和动物完全熟悉同一种语言的时代的记载比比皆是,甚至有些至今仍在流传。为了让现代人类保住这些巨型森林,保住它们所维持着的、我们所知道的唯一一个拥有森林的星球,我们需要像照顾自己的家庭一样照顾这个世界。我们需要尝试一种新的语法,其中的主语和宾语、人类和其他一切都会被同等对待。当然,从物质和演化的角度来看,我们绝对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