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事都说“Yes”
企业管理层宣扬协同合作的声音有多大,各级员工面对它带来的各种“副作用”就有多沮丧。
你被各种需求搞得应接不暇。你或深或浅都要被淹没在来自各层级、各部门的“内部客户”的各种需求的汪洋大海里。
你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团队合作者,想获得成为一名职场达人所具备的能量,想成为别人眼中那个可以帮得上忙的人,也许在服务他人的过程中,你的自我感觉也越来越好,所以,面对每一个请求,你都想回应一声“yes”。你深知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可是,你又常常觉得自己不能说“no”。
你自问:如果我说“no”,那谁能说“yes”?答案有可能就是谁都不行,这个时候,你觉得除了说“yes”,也没有别的选择;答案也有可能是有人可以,那你又会觉得自己最好也说“yes”,否则你在对方眼中会变得不那么优秀。
结果,你在明明可以说“no”的时候也说了“yes”,又或者你根本没有设置合理的期望,也没有仔细思考自己能做什么、何时做、如何做,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你是答应了,可是你连问都没问对方诸如“时间期限”“如何完成”这些为了顺利交差你理应了解的信息。于是,面对手头一片繁杂的事务,你不知道要如何按优先级别进行排序。你的上级此时也许会帮你,也许不会。无论如何,你接手的任务都必须完成,而且最好是尽快完成。
一时之间,你“负债累累”。你就像个玩花式抛球的杂耍演员,因为手里的球太多而开始接不住。很快,你便听到球一个个应声落地。真的,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你感觉自己时刻都处于会失信于人的风险之中。你当然不想让你的上级或其他部门的上级感到失望,结果那些与你呈水平关系的同级同事,因为不能向你问责,便成为你最有可能辜负的人。
尽管如此,你答应对方的事还是要做,而且越快越好。就在你因为没有按计划兑现承诺而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时候,他们的工作也因为你的问题而出现延误或失误。他们很可能会去找你的上级抱怨,你很快就会听到关于自己如何失信于同事而让他们备感失望的话。你禁不住会想:“哦,领导,难道下次我应该先失信于你?”
你不得不依赖你无权追责的人。这次换成是你在催促,在等待。这种情况就更让人崩溃了。和其他人一样,你也会有求于和你一起工作的或是来自其他团队或职能部门的同事。当你不得不依赖他们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很容易忘记他们很可能和你一样处于过度承诺的状态。
他们也想成为职场达人,或许也和你一样不懂拒绝,继而在面对繁杂的事务时不知要如何排序。所以,如果你的同事失手“掉球”,没能如约兑现给你的承诺,那么你的工作也必定会出现延宕或失误。你有可能也会去报告给他们的上级,不然你还能做什么呢?
或者我们应该改变思路,想一想:他们应该怎么做?和你一样,他们也无法做到来者不拒、有求必应。
你不得不承担本不属于你的工作(EIMJ(1))。据我所知,这种相互依赖的职场现状给某家机构的员工带来了极大的挫败感,很多人对协同合作都流露出一种负面情绪。这家机构的CEO试图让大家通过转变观念而改变态度。他提出了一句口号:“一切都是我的工作!”并以此为主题在公司上下大搞运动。结果,各式各样印有这句口号的咖啡杯、钢笔等小物件突然随处可见。这句口号也很快沦为办公室里的一则笑谈,大家开始用戏谑的语气互相调侃:“啊哈,一切都是我的工作!”
在我接触过的很多公司里,我看到有些人真像是身披了一件印有这句口号的斗篷。我更愿意将他们这种打了鸡血的状态称为“超级英雄情结”。他们一心想成为超级英雄,永远积极正面,永远无所不能。他们力图面面俱到,不想让任何人失望,并为此付出双倍、三倍甚至四倍的努力。对他们来说,好像任务永远不够多,负载永远不够重,无论如何他们都扛得住。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再积极的工作态度和再敬业的职业精神也对抗不了过度承诺综合征。没有人能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之下始终如一地、面带微笑地对待每一个人。
你开始在工作中频繁出错。来者不拒+不负责任+大包大揽=过度承诺综合征。当你查看自己的待办清单时,如果发现其中的每一项任务都“紧迫且重要”,那么你应该已经罹患此“病症”。你手头的优先事项每日递增。大家都在争夺有限的资源,尤其是有限的人力资源。你的时间和别人的时间在赛跑。没有人能完成所有的事,总有一天,你们注定会让彼此大失所望。即使如此,你们仍然在说:“好的,行的,没问题。”
当你过度承诺,你出错的概率自然也会增加,这一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工作延误,沟通减少,误解增加,规范无存。当越来越多的事情出现纰漏,每个人都不得不处理层出不穷的延误和失误,由此出现恶性循环,每个人的过度承诺综合征都将越发糟糕。
有多少次你因为某人未能按时交差而不得不在一个项目上白耗时间,又有多少次你就是那个耽误了别人的人。有多少次你因为某人出错而不得不等着对方重来一遍,又有多少次你就是那个工作出错让别人等待的人。当你们都觉得自己被对方任意摆布时,你们还怎么可能彼此帮助,又怎么会从对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可能会去纠缠,去乞求,去欺压,去贿赂,去奉承,去操控;你可能会去说服,也会去哄骗;又或者你们都去找对方的上级,结果上级出面也没有解决问题,接着这个问题被报告给更高的上级。显然,你们之间的工作关系和人际互动会因此大受影响。也许,你的上级会说:“你们最好在自己所在的层面解决问题。”这可能还真是一计良策,当然前提条件是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坏到无法修复的地步。
你开始产生“受困心态”(siege mentality)。当你欠了一屁股债,你自然很难从别人那里满足所需。你们对彼此的依赖已完全失控,每一次互动都像一场战斗。你感觉自己被层层围困。你与同事很难再互助合作,你们开始互相抵制。
可是,你们又不得不彼此依赖。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艰难地追债,你感觉对方一定会让你再次失望,所以你步步紧逼。你很少解释,更多的是要求、抱怨和指责。反过来,如果是你被别人追着跑,你也会感觉对方提出的每一个请求都是对你的一次攻击。你的防御心越来越强,你不再关心事情的进展,而是忙着隐藏、争辩和抵抗。你和同事之间的怨恨悄然滋长,很快,“no,no”几乎成了你的口头禅。你发现自己越来越想说,甚至会脱口而出:“这不是我的工作!你不是我的上级!”
从本质上讲,这种受困心态是面对状况失控时产生的一种情绪反应。然而,这种状况的吊诡之处就在于:当你试图通过接受和展示自己的受困心态来化解它时,它反而会愈演愈烈。你开始毫无缘由地对任何事都说“no”,你的拒绝完全是出于你的工作量和你的心态,你对提出请求的那个人或是这份请求中所蕴藏的机会都视而不见。
问题是,协同合作的需求不会因为你想躲起来就消失不见。你还是需要和那些你无权追责的同事合作,那些需要你参与和配合的工作也会接踵而至。如果你以一种躲避的态度处理问题,别人会觉得你根本无法胜任现在的工作,或者你的工作态度特别差,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当你心生抗拒,你实际上就已经开始放弃掌控权,并削弱了自己的掌控能力。一旦如此,就没有人会想与你共事。没有人愿意给你好的项目、支持你、信任你、让你获得成功,或是全心全意地帮你。人们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考虑与你合作。
你抗拒的态度在无形中也断送了为自己搭建人脉、获取机会的可能性。因为错失了很多好机会,你的自我感觉也越来越差。
这并不意味着你要做的事、要面对的人会有所减少,而是说你会越来越被动,越来越无法自主选择。你越是抗拒,你与他人的协同合作就越是个负担。因为你的选择变少,所以仅有的合作成为压垮你的负累。受困心态就像是你在困境中与施救者厮杀搏斗。
有一些人会被过度承诺综合征彻底拖垮,被受困心态击倒。他们筋疲力尽,满腹抱怨,最后黯然离开。可是,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发现自己很快再次陷入类似的困境之中。
也有一些人虽然在筋疲力尽、满腹牢骚之后留了下来,却一直陷在受困心态中无法自拔。他们即使保住了饭碗,也成了公司里状态最糟糕、众人避而远之的人。
幸运的是,大多数职场人迟早都会从受困心态中走出来,重新掌控自己的时间。他们可能在休整一段时间之后精神百倍地重返职场。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只是一味拒绝,一味说“no”,无法让自己成长为一名职场达人。因此,他们重新开始说“yes”。
如此一来,他们很难避免再次陷入泥潭。事事都说“yes”会直接导致过度承诺,继而再度引发承诺者的受困心态,最终又导致一连串的“no”,这是一个无人获益的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