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两人出门时已过了七点半，林珑建议晚饭就去那家“宁溪风情”大排档。沿江畔步行不过五分钟，他们就找到了这家店。风宁这个小城自古没出过名人，也没什么前朝的古迹名胜，山山水水倒是不少，可惜姿色均不出众，政府为了发展旅游只好瞄上当地人好吃这一项，美其名曰“饮食文化”，高档餐厅自然乏人问津，成片大众口味的大排档倒是应运而生了。城南、良山、江畔这几处，每到晚上，人群如织、烟气缭绕，成了风宁一道独特的新景观。
林珑挑了一张露天的桌子，不远处就是大片在晚风中摇曳的芦苇荡。虽然周边喧嚣嘈杂，却让忙碌了一天终于能坐下来休息的黄宇找到了一些家乡的感觉，林珑要他点菜他也没推辞，菜还没上林珑先要了四瓶啤酒。
“上班呢。”黄宇想阻止她。
“今天本来就放假嘛，再说现在也下班了。你三我一，为你接风，你就别推啦。”林珑说得有板有眼。
“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黄宇耸了耸肩，笑了。
“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问白露那个单身问题吗？”林珑盯着黄宇，嘴角闪现狡猾的笑容。
“你加她微博是想看看不在场证据，问人家单身，我还真没猜出来……”黄宇晃了晃脑袋。
“我可是帮你问的。”说完，尽管她捂着嘴，还是呵呵笑出声来。
“什么意思啊，你？”黄宇提高声调，同时却感到内心深处有些莫名的心虚。
“师兄你就别瞒我了，要论办案可能没几个人都能比得过你的眼力，可要是看感情问题嘛……”林珑故意一顿，一脸古灵精怪的笑，“可没几个人能逃过本姑娘的法眼。你看白露的那种感觉，我就不信你对她没点意思，或者说曾经没点意思。”黄宇噘着嘴，沉默了几秒钟。眼前这位看似单纯、天真的女生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穿了他从未和第三人提起过，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他无奈地笑了笑，“我承认中学那会儿我对她是有些好感。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可是有女朋友的。她在三江……”
看到他一脸认真的神情，林珑噗嗤一声笑了，“瞧你紧张的，我又不查你户口。喜欢白露多正常的事，长得好看、书读得好，校运会百米还能跑前三，我要是男生，我也喜欢她呀。”
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面前坦白自己的秘密，对黄宇来说是件不容易的事，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谈论更多。他并没有接林珑的话，而是拿起酒瓶往两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
林珑先举起杯，“欢迎师兄，我们先走一个。”说完她便咕咚一下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可以嘛。”黄宇说完也干了一杯。
“你和我讲了个秘密，那我也跟你说一个我的呗，这样就不欠你了。”没等黄宇开口问，林珑便往下说道，“中学时，我给你们级的那个吴楠风写过信呢。”
“情书？”
“算不上吧，就说想认识他交个朋友什么的。你知道这个吴楠风有多过分。”林珑气鼓鼓地说，“我等了一个多月，他愣是一个字没给我回，我也就死心了……”
服务员陆续端上菜来，比起城市里的各式美食，黄宇更喜欢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家乡味道。
林珑点了几下手机，递给黄宇，“师兄，这就是白露说的那条微博。”
黄宇接过手机，屏幕上是白露和一条长毛大眼憨态可掬的小黑狗合影。
“拍照的时间确实是晚上十点，照片拍到了床头的电子钟，看得不是太清楚，是不是可以技术处理一下……”林珑说。
黄宇没有马上回答，他随手刷了几页，白露的微博基本就是黑豆的专辑，“这个没有必要，网上发布的东西本来就容易伪造，再说白露并没有作案动机。今天除了董虎接的那个电话和叶风凌上班的公司要继续追查，她提到的那个人——赵紫兰，我们也应该走访一下。”
“嗯嗯……”林珑点头同意，“如果董虎的配方真是老赵的，那赵紫兰和董虎就可能有过节，而且董虎家人说他目前单身，两人就不是恋人关系……”
赵紫兰的父亲赵友顺，当地人都叫他老赵。老赵原是个厨子，经过多年的积累改进，创制出一种风味独特的泡椒鸡爪来，他煮出来的鸡爪椒香浓郁、清脆可口，面市后大受欢迎。老赵索性就不干厨子，和妻子二人专做起了泡椒鸡爪的营生，两人在良山公园附近开了一家小店，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老赵的鸡爪也成了风宁本地名副其实的特色小吃。可老赵并不是块做生意的材料，他的小作坊从不雇工，经年累月就两口子操持采购、制作、售卖的全过程，一来怕人偷师学艺，把他的配方盗了去，二来怕人多了品质不好控制，做不出大家熟悉的口味。所以直到今日，老赵的小店还是个不到十平方米的小门脸，而且连鸡爪的名字他都懒得费心起一个，二十几年了，就叫“好吃鸡爪”。两口子精力有限，鸡爪的产量也自然有限，每天下午几十斤泡椒鸡爪就卖得精光，老赵就悠哉地回家喝喝茶，逗逗鹦鹉了。自从他不干厨子，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就是如此，唯一不同的就是笼子里的鸟儿，连他自己也忘了换过多少茬了。
老赵家的独生女就是赵紫兰，打小就是一副美人胚子，她要是生在个卖豆腐的人家，肯定能得个“豆腐西施”的名号，可惜她家是卖泡椒鸡爪的，自从上学同学便给她取了一个想甩也甩不掉的外号——“鸡爪妹”。
“明天和赵紫兰联系一下，约个时间。”黄宇说完，举起杯和林珑碰了一下。
林珑站起身来，喝了大半杯，用餐巾纸揩了揩嘴角，“我这就和派出所的人要电话，给她打一个。”
黄宇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兴冲冲拿起手机跑到路旁人少处忙碌起来。
黄宇嚼了几个油炸花生米，又啜了几口啤酒，白天的暑热早已退去，溪边的晚风吹来阵阵清爽，要不是公务在身，带艾佳来这里消磨点时间也是挺惬意的。
路旁，林珑正打着电话，黄宇望着她背影的轮廓出了神，这位早上刚认识的“师妹”确实有一种特别的能力，不长的时间里几次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劲头更让人印象深刻……
他还没回过神来，林珑已经坐回椅子上，还冲他摆了摆手，“师兄，没喝多吧？”
“怎么可能？”黄宇故意拖了个尾音又问，“联系得如何？”
“和赵紫兰联系上了，她在三江市的一个KTV上班，这次放假没回来，我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林珑说完，把杯里剩下的小半杯啤酒一口喝掉，又接着说，“董虎在高三时追过她，两人的关系维持了两年多。他们都没考上大学，后来董虎去了广州，她去了三江两人就没联系了。然后，我还问了董氏鸡爪的事呢？”
“她怎么说的？”
“她说不知道董虎在干这个，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林珑的语气中带点失望。
“这样看来，传闻并不属实。不过我们也排除了一种可能，这也是好事。”黄宇安慰她道。
“这个赵紫兰态度不太好，极不耐烦，一直想挂我电话。”林珑气愤地说。
“正常，说不定她也正吃饭，一个警察的电话过来要她配合调查……”黄宇停下来，又给两人的杯子倒满酒，“先不说工作上的事，快吃点，菜都凉了。”
“嗯，吃吃。”林珑的脸上很快又晴朗了。
“师兄，你和我讲讲你办过的案子吧，先说说和网络有关的那个。”林珑没过多久又想起了一个新话题。
她提起的这个案子是黄宇加入三江市公安局刑侦队后，参与的第一个市局专案，而他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办案过程中屡立奇功，一战成名。这段回忆对黄宇来说是美好的，初次办案他就体验到那些分秒必争、惊心动魄的瞬间，也享受到柳暗花明、水落石出的畅快时刻，从此他就爱上这种不一样的感受。初战告捷也增加了他的自信，后来的职业生涯更是一路顺风，如鱼得水。
两瓶啤酒下肚，他也有点意兴阑珊，“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的运气比较好罢了……”他转着手中的酒杯，思绪又回到四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