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极致高温
天刚亮不久，位于托斯卡纳镇东南部位置的一处草地土丘上，一阵猛烈的大风忽然从北方朝此处袭来。
将原本蜷缩在草地上，还处在睡梦之中的伊万给直接刮醒了。
慢慢的睁开双眼，伊万躺在地上楞了片刻之后才从草地里坐起来。
他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正躺在什么鬼地方。
感受着身体表面所传来的深深冷意，忍不住将自己的双手给紧紧地环抱在胸前。
身体被冷风刮得瑟瑟发抖，伊万立即就扭转脖子朝身旁看去，发现一旁的火堆早就已经熄灭了。
然而就在此刻，伊万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冷意袭来，伴随着鼻腔内的一阵酥痒，导致他立即就打了个喷嚏。
正是因为伊万此时所发出的动静，导致原本睡在他对面的阿尔乔姆瞬间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阿尔乔姆在醒来后，望着快要从昏暗彻底变亮的天空，立马就意识到现在已经到第二天清晨了。
转过头，看着因为睡在这个坡上而有些着凉的伊万，这让身体接受过药剂强化的阿尔乔姆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还正带着一个身体素质比较差的孩子呢。
“这小子的身体素质好像还差了一大截。”
“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阿尔乔姆忽然意识到自己昨晚选的过夜位置有些太不考虑伊万的身体承受能力了。
毕竟他虽然受得了这寒冷的夜风，但伊万就未必了。
一想到这儿，阿尔乔姆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并装作毫不知情地伸了个懒腰，在用右手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右颈后便朝伊万开口道。
“小子！冷的话就赶紧动起来。”
“现在就去把拴在坡下的马给我牵上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又要骑上一整天的马了。”
...
今日，阿尔乔姆并没有选择作死的再往托斯卡纳镇的方向靠近。
而是选择了朝着内壁的南方向，在镇子周围呈一个圆的路径开始骑马绕圈。
依照阿尔乔姆的对这些怪物的了解，如果王国内部派遣的专门前来处理这件事的开拓骑士，仍旧没有将这些已经把托斯卡纳镇周围变成死地的“亡蜥种”给清理掉的话。
在天黑之前他们两人就不得不骑马先一步远离此处了。
因为根据阿尔乔姆多年来的经验判断，这些污秽怪物很可能会选择在今夜抱团前去袭击下一个城镇。
而唯一让阿尔乔姆有些不好判断的，就是怪物们到底会朝着托斯卡纳镇四周的哪一个方向离开。
...
正午时分。
在平原草地与树林靠的很近的边缘地带，阿尔乔姆此刻正领着伊万围绕镇子周围的平原地朝南部的方向骑马前行。
当他们来到一处树林与草地的交界地段后，忽然就在前方五十米远树林外的草地上，看到了一个趴在草堆中的人。
由于距离还有些远的原因，阿尔乔姆和伊万并不能第一时间看清楚这人的模样。
只能远远的看到草地上有一个人倒在了上面。
“锵！”
在前方骑马带路的阿尔乔姆见此。
为了谨慎起见，直接就将自己的佩剑从腰间的剑鞘中抽了出来。
在朝着此人位置靠近之前，阿尔乔姆还专门回过头朝伊万叮嘱道。
“你现在就呆在这儿，待会儿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的话，不用管我，立刻就骑马往远处逃！”
“听清楚没有？”
听到阿尔乔姆的命令，伊万微微皱着眉，神情略显严肃的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
见伊万点头，阿尔乔姆这才回头然后面朝着前方。
“嘶~~~呼~”
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将其给呼出去后，他这才定下心神然后骑马朝前方缓慢靠去。
然而正当阿尔乔姆骑了一半距离的时候，当他望向前方那个倒在草地上的人影时，瞳孔不禁猛然一缩。
他此刻的内心感到非常的难以置信。
虽然双方还隔了二十多米远，但是阿尔乔姆依旧看清了前面那人身上所穿的暗红色甲胄。
“这人竟然是一位开拓骑士？！”
瞧见到此幕，阿尔乔姆立即就从马背上一跃地跳了下来。
他在将自己的面甲戴好后，就双手举着剑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人的位置徒步靠去。
当双方的距离相差不到五米时，阿尔乔姆便站在原地持剑不动了。
只见他用着威胁的语气，朝此刻正扑倒在草地里的人大声说道。
“喂！你还活着吗？”
“没死的话就马上说句话！”
“不然我接下来就会朝你的后脑勺位置刺上一剑了······”
而原本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开拓骑士在听到了阿尔乔姆的说话声后，立刻就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然后用听起来十分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答道。
“我...我还没死...哈哈哈...但是估计也...快了...”
当阿尔乔姆听到这看不清脸的开拓骑士回答后，立刻就松了口气。
在将手上的佩剑给重新插回剑鞘中后就转身朝伊万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见阿尔乔姆朝自己挥手示意，伊万此刻有些紧张的情绪也不禁放松了半分，随后便拉着缰绳慢慢赶了过来。
但是当伊万下马看着面前这个和阿尔乔姆身穿一样颜色甲胄的人后，立即就转头然后表情显得非常震惊的看着阿尔乔姆。
“这...”
伊万本想走近一点将此人从地上扶起来，但是却被阿尔乔姆给当场阻止了。
随后，阿尔乔姆当着伊万的面就转身从他马鞍上挂着的包裹中拿出了一副特制手套并丢给了他。
“给！把这个戴上后再去碰他。”
“这人身上应该是沾染过污秽之物的。”
“不戴这特制手套，待会儿你小子很有可能会被他身体内隐藏的污秽给污染。”
两人在做好防护并都检查了一遍后，这才迈着步子朝这位声音听起来异常沙哑的开拓骑士走去。
而当伊万真正走到此人面前的时候，顿时就被对方身上所受的伤给惊住了。
这名开拓骑士的四肢此刻除了右手外，没有一处形状是正常的。
上半身的左手，小臂缺了一部分，被一块黑色的布给紧紧包着。
朝下看去，他右腿的脚踝呈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弯折着，一眼就能看出他脚踝处发生了严重的骨折。
而在他左腿的大腿位置，在伊万的猜测下可能是因为这名开拓骑士于昨晚一个人的时候，曾自己给自己包扎过，大腿的内侧位置有一道贯穿伤。
看着此人身体如此惨状，伊万的心底此刻也不禁感到有些悲凉起来。
死并不可怕，必死却迟迟死不了才是最可怕的。
而像面前这种身体受过药剂的改造，除非受到致命伤不然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开拓骑士，在受到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却并不会第一时间就死掉。
在这一段只剩下绝望和痛苦的生命最后阶段，他们的身体会不断承受各种痛苦，然后就这么慢慢的等待着体内暗藏的污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杀死自己。
伊万此刻能够十分清楚的感受到，面前这名开拓骑士的意志到底是有多么的顽强。
...
站在此人身体的两侧，阿尔乔姆和伊万一起合作的用双手将这名开拓骑士给翻了一个面，让他能够面朝天空的平躺在草地上。
但是接下来当阿尔乔姆亲手脱下了这名开拓骑士的面甲并看到对方面容的瞬间，双手立即就僵在了半空中。
“德米特里【Дмитрий Dmitry】！，怎么会是你？！”
此时正愣在原地的阿尔乔姆，望着曾经和自己一同执行过好几次任务的老伙计。
内心既震惊又难过。
随后，他直接就将自己的面甲脱下，然后将面庞展露在了德米特里的视线之中。
德米特里此时躺在草地上，在看到来者的脸后，气息微弱的他立刻就朝着阿尔乔姆低声喃喃道。
“原来...是你啊...阿尔乔姆大人。”
随后，甚至还半开玩笑的朝阿尔乔姆调侃道。
“看来今天，我是要先你一步‘离开’了...”
望着从前曾一起出生入死过的部下现在竟是落得如此下场。
这让一把年纪的阿尔乔姆，双眼不禁微微发红起来。
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他扭过头后立即就朝着伊万命令道。
“你现在就去附近的树林中捡些干枯的木头过来，然后把它们堆在一块，越多越好！”
伊万在听到阿尔乔姆的命令后，懂事的他立即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因为伊万也看得出来，因为自己的存在，快六十岁的阿尔乔姆此时并不想当着自己这个孩子的面露出悲伤的模样。
所以伊万非常识趣的给他们两人留下了进行最后告别的机会。
走到一旁不远处的树林中老老实实地收集起木头来。
...
半个小时以后，在伊万的不懈努力下，他直接就在树林外的草地上堆起了一个半人高的枯木堆。
而当伊万堆了足够高的高度之后，阿尔乔姆便从远处朝他大声喊道。
“够了！不用再去找木头了。”
“过来帮忙吧！”
见阿尔乔姆此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伊万便放下心来。
伊万走到他们面前，在阿尔乔姆的指挥下，两人一起合力地将躺在地上的这位名叫德米特里的开拓骑士慢慢的挪到了自己刚刚所弄的木材堆上方。
在将其抬了上去后，阿尔乔姆便用戴着手套的双手从德米特里脖颈处所挂的吊绳上面，将被绑在中央的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炼金小瓶给取了下来。
打开了手中小瓶的的瓶塞，阿尔乔姆站在原地动作有些僵硬的看着德米特里。
眼神十分的不忍。
望着老友有些悲戚落寞的眼神，德米特里沙哑着嗓子朝他低声的安慰道。
“没事的...阿尔乔姆...”
“从我成为开拓骑士的第一天起。”
“就已经做好这种准备了。”
德米特里此刻眼神正直直地盯着阿尔乔姆的双眼。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将声音略微的拔高一分然后催促道。
“动手吧！”
说完，德米特里就直接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微微的张开嘴静候着阿尔乔姆将他手中小瓶内的毒药倒入自己嘴里。
躺在木材堆中如同睡着了一般。
...
伊万全程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最后的告别，就这么亲眼目睹着阿尔乔姆将手中毒药倒入了德米特里的口中。
毒药下口后才只过了几秒，伊万就看到德米特里的头无力的朝身体的一边歪倒了过去。
德米特里在死去后只过了几秒钟，阿尔乔姆便将自己的佩剑给抽了出来并用剑尖对准了德米特里的后脑勺。
“噗！”
随着一道剑刃划破血肉的声响，阿尔乔姆用长剑直接就捅入了德米特里的头颅内。
彻底的断绝了他死后异变的可能。
抽出长剑在用一块白布擦拭了一下剑尖所沾染的鲜血和脑浆后，阿尔乔姆便从腰间的随身腰包内拿出了一颗伊万之前曾见过一次的火红色晶石。
从木堆中找了一道缝隙之后就用手将它塞进了木堆深处。
此时伊万走到阿尔乔姆的身旁将一根刚点燃不久的火把递给了他。
在其本人亲自的操作下，枯木堆很快的就燃烧了起来，并且火焰燃烧的趋势也越来越大起来。
伊万此刻站在原地，他本以为这木堆中德米特里的遗体在火焰的燃烧下只能够变成一具焦黑的残躯，但是却没想到就在下一刻。
“轰！”
木堆中的火焰高度立即就拔高了三四倍！
伴随而来的还有格外恐怖的极致高温。
使得伊万经受不住这铺面而来的热浪，朝后方退了二十米才堪堪停下。
但是此刻令伊万十分震惊的是，阿尔乔姆这老头竟然只从原地退了三四步。
硬扛着热浪就这么眼睁睁的望着老部下的躯体在极致的高温中变成灰烬。
因为阿尔乔姆背对着伊万的缘故，使得此时的伊万完全看不到他到底是何等表情。
站在柴堆的七八米开外，面前的高温在阿尔乔姆如今的体质下还无法对他真正造成伤害。
而他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这一生当中第几次亲眼目睹老友们的死亡了。
眼神深处透出一股深深疲倦。
昔年的旧友越来越少。
而如今那些和阿尔乔姆认识了超过二十年的老开拓骑士们，到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几个了。
“值得吗？”
他情不自禁的问道。
这话既是在问他自己，也是问那些已经死去的开拓骑士们。
苍老的面容下，满是憔悴。